chapter 03 隐忍是刻在脚板上的烙印
行走，是人生永恒的主题，我们没有任何预兆和准备，所以步履蹒跚。我们无法在某个阶段驻足停留，岁月的大手，使劲儿地推搡着我们前进。变数，是身体里的火种，一不小心，就会燃起烈火，这让我们走得更加艰难。隐忍才是救命的黄连水，苦了口，凉了心，却能浇灭要命的火。于是，变数成了锋利的石头，顶多在脚板上留下冲动的记号。
鱼知道，相濡以沫
鱼的记忆只能维持7秒钟，它们却把这7秒演绎成永远，一瞬即一生。在7秒之前，你是我的一切，在7秒之后，你是我的新生。两个真正相爱的人，要经得起干涸和炙烤。
从毕业算起，她来这座城市已经有9个月了，她记得，在离别晚会上，段锦何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等我。整整4年的暗恋，似乎只是开始。她比他大一岁，心里自然多了些忐忑。
白秀雅在公司里，只是一个新进的小文员，每天对着电脑，忙得不亦乐乎。这是一家台资公司，薪水不高，加起班来却能要了人的命。白秀雅在一天天没日没夜的加班中度过，第一次，她发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还有那吓人的白发。她躲在洗手间里，两只手颤抖得怎么也捏不住那根白发，她才多大啊，过了明天的生日，她才23岁。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哽咽起来。这座城市，让她感到寂寞和不甘，当初的梦想，脆生生地落到地上，她不敢告诉段锦何她的境遇，她其实想做个逃兵，逃离这座城市。
锦何说要来看她！她跟人事经理请了假，人来人往中，她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路过天桥地摊，她找到了一条适合的裙子，嫩黄色的斑点，大的裙摆。她要穿着它，去见他。
白秀雅给他电话，电话那头嘈杂极了，白秀雅喊了几声，锦何，锦何！
段锦何才回应了一句，秀雅，我来了。
段锦何来了，千回百转，并没有当初设想的浪漫情节。白秀雅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派出所的躺椅上，一脸憔悴。刚下火车的段锦何被偷了所有的家当，幸好，他记得秀雅的电话。
人在就好，人在就好。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倾斜的阳光把段锦何的影子拉得老长，白秀雅一步一步踩在上面，两个影子交汇之处，是斑驳的黯淡。
两个人回到秀雅的房子，段锦何望着黑洞洞的房子，两条腿便软了下去。白秀雅知道，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受过一点苦的青年，这样的反应，她不是没有想过。她一直告诉他，这里很好，那里也很好，一切都好。所以，他才会奔赴而来。段锦何的目光中夹杂着细碎的悲伤，他忽地抱住她。白秀雅知道，那是心疼的目光。
白秀雅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时，发现段锦何没了踪影。而她，正在发烧。
段锦何提着两份早点走进来，结果，房间里只找到一个凳子。白秀雅的那顿饭，吃得有些辛酸。段锦何就那样靠过来，他站在她身边，她操着浓重的鼻音问，你想干吗？很傻的一句话。
她坚持着要上班，她知道，那个岗位，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但是，拗不过锦何，她妥协了，开始休息。白秀雅知道他没钱，便塞给他钱，他不要，说还有。
他每天去菜市场买菜，给秀雅煲汤，汤好了，他极为细致地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里。那场病绵延了许多天，终于，她抑制不住地问他，会不会怪她隐瞒了这一切。
段锦何拍着她的额头回答，傻瓜，有谁不知道在外漂泊的苦，只有你，从来报喜不报忧。
白秀雅羞得红了脸。
她的病终于好了。复班的第一天，她就被告知调到生产线做普通工人，她找了组长，找经理，他们口风一致，在这个社会，没有等着工人的岗位。被调拨到生产线，就意味着她的工资又降了一级。
她没敢告诉他，他马上就该回去了。她偷偷给段锦何订了一张返城的卧铺票。又到超市，买了一些水果。很晚，段锦何才大汗淋漓地从外面跑回来。白秀雅发现，他的衣服上，有新鲜的污垢。白秀雅问了问，他只说去附近的球场打球了。不管他做什么，反正他就要走了，白秀雅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吃晚饭的时候，段锦何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小盒子里装着一串粉色珍珠项链。段锦何走到她身后，给她戴在脖子上。
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白秀雅也掏出了她送给他的车票。
段锦何走的那天，在路过一个施工现场的时候，几个民工模样的年轻人向段锦何打着招呼。
密匝的人，密匝的思绪，在白秀雅焦头烂额的生活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两笔，但愿瞬间就可以变成永远。她望着他微微扬起的脸孔，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楂，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
火车站的门口，白秀雅握着车票，递给段锦何，段锦何注视着她，也伸出了手，同样是一张车票。
他说，秀雅，你跟我回去吧。
白秀雅摇摇头，她不能回去，因为公司的工资没有领，房子的房租刚刚交。于是，他还是递给了她那张返城的车票。白秀雅去退票口把票退了。
她坐上了回家的公交，城市的风景很美，却没有一处属于她。她路过那片工地，那些工人依旧还在，他们冲她招手冲她笑。
她走过去，知道了段锦何那些钱的出处。他哀求工头给他一份工作，工头见他诚恳，便允许他来打短工。可买礼物的钱依旧不够，段锦何便把自己的手表卖给一个工友，那个工友向白秀雅摇了摇手臂。
如果没记错，那块表是他父亲在瑞士给他购买的生日礼物，他却为了她，贱卖了它。白秀雅把身上的钱掏给那个工人，赎回了那块表，奔跑着冲向火车站的方向。
什么房租，什么工资，都是自己不纯粹的理由，牵强得让自己都不能相信。
白秀雅赶到车站的时候，载着段锦何的那列火车已经走远了。
她沮丧地回了家。
楼道里漆黑一片，她摸索着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的瞬间，一双手从她背后袭来，结结实实地抱紧了她。
段锦何没走，没错，他为了她，没走。
在以后的岁月中，白秀雅把这段记忆放在距离胸口最近的地方。他们一起熬过了很多艰难困苦，感情上的失落。因为有了这段相濡以沫的过去，她都挺了过来。弹指数年，她和他依旧挽着手，看玉兰花开。这样恬淡的情景，只有他们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澎湃，才有了这一刻的安宁。
寄语人生：
没有人可以轻易得到幸福，两个人修成正果，必然经历艰辛的考验。命运在我们的人生中客观存在，幸和不幸，人生的低谷和高峰，都是需要坚持和信任才能安然渡过。信任自我以及并肩携手的人，撒下一颗善意的种子，和相爱的人一起走过坎坷的道路，才会得到真正相濡以沫的人生。
等待是开到荼蘼后的清醒
台上的戏，台下唱就会遭人诟病，贻笑大方。戏词里男欢女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乌云见日，雨过天晴。现实里，我们懦弱市侩，却一心向往戏词儿里的生活，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唱得缓了，台下的人散了；唱得急了，你要等的人还没来。于是，大家都疯子似的。
阿Bee和鸡仔在一起一共生活了一千一百零三天，他们每天都相拥而眠，鸡仔的手自然地搭在阿Bee的臀部或者胸前，临睡，他们相互亲吻，爱情从来都是开到荼蘼不知疲倦。
阿Bee是一间夜店的酒水推销员，黑白颠倒，浓妆艳抹之下隐匿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鸡仔则是跑场的反串演员，他戴着假长发，武装着美瞳，穿着华服，惺惺做女人态，捏着嗓子唱着女人的歌，有一大票的同性追逐者。卸下妆容，他就是阿Bee一个人的男人。
他们租住在城市中心的25楼，每天，阿Bee下班都能看到鸡仔在门口等着她，那是一种幸福，是喧嚣后的沉淀，他们觉得，生活不管怎么华丽，一旦散场都会归于朴素。
刚来这座城的时候，他们没有那样惬意。没有房子，没有钱，没有后门，唯独有着可挥霍的青春。他们挤在只能容纳一张床的小窝里，可是，他们觉得已经是恩赐。物质上的贫瘠，不是苦。几年后，他们有了自己固定的生活轨迹。
阿Bee推销酒水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他说，自己是经纪人，可以带鸡仔远离这个圈子，让他大红大紫。而她从此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阔太生活。
阿Bee盘算着，这样也好。毕竟鸡仔的年纪日渐老去，反串的行业总是后浪砸死前浪。于是，她就领着鸡仔和男人熟识了。
男人带着他们去了公司，去看了录音棚，介绍他们同事认识。最后，他们签约，签约的押金是鸡仔和阿Bee所有的积蓄。
鸡仔犹豫了，阿Bee却满怀激情。不管成功与否，他们还可以重新来过，机会不是说等着就能来，而是要狠狠抓住。鸡仔听了阿Bee的话，便拿出了所有的钱去冒险。
他们没有被骗，只是专辑打造得很失败，钱打了水漂，经纪人显然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在阿Bee的眼里，经纪人不是没有那样的神通广大，而是不屑于捧，她决定把失去的再要回来。
鸡仔依旧在夜场唱着女人的歌，而阿Bee，经受不住失落的困扰，整天缠着经纪人让他为鸡仔搏上位。经纪人也自得其乐，就顺着这条线绕上了她。两个人竟然生出了郎有情、妾有意的味道。阿Bee说，这一切都是为了鸡仔。
她为了他可以赴汤蹈火。可她却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在拿着三棱针一针一针刺向鸡仔的心窝。一个男人的尊严，不允许被女人出卖，他不能接受女人用身体换来的机会。对鸡仔而言，阿Bee是他的无价宝。现在这块“无价宝”竟自己糟蹋了自己。
鸡仔提出了分手。
阿Bee说，马上就要成功了。
鸡仔说，一切都回不去了。
阿Bee后悔不迭，那些贪念葬送了她的爱。
她搬出了那间房子，25楼，她恋恋不舍。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坐电梯，一个人踩着台阶，一级又一级。她觉得路好长，每一级台阶都通往分别。她不想分离，又不得不分离。
走到只剩下三个楼层的时候，她累得坐在地上起不来。她爬起身，跑到了电梯的门口。门口等待她的鸡仔，一脸冰霜。
她抹掉了汗水，从鸡仔的手里接过行李，上了车。车子慢慢启动，鸡仔的脸越来越模糊。
不久，她在一个电视节目上看到鸡仔，他婀娜妩媚，扮相撩人。那个舞台就是属于他的，从来都是。那是一场全国晋级比赛，鸡仔成功了。
她激动得紧紧抱住枕头，心里叫着鸡仔的名字，她好想他。从没有那样的一刻，她是那样渴望见到他。
他在屏幕的那头接受采访说：“曾经有个女孩，我要和她分手，她说，她不想走，想和我在一起。她说，她要从25楼的楼梯走下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在我们相爱的地方多待上一会儿。我当时忍住哭，我暗暗发誓，如果她真的从楼梯口走出来，我就原谅她，和她相爱一辈子。可是，她还是从电梯口走出来，我看着载着她远去的出租车，想起了一句话：对于爱情，有的人走肾，有的人走心。我走的是心，她走的是肾，不同路的人，迟早要分开，可是，我依旧要说，我真的爱过你并谢谢你。”
阿Bee打听出鸡仔的下落，连夜奔赴去见他。
她要跟他说，她没有一刻不怀念他们的过去。他们骑着自行车，在凌晨3点唱着歌。她数他的睫毛，抚摸他的嘴唇，像昨昔一样清晰。
通过熟人，她找到了鸡仔的家。鸡仔不在家，给她开门的是一位微胖的漂亮女人。女人烫着一头大波浪，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赤着脚，一脸的慵懒模样。
阿Bee问她，你是谁。
女人有些不耐烦地斥责，深更半夜来打扰她的睡眠。
阿Bee冒出了很多怪念头，坏情绪。她恨他，恨他薄情寡义，装模作样，明明还在说爱她，身边却多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竟生了赴死的心。
阿Bee揪住了女人的头发，和她厮打起来。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早没有了招架的气势，于是，被阿Bee揍得差点断了气。
幸好鸡仔在天明时分赶回来，阻止了这一场恶战。
女人是鸡仔的姐姐，姐姐心疼弟弟的忙碌，便来照顾他，没想到招惹了一身的伤痕。阿Bee为她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她彻底地失去了鸡仔。
后来，鸡仔成了大红大紫的明星，但是，他却不再是阿Bee的鸡仔。阿Bee依旧在那个酒吧做酒水推销员，偶尔闲了，就会和客人说鸡仔的前尘往事。那个小经纪人经常来找阿Bee，阿Bee来者不拒。她说，既然失去了最好的，至于其他的瓶瓶罐罐能摔一个是一个。可惜，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时而有泪光闪现出来。
寄语人生
有句话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耐心等待，机会总会来的。一切的操之过急都是不可取的，隐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善于等待的人，也善于把握住机会。爱情是这样，事业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悲剧也是剧，耐心地看下去，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