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觉得这人好像一转头就在眼前，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自己身后。
可如今经历了这番波折，他蓦地发现，那个哭着喊着不要离开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或许、有可能，她还会远远地离开。
那些寻常日子里的细碎往事，好像忽悠一下全都历历在目。
古一泽发现自从北伐回来以后，他便特别容易感怀，像个伤春悲秋的老人似的。楚莲被他莫名其妙地盯着看了半天，心里酸酸疼疼的，十分难挨，便强笑道：“你看我干什么？”
一泽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才道：“你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救一个很重要的人，对吗？”
楚莲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便只能点头。
一泽又道：“你并没有准备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对吗？”
楚莲这下真的愣住了，古一泽说得没错，她的确没做好告诉他的心理准备。
说什么？难道告诉他：我要去救我上辈子的情人了，你放心，我不会移情别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话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要脸，更不用说了。
虽然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但经由对方亲口承认，那种滋味还是不怎么好受。
古一泽心里有股钝钝疼痛，心想，涮了你那么多此，这回终于得到报应了。
他轻声道：“帝都时局有些动荡，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能出去躲躲也是好的。之前我没想明白这一层，总认为只有把你绑在身边才算是对你好，经过褚家这遭后，我才知道不是这样。”
“帝都会发生什么事？你会又危险吗？”楚莲皱起眉，急切地追问。
古一泽听她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心里顿时舒坦多了，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无法确定，只是一种感觉，按理褚家不敢对你动手的，可他们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朝你下手，我当真是怕极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会想办法给你通信，告诉你接下来的动向，如果你目前要去的那个地方尚且安全的话，你就不要着急回来了.......”
“那你呢？”楚莲截口打断他。
“我？”古一泽笑了笑，“这是我的国家，我的责任，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弃它而去的。”
楚莲忽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她以前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只是骨子里面有些迂腐，但如今听到这番话，却怎么也不得劲儿了。
她不明白在她离开帝都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古一泽居然收敛掉了所有的痞气，用这种交代遗言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却着实叫她不大爽快。
她心中一股郁结气像是要把胸口撑破一样，咬着牙道：“你的意思是说，万一这边出事，你就让我找个能避难的地方，躲得远远的，然后你自己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明明是你来接近我，纠缠我，为什么却会在这种时候把我推开？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胡搅蛮缠的不懂事的孩子，需要你来照顾你来纵容么？
古一泽丝毫不受她快要喷火的目光影响，仍淡定地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楚莲不等他说完，便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占着自己站在比他高一截的瓦片上，微微偏头，便堵住了他的嘴。
虽然是在这么严肃而又悲壮的时刻，但脑子还是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终于还是变成白薇那个禽兽了啊。
她全凭着本能，捏住古一泽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说不清是在亲吻还是啃噬，但心里的确升起一种想把这个人生生吃下去的念头。
吃下去？
她果然是龙族，就算用人类的身躯转世了好几次，但骨子里依旧残留着龙族的霸道与凶残。
二人纠结在一起的气息仿佛带着浓烈的绝望，铁锈的味道蔓延开，古一泽觉得嘴唇都疼得麻木起来，想推拒，可又舍不得。
总觉得楚莲这次离开以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了。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上次给楚莲喂药的情景，虽然对方极力掩饰，但他是多么聪明机警的人，难道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么？
在某些事情上，男人与女人有着同样强烈的第六感。
半晌，两人的气息都紊乱不堪。
古一泽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同他微凉的手掌捏住楚莲的下巴，硬是将她拽离了自己。
他皱着眉伸手摸下嘴角——挺疼，果然破皮了，遂摇头叹息，将冒出来的血沫子抹掉，笑道：“宝贝，原来你是属狗的。”
楚莲的气息还没缓过来，脸上的红晕却急速地褪去，慢慢泛白，她目光落在一泽有些红肿、还被她咬破了的嘴唇上，这时才觉得窘迫，但同时又有些悸动。
她轻轻将目光离开，怒火已经完全退却，心思却无措起来：“你......”
她终于想明白，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他，虽然那人总是猫嫌狗恨的让她怒火横生，但她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呢？不是每一次都让他来给自己擦尾巴么？
那一瞬间，楚莲的心里生出了浓厚的无奈感，千山万水也可以度量，唯有去人心里的路，那么隐蔽，那么叫人迷惘。
然而这时，古一泽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拢过楚莲的腰。
后者瞪大眼睛———那人的脸就近在咫尺，柔软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刚刚退却的血色再次涌上来。
只听古一泽坏笑道：“坏丫头，让哥哥好好教教你，什么才叫吻。”
楚莲瞬间心跳快得像是爆炸，脑子里已经变成了浆糊，古一泽微微垂下眼，将她的头拉得更低了一些，贴上来，舌尖在她的唇上轻轻舔动.....
楚莲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了嘴，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第一次知道何为缠绵入骨的情意，又新奇、又激动，灵魂都随着对方细微的辗转而颤抖不已。
感官的刺激在他意识到个在温柔地亲着她的人是谁的时候，叫她难以自抑起来，最后的意识也沉沦在混沌里。
二人站在百丈高的封心塔顶端接吻，缠绵悱恻，柔情无限。
清晨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映照着上遥那片流光溢彩的湖。
流光湖———多么美丽，多么贴切的名字！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良久良久。
直到一泽放开她，楚莲的手仍然情不自禁地勾着对方的脖子，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
古一泽从来就不是什么浪荡子，但作为一个从小在帝都长大的男人，风流场上那套也是学得门儿精，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能立于不败之地的，尤其是在楚莲这种看似单纯的小姑娘面前，更是成了老手。
不过此刻，他心里那点仨瓜俩枣的良知仿佛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忽然就觉得自己刚才这招有点不太光明。
他不正就是因为察觉到楚莲心思有偏，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些什么吗？
唉！果然还是心有不甘。
不过做都做了，他可不会傻到又跑去认错，趁着此时氛围甚好，他便又似笑非笑地在楚莲脸上摸了一下，调笑道：“好单纯的小丫头。”
楚莲的脸不负众望地更红了。
果然还是嫩——古一泽连眼睛都笑弯了。
楚莲被他三言两语涮得恼火，怒道：“要不要我去找几个人来长长经验？”
古一泽：“.......”
这智商怎么突然就上升了。
俩人闷了一会儿，就在古一泽决定哄哄她的时候，楚莲却突然拉住了一泽的袖子，缓缓地道：“一泽。”
古一泽拖着嗓子应声道：“嗯？”
楚莲看着他那双笑意未散、还有些促狭、却显得流光溢彩的眼睛，心里又酸又疼，但同时又觉得柔情无限，于是痴痴地道：“我爱你！”
古一泽浑身一震。
楚莲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这辈子既然遇上的是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存在于人世间，便只想着你一个人，念着你一个人，绝不会有旁人！”
古一泽突然觉得眼角有些酸胀，好像有眼泪要掉下来似的。
他赶紧扭头望着向别处，嘴上却死鸭子嘴硬般，道：“下辈子你就不管我了？”这话在楚莲心里泛起了微微的涟漪，她骤然想起在奈何桥上待着的那几十年了，遂垂下目光笑道：“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谁还记得谁呢？我们只要能把这辈子活好不就行了。”
想想上辈子的白薇公主，也算是功成名就吧，可就算她当了皇帝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人害死，最后连凶手是谁都不清楚。
而她唯一爱过的男人临渊，最后却亲手将对方封在石头里，说到底，这也真是世界上最悲催的爱情故事了。
关键的关键，是最后居然还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她这个来世.......
所以，还是不要去想什么下辈子了。
古一泽这时也笑了起来，脸上尽是释然：“想不到你这样的脑子，竟然能把人间这些事看得如此透彻，我不如你。”
楚莲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几乎本能地就要发火反驳，可一扭头，发现对方神色竟是那样的认真，便也不再计较了。
古一泽忽然抬眼看着她，楚莲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出的异样，只听一泽极认真极认真地道：“就算下辈子，我还是会记得你。”
楚莲点头：“你若真这么坚持，我也不好拒绝，唉！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句深情款款的话居然被对方这样调侃，古一泽瞬间有种白驹过隙，白云苍狗时间一去不复返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心老了！
楚莲无声地笑，轻轻地将古一泽的上衣掀开，如愿以偿地见到了 一个熟悉的东西———年幼的苏落雪曾经送给他的一条腰带。
楚莲一向不是什么专制独裁的人，以前也没有计较过这个东西，但如今却有些看不顺眼了，于是她伸手便去拽。
古一泽大惊失色地捂着自己的裤子，“你干什么？这光天化日的，到处都是人。”
楚莲皱着眉头，继续不懈地去扯那根腰带，边扯边道：“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其实根本不是苏落雪，这玩意儿是她送你的，我现在看不出顺眼，你给我摘了。”
古一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求饶道：“祖宗，就算要摘，也等我换裤子的时候摘成不，这会儿弄掉了，我拿什么扎裤子？”
楚莲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便没去扯了，而是从怀里掏出那本记录了冰河万里的册子，递给一泽，道：“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就把这本功法给你吧，我知道你的功夫是古琴长老传授下来的，但她毕竟只学了一部分，而这个，是冰河万里的完整版。”
古一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他忍了又忍，终于没问楚莲是怎么拿到这本功法秘籍的。
楚莲为了让他宽心，便道：“我对你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现在没时间说，后面我一定会好好解释给你听。”
一泽淡淡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将那本册子贴着自己的脸颊，还在上面蹭了蹭。
楚莲想到这东西是从七叶那里拿过来的，顿时就提醒他道：“那个......你不要蹭了，这是从一个糟老头那儿弄来的，怪恶心......”
“哦？”一泽有些忍俊不禁：“看来你那里还真是有不少的秘密呢，没关系，等后面空了，你慢慢讲给我听。”
楚莲见他神色间已无半点阴霾，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