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又是谁在大声嚷……”何纕翻了个身子,咕哝一句;忽然才又想起什麽似的,急急忙忙从床上坐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被那个杜玟兰吵醒,在心中盘算事情,怎知盘算着盘算着竟又睡着了。现在时候应该不早了吧,一眼瞄到韩若蒙的床上,帐子都收在两边了,显然是早已起身。自己也真是的,来人家家里当丫环,怎麽日日都比主子起得晚,如果提督府里头也养了这麽个懒丫头,那不被撵出去才怪。
何纕一面把身上的男装换下,盥洗梳妆,一面伸着舌头想着。
趁其他下人不在的时候溜出房门,何纕心想韩若蒙一定会在书房,于是先到厨房里弄了一碗“六安瓜片”(免得又被那个莲儿削一顿),整整衣裳,端着进了韩若蒙的书房。
果不其然,韩若蒙那个书呆子,正聚精会神看着一本书,嘴里还不时低声吟哦着不知什麽玩意儿。
何纕玩心大起,悄悄把茶碗搁在桌上,绕到韩若蒙背后,大声的叫道:“哇!”
韩若蒙真的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好哇菱儿,你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想把我给吓死吗!”韩若蒙皱着眉抱怨道。
“菱儿不敢。”何纕顽皮地笑道,“倒是少爷您一定在看什麽不规矩的书,否则干嘛那麽……给我看看。”
“这……”韩若蒙白净俊秀的脸上泛起了一点点晕红。“我说你还是别瞧的好,一个姑娘家的。”
韩若蒙越是神秘何纕就越是好奇,她硬要从韩若蒙的手中抢走书本,可总是不能成功。
“好罢,那我念一小段给你听听好了。”韩若蒙说道,翻起书页开始念:“……若能共你家小姐同罗帐,怎舍得你叠被……”念罢用含笑的眼角偷偷觑着何纕的反应。
一听这两句何纕就脸红了,捂着耳朵说:“别念了别念了,就知道你死不正经,竟然看这种书。”
“嗳,这又是个什……你没念过你怎麽知道这是不正经……”韩若蒙还要故意逗她,笑着把手里的《西厢记》放在何纕眼前。“你看看,这书可有趣的紧呢!”
“唉呀!算你嬴了就是,我不看我不看啦!”何纕又气又好笑地把书推开,娇嗔地白了韩若蒙一眼。
韩若蒙心神一荡,忽觉何纕身上有股淡淡的少女幽香,险些要醉了。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好啦,不跟你闹着玩儿了。昨儿我才知道,你这丫头功夫倒挺不错的,我就纳闷,你到底几时学……”
哎哟,何纕心里头大惊,昨天只顾着保护韩若蒙,这可就露了馅儿了,怎麽是……她心里一急,手心就冒冷汗;支吾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麽把谎给圆了起来。
正在犯愁的时候,忽听得门外有一清朗的声音帮她解了围:“这当然是我教的啦,我可偷偷教过你的贴身丫头几手,就怕你整天欺负她。怎麽样,有什麽不……”
一个穿着劲装的年少公子大咧咧的进来,含笑说道。
“唷,是你啊,这怎麽好久没来看……”韩若蒙站起来,笑着说道。
何纕偷偷用眼角觑着来人,只见那人的年纪不过长韩若蒙一两岁,眼神清亮,眉飞插鬓,长得比较阳刚气,脸型有棱有角,个头比韩若蒙高,可也是美男子一个。韩若蒙则是比较俊秀,书卷味儿,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还真分不出轩轾,各有各的特色呢。可就不知道这人有没有韩若蒙那麽温柔体贴,懂得照顾女儿家……
想着想着何纕又脸红了,抬起眼来对那人羞赧一笑,暗道一声“惭愧”,才说不能动了儿女私情,现在又见人家长得俊,不知不觉拿两人来比较。又不是要挑女婿,管人家相貌如何,人品好不好。
“菱儿,怎麽了,发什……不过个把月没见,怎麽就对我生疏起来……”那人走到何纕面前,一双眸子就灼灼地盯着她看,看得何纕脸红又心跳,就是不知要怎麽称呼他。
“表哥,你就别逗她了。”韩若蒙笑道。何纕听了心中了然,这人原来便是和韩若蒙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名叫李晋玄。李家本只是在通州做普通做小买卖的人家,先前女儿李氏嫁给了韩文彬(那时韩文彬还只在戍守边关),生下韩若蒙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李晋玄是韩若蒙的舅舅所生,因为年龄相仿,李晋玄和韩家走动得勤。李家倒是没有因为韩家而沾亲带故的发达了,是靠着做祖传的买卖,家业越做越大,因此李晋玄也算的上是个家中富有的少爷。如今一见,李晋玄比韩若蒙少了一分大少爷的贵气,多了一分男子气概。
且不论长相如何,由于李晋玄和韩家的关系密切,这京城的命案,保不定和他也有关。得多花点心思注意这人才是,何纕暗想。
“咱三人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说说笑打什麽紧了。”李晋玄笑道,“我倒是觉得菱儿好像比以前瘦了点,下巴都长尖儿了。”
“那……那可不,她最近是瘦了些。”韩若蒙不知怎麽的说话怪不自然,陪笑着说道。
何纕心中可是暗自气恼,这两个男人在一起怎麽就老讨论菱儿,讨论久了,发现自己和真菱儿的差别越来越大,最后岂不是要揭穿她的身……于是说道:“表少爷,我去给您沏杯茶来罢。”
“也好。”李晋玄说道,得了脱身之法,何纕连忙走了出去,在厨房多转转,耽搁一会儿时辰,才慢吞吞的走回书斋。这回她沏的是“大红袍”,刚在厨房问过吴妈,是李晋玄爱喝的口味,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