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开始张灯结彩,准备韩若蒙和何纕的喜事。虽是纳妾,不对外宴客,可一定的规矩程序也是要有的。何纕自从将被韩若蒙先纳为妾的消息在府里头传开后,吴妈对她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亲自去伺候她,把她当作大小姐一样侍奉得好好的,更不敢唤何纕去做什麽活儿。何纕从此不用再做任何事情,只要在房里待着等成亲便是了,倒把一个活泼的姑娘给闷坏了。
何纕一方面又怕莫芸对韩若蒙不利,索性先假意答应了她的合作计谋,想静观其变。以后有她在韩若蒙身边看着,莫芸应该不至于会对他动手。
这日何纕实在闷得慌,一个人牵了马,去郊外溜躂溜躂。自那回李晋玄带她骑马之后,她便渐渐能克服恐惧了。不过她还是不敢招惹那天害她吓得半死的四蹄踏雪,只拣了一匹性子温驯的老马“青骢”出去。
何纕骑了青骢,在林间缓缓踱步。一个人思考着到将军府之后的这些天,曾发生过的种种事情。没料到她会就这样的爱上韩若蒙而不可自拔,那麽爹爹的事又该……
爹如果被皇上革了职也就罢了,横竖只是回到从前的穷苦日子;只怕皇上还要加罪,流放或者刑罚什麽的,爹娘年岁已高,受不得这种苦。
唉,好烦。越想越烦,一时又和师父及家人联络不上,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一声马儿的长嘶。
“是你。你怎麽知道我……”何纕勒马回头,淡淡地说道。
“菱儿,不,是湘儿姑娘。”李晋玄道。将军说是她要成为二少奶奶了,从现在开始恢复她家里头取的闺名“湘儿”,要府里所有的人不准再唤何纕“菱儿”,以后只准叫“湘儿姑娘”。“我想你的个性不能久待在房里,一看青骢不在马厩里头,就想你闷得慌,或许会来这儿。果然被我猜对了。”
何纕一笑。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李晋玄这麽注意自己的事,心思也很细密。
“你真的要嫁给若蒙……”
“韩将军不都对府里这麽宣布了。”
“湘儿姑娘……”
“你还是叫我湘儿吧,加了姑娘两个字怪别扭的。”
“湘儿,我希望你能再多考虑一下。”
“为……”
李晋玄从黑骠身上跃下来,拉住了青骢的缰绳。
“因为,韩若蒙他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或想像中的那种人。”
何纕失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你怎麽知道我所看到或者想像中的他是怎麽样……”
“在你眼中,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吧。可是真正的他并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人都有好多面相的吧。”
“但是你真的不了解韩文彬和韩若蒙父子,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
何纕微愠道:“他们是你的姨父和表弟,你竟然这样的说他们。我想我才是看错你了。”
李晋玄清朗的脸庞上呈现一种阴郁的神色,说道:“我真的很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害,毕竟这是终身大事,你应该再仔细的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够清楚,才做下这个决定的。我对你觉得很抱歉,因为我必须这样拒绝你。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是我没有福气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衷心祝福我,而不是这样的批评若蒙。”
“我不是因为你拒绝我才这麽说的。”李晋玄轻吁了一口气说道。他扶着何纕的纤腰,让她下了马来。“其实,我自认我爱你的心,并不输给表弟,甚至有过之。”
“谢谢你。”何纕除了谢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报他这片心意。她想如果没有韩若蒙,自己一定会爱上他的。可惜她认识韩若蒙在先,一片芳心,便全系在韩若蒙身上,没办法再分给别的男人了。
“真的,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单纯。”
“至少我知道的真相比你知道的更多。”何纕微笑道。将军府里最大的秘密,就是他们与平西王暗地里互通有无吧!如果东窗事发,不只是平西王,连韩府都会被诛九族。此事韩若蒙也毫不保留地告诉何纕了,更可见他真的是把何纕当自己人来看。至于李晋玄,虽然他是韩若蒙的表哥,却并不曾被告知此事。这种密谋之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又以为你很了解……怎麽能够确定,我什麽都不知……”李晋玄剑眉一挑,用何纕刚才说的话顶了回去。
“好罢,随你怎麽说。反正我是嫁他嫁定了。”何纕走到湖畔,蹲下身去用手拨了拨湖水。“哇,湖水冰着呢!”
“湘儿,你别任性了!”见她一付任性的模样,李晋玄不知怎麽的动了气,走过去握住了何纕的手腕。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做什麽!”何纕怒道,“很好,想比武的话我随时奉陪!”
说罢,反手摔开了李晋玄的手,抽出腰带一抖,那腰带立刻变成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何纕不由分说,往李晋玄的身体疾刺过去。她气李晋玄夺爱不成,竟然动了粗,反正现在也没事,教训教训他,也让他知道何纕可不是好惹的。
李晋玄见何纕使出随身兵器,拳脚上也不敢怠慢,又怕伤了她,只使出三分功力来抵御。低头回身,避开她的攻势,顺手折了一枯枝当做武器。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软的不成就来硬的,想强迫我……你作梦!”何纕剑尖一伸,欲刺李晋玄的肩窝,一面娇叱道。
李晋玄侧身躲避,枯枝在软剑剑身一弹,将她的剑震开半寸。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想保护你罢了!”
“谁希罕你的保护!”何纕生平最恨别人把她当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闻言更是气极,也顾不得他是韩若蒙的表哥,使剑就往他身上诸大穴指去,非在他身上戳个窟窿消气不可。
两人交手十余回,奇的是何纕的软剑竟削不断李晋玄手上的枯枝,不是被灵巧地避开,便是只削去一层薄薄的树皮。这回何纕才知道碰上了高手,收起玩心认真的对打。边打边思索,那天见李晋玄和韩若蒙交手时,明明李晋玄用的就是纯崆峒派的拳脚,而且功夫也不如何;现在怎麽好像得到高人指点,功力大进似的,而且剑法和崆峒派的武功差这……甚至好像连何纕下一招要出什麽他都晓得一般……
“慢着!”何纕收剑喝道,李晋玄的枯枝尖端正好停在她的檀中穴前一寸之处。
何纕盯着李晋玄的脸庞,目不稍瞬。李晋玄收住攻势往前一步,说道:“你认输……”
“你……”
”李晋玄笑道,“我是李晋玄,韩若蒙的表哥,通州第一布商韩家的长子。”
“你的武功是谁……”
“我师父是我爹请来专门教我武艺的镖师,名讳林广成。他师承崆峒派,所以我也算是崆峒派的弟子。”
“你还跟谁学过……”
李晋玄皱眉笑道:“你是在身家调……问那麽多问题……”
“你为什麽会使北侠袁振飞的……除了他的弟子白衣神尼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会这套剑法才对。”
“你是说……”李晋玄将手中枯枝向旁边一削一挑再一刺,手法之快之纯熟,像是练了许多年一般。
“这招叫做白鹤掠影。”何纕绷着脸说道。要说来路不明,眼前这个自称“李晋玄”男人才真的来路不明吧。
“这麽简单的招数,看你使两遍我就会了。”李晋玄俊挺的脸上浮现了有些轻蔑的笑意。“有什麽希奇……不过你这麽说,我才知道,原来你是白衣神尼的徒弟啊。”
“你管我那麽多!”何纕怒道,这李晋玄和韩若蒙不愧是表兄弟,说话都喜欢自做聪明的抓人语病。“就算你记忆好吧,那也不可能连我下一招要攻哪儿你都知道。”
“被敌人发现攻势,该检讨的是你自……不如直接承认技不如人算了。”李晋玄虽然喜欢何纕,但看她那个气鼓鼓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用言语刺激她,逗她玩玩。
“你!好吧,算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就是。”何纕愤然道。确实如他所说,技不如人只得认输。
李晋玄有点讶然,想不到这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也有乖乖认输的时候。
“我什麽时候说要杀你剐你了。算了,回去吧。”
他拉着何纕到青骢前面一抱,把何纕抱上了马,然后跨上自己骑来的黑骠。
“你不是说要带我离开……”何纕道。
李晋玄回过头,淡淡地说道:“我晓得强迫你走也没有用,反正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说罢低喝一声,迳自驾了黑骠远去了。
“喂……”何纕呆在原地,来不及叫住李晋玄。这个男人真奇怪,说走就走,也不等人的。说了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不解释清楚就走了。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