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痘？什么意思？”秦许不解的问道，身后的人也都疑惑的看着她。
宁静姝将双手搁在桌上，认真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才开口道：“说简单一些，就是我们也要染上这个病，不过只是轻微染上，然后一起治疗。”
“什么？”
“我们没病也要得病？这是什么道理啊？”
“是啊，我们不就是为了给他们治病吗，为什么我们也要患病？”
宁静姝话音一落，便得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跟来的那十二个衙役全都沸腾了。当初秦少将军向县令大人施压，并说借走的人一定会平安送回家，宁姑娘在来之前还为他们做了不少准备工作，说只要听她的就不会有事。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吗？
秦许见状，脸色立马不悦起来，他可以忍受这些人对他表示怀疑，但是却不能忍受他们对宁静姝无礼。宁静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至今仍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不相信大夫的病人，永远都治不好病。
“够了！”秦许运气一拍桌子，巨大的响声立马让周围一静：“先听宁姑娘把话说完。而且，种痘不只是针对你们而言，若是要开始，第一个做的人肯定是我，就算真有什么危险，也是我在之前。还有，如果连大夫都不信，那就永远别指望能治好病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话，宁静姝倒是有些讶异。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暖意。这样无条件的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少将军说的没错，不光是你们，我也不能例外。我知道你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来告诉你们。”
“这种病，人一生只可能得一次，我种痘，就相当于让你们患上一次病。但是因为剂量少，而且一开始就有防范和治疗，所以我在这里保证，只要我活着，你们就绝对不可能出事。但若是不种痘，而是在你们照顾病人的过程中直接被传染上了，后果绝对会比种痘严重的多。”
说到这里，宁静姝稍稍停顿一下，收回胳膊环胸抱住，眼神扫视一周，语气不复之前的平和淡然，带上了森森的寒意：“当然，如果有人不想活命，自找死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因为你们沾染上的病，很有可能会害了其他人，而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只要我活着，你们就绝对不可能出事！
这种话，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还是从一个大夫口中，一个十几岁的大夫口中。
宁静姝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或是什么别的情绪，而是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第一个种痘的人，是我。所以也请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还拒绝，那岂不是太孬了一些。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敢以身相试，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十二个衙役互相对视一眼，当即表示同意。
只有秦许在一旁拧眉看着，等众人表态完，才斟酌着开口道：“阿宁，你是大夫，都说医者不自医，如果由你第一个种痘，状况如何都不好观察，还是我来吧。”
宁静姝看着他，犹豫了几秒才说道：“好。”
少将军身先士卒？
那十二个衙役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复杂。按理来说，虽然是下属，这种危险的事情就应该让他们先做，但是这可不是什么跑跑腿打打杂的事情，这可是关乎性命。要让他们开口。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静姝轻吐了一口气，说道：“大家到时候千万不要害怕，放宽心，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生死之外无大事，我都已经跟你们担保生命安全了，没什么好怕的。所以，大家同舟共济，一起共渡难关，好吗？”
“好！”
“是！”
虽然心情仍是有些凝重，但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面对这样的病症，能得到这样的保证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直站在门后的邱月春嘴唇紧咬，眼神闪动两下，才端着饭菜慢慢走上来。
刚刚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心里明明告诉自己要勇敢，要走出来说自己愿意做那第一个，可是，只要一想要站出来，双腿就感觉跟灌了铅似得。她怕，怕死，怕做第一个。
她过来的时候宁静姝就察觉到了，一直没有出声叫她而已。她跟自己不一样，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就算她真的站出来说自己要做第一个，自己也不会在她身上尝试。于她而言，见识过一个村子里的人那凄惨的模样，光是心理阴影就够她受的了。
吃完饭，宁静姝直接去了临时充当病房的那几件房间，一一看过了一遍，又跟他们做了一番心理辅导工作，才从一些身上已经结痂的病人身上取出一些痘痂，细细碾磨成粉备用。
她从来不是一个拖沓的人，现在的情况也不容拖沓，第一个试验品秦许，今天晚上就要被种痘了。
那十二个衙役在完成宁静姝吩咐的任务，将整个村落里里外外都打扫消毒完成之后，便怀揣这紧张的心情聚集到了一起。也许因为第一个不是自己，所以只有紧张，并没有害怕。
桌上放着痘痂磨成的粉，和一碗清水，还有宁静姝自制的棉签，其实真没有多复杂。
宁静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秦许，微微一笑：“准备好了吗？”
秦许点点头，只是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对于这年头的人来说，天花这两个字，本身就是恐惧和死亡的代名词，他能做到这么镇定，已经很出乎宁静姝的意料之外了。接下来的程序很简单，也很快，只需要用棉签蘸水，在蘸上痘痂的粉末，放入他的鼻孔一段时间就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除了宁静姝仍是面色自若以外，剩下的人都是屏住了呼吸，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象这村子里的人一样，一病不起似得。
没多时，宁静姝便将棉签取出来，问他怎么样。
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天花这种病，还有一定的潜伏期。
宁静姝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是还是得问上一问。见他没说感觉，也只是笑了笑，直接拿起棉签蘸水和痘痂的粉末，放入自己的鼻中。
“你做什么？”秦许傻眼的看着她的动作，就要伸手将棉签抽出来。不是说好他第一个的吗？
宁静姝好笑的拍掉他的手，看着一旁都是错愕不已的衙役们，直接说道：“我说的第一个，不过是顺序而已，你们不会以为，是一直要等到确定他完全康复了我们再开始吧？实话说吧，这个过程需要至少十天半个月的，等他好了，你们差不多也该被传染上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原来，是这样么？
难怪！秦许拳头攥紧，他当时还奇怪，阿宁看似好说话，但是真正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可当时他提出自己第一个的时候，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原来是因为这样。呵，不过就是先后顺序，谁先谁后，当然问题不大了！
衙役们全都面面相觑，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啊。不过，这样做，真的没危险吗？
“行了，谁先谁后排个顺序吧。”宁静姝扶着自己鼻中的棉签，一面看向他们。
“我，我先！”一直站在一旁的邱月春咬咬牙，直接上前两步。她想要救爹爹，也想要活命。他们俩都做了，她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有亲人作伴！
她都站出来了，那些衙役们可再没得犹豫纠结了。这里两个小姑娘都毫不犹豫的做了，他们要是后退，是不是太孬了？
半个时辰之后，宁静姝看着已经余数不多的痘痂和棉签，再看着一旁再没了多余犹豫的衙役们，心情大好。
想要成功，不破釜沉舟，如何能行？
“阿宁，现在我们这些人相当于都已经患上了这种病，已经不能跟外人接触了吧？那平时的吃穿和药材之类的，怎么办？”
秦许之前没想过是大家一起做，现在知道了，也就想到问题了。
“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曾看到这个村子的入口是有一个木制的大门的吧？到时候我们把需要的东西都列出一张清单贴在上面，并且标明，让他们把东西放在村口就行，人不要进来，这就可以了。”
秦许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所以当时才会让我跟那个县令说，让他每天派个人过来看看？”
宁静姝但笑不语，那是自然。她可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尤其，敌人还是这么危险的东西。
不过只要一想到当时他们找上门告诉那县令，他们要去治疗天花的时候，他当时的表情，真是逗趣，都恨不得给秦许跪下了。要是这小祖宗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儿，别说威武大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他，皇上估计也会震怒，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得啊。
不过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司要做的事情，他一个小小县令，也就只有听从的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