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呢，都是要计划未来的，比方说你的公司现在要度过危机，危机过后公司将来的蓝图，你肯定都是想过的；我呢，计划要明年给科里进一套最新的检查仪器……我们这样的就都是计划。”
说到这里，宋婷看了看容谨遇：“这种计划，表明人有往前奔的劲头，换句话说，我们都有活下去的欲望。所以，只要是个正常人，就都会对未来有些规划。”
容谨遇听着宋婷的话，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因为正如宋婷所说，他没有在乔丝言身上看到计划……
宋婷看了看僵住的容谨遇：“但是你看你心上人啊，她没有什么亲戚，你说有朋友，可是也只能算是一个人过着。找你说的她的工作，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公司呃副总，却不存钱不买房，按你说的享受生活，这该吃的都吃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甚至连出去旅游散心这样的事都觉得没意思……”
“宋姨，你想要说什么？”容谨遇下意识的去看手术室的门，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看到门里躺在手术台上的乔丝言。
宋婷顿了顿，下结论，说：“你觉不觉得，她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有未来。”
一直埋在容谨遇心中的隐患，被宋婷刺中了，差点没把他给刺得跳起来：“宋姨，你该不会又想告诉我抑郁症严重了有自杀倾向吧？”
“我，我当初对她，我……虽然不厚道一点，但是也没天天对她非打即骂的啊，我，我还是有好时候的呀……我，虽、虽然我脾气确实差一点，但是我也能改的，我还是挺疼她的啊……”
宋婷的话，让容谨遇有点混乱了，心里焦躁得如同有猫在抓线团，越抓越乱。
自从跟容谨遇发现乔丝言在吃抗抑郁药之后，他就仔细观察过乔丝言，发现她确实个性很消极……
容谨遇发现乔丝言平时没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在公司忙之外，没有见她喜欢运动什么的，不听音乐不看电影，偶尔会看两页书，但是大多数的时候，乔丝言闲着没事就静坐着，望着窗外的天空不说话，有时一坐能坐一下午。
如果说朋友的话，在公司里除了季小月，平时不见她的手机有什么动静，就算是有，可两三句后乔丝言就会挂断。
这原本是容谨遇高兴的地方，因为在家里的乔丝言完完全全的是属于他的，但是现在容谨遇却有些心惊。
因为在她在公司里面是副总这个位置，季小月没来之前，人家呼朋引伴出去玩，就说他们公司的聚餐，不是道是因为容谨遇的干涉还是乔丝言本身就不想去，几乎全部都是推给卢梓寒这个总裁的，而乔丝言也从未邀请过别人。
可是如果要说个性孤僻吧，乔丝言又不是那样的人。
乔丝言性格是十分好的，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虽然说是坐在副总这个高位上面，却不见她发脾气，平时对下属也是和颜悦色，难得的好上司模样。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也是乔丝言在跟人保持着距离，那种在距离以外的彬彬有礼。
温和却疏离。
“照你这么说……”容谨遇讲的混乱，宋婷听了之后，自己整理了一下，心想这样的人，要是心里存着自杀倾向，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可是看着容谨遇，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吓他，只能劝慰：“谨遇，你要是非她不可的话，等人醒了，你可真的好好的把你的脾气改改。”
“我……”
容谨遇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宋婷又说了什么，他只是越想越胆战心惊。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现在就冲到手术室里，把躺在手术台上的乔丝言摇醒了。
容谨遇想，他平生第一次剖心掏肺的对一个人，怎么就……
“乔丝言……”他想要问乔丝言，是不是打算自杀？
他想要求她，如果撇去过去的话，俩个人还是能够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的。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时，容谨遇抬头看着宋婷，喃喃叫了一句：“宋姨……”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宋婷叹了口气。
宋婷看着容谨遇长大，知道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他爸当年丢下他们母子两个，虽然有着容氏这个公司，可是他跟家里人的感情一般。倒是有几个铁哥们，不过那也只是能够一块儿嘻嘻哈哈的朋友，各奔东西，有时候几年也联系不上一次。
对于女人……
“宋姨，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乔丝言这样喜欢过什么人……”容谨遇用手搓了搓脸。
有的时候，容谨遇恨不得把乔丝言当个宝贝一样，捧在掌心上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的时候对乔丝言的冷漠又恨不得弄个铁链子，就这样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当她看着别人的时候，又想着造个金屋，把她藏起来，不准别人看她，也不准她跟别人说话，让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自己一个。
可是乔丝言让他有一种挫败感，那种拼命挑战容谨遇自尊的语气，让只恨找不到由头来对乔丝言好的容谨遇火冒三丈。
就是这样冷漠的乔丝言，让容谨遇觉得，哪怕对她再好，她也不在乎。
甚至只有对她讥讽、找碴对她发火的时候，这个冷冰冰的人才会多看自己两眼，哪怕那两眼是带着轻蔑的、厌恶的、甚至是对容谨遇憎恨的。
宋婷看着容谨遇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打破这份沉默的，是手术室的灯灭。
隔离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专家走出来，看到宋婷也在的时候，对她点头打了声招呼，又转向容谨遇说：“容总，人已经醒啦！你进去看看？”
容谨遇一下子振奋起来，根本不用人专家说上第二遍，心急火燎的对医生点了点头，就拔腿冲了进去。
祁东原本担心容谨遇这边，特意过来看看，正好看到这一幕，在身后翻了个十分克制的白眼，耸了耸肩，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小两口的二人世界，看到宋婷的时候，目光一转，想着刚刚听到的话，脚步一转，向宋婷走了过去。
乔丝言躺在推床上，脸色和身上盖的被子一样雪白，可是她的眼睛极其的黑，带着一种空茫的神色，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有想。
容谨遇急匆匆的进来，她听到声音后微微转头看过去，看到是他，只微微挑了下眼皮，就缓缓的转过头去。
乔丝言这样的漠视，让容谨遇讪讪的停在了她的床边。想绕过去让她看着自己，又或者自己可以看着她的眼睛，可是目光在触及到她那苍白如雪的面色时，又尴尬的停住了脚步。
边上好几个白大褂的专家都陪着笑跟容谨遇打招呼，看容谨遇心不在焉的样子，正常的嘱咐了几句，便也都识相的找个借口，纷纷退下去了。
人这边一走光，那边乔丝言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沉睡，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容谨遇知道她没有睡着，吃安眠药都没睡这么快的。在她病床边上坐了下来，想要道歉，可是道歉的话又死活说不出口。
目光定定的落在她没有一丝血色的精致面容上，僵持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乔丝言。”
乔丝言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见，屋子里安静的只听到点滴“滴答”“滴答”的声音。
容谨遇想要伸手去碰碰乔丝言，手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只是说了一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乔丝言微微一动，容谨遇吓了一跳，连忙将还没收回的手放下，却只见她只是把头更深的埋到枕头里去，又不动了。
容谨遇纠结无比的坐在她的病床边，看着她闭着眼睛，苍白的脸发呆。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静谧的房间里面，才听到乔丝言轻浅而又规律的呼吸声传来，容谨遇想，这一次人是真的睡着了。
这时他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一句道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祁东呆在宋婷的办公室里面，整个人好像是怔住了。
宋婷以为他是没有听明白，便又解释了一句：“如果是你说的那个病房，里面的人是脑癌。”
“脑癌？”
“她这是五六年前的，按说早就应该接受治疗了，毕竟我们海市医院的脑癌治疗是全国有名的，我还记得当年真是专家云集在这，可惜被她放了鸽子。”
说到这里宋婷有些感叹：“没想到这么些年了癌细胞才扩散，要知道，脑癌就是在脑子里放置了一颗定时炸弹，即便是不发作，平时的头疼也是等于拿锤子在脑子里面砸。”其实宋婷还是有些佩服那个人，虽然只见了两三次，却是很让人舒心的一个姑娘。可惜因为专业不对口，没法对她做出治疗。
“……还能治吗？”祁东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来这么些年，他哥哥就是在这个人身边，把家人全扔在一边，就为了陪她……他却忘了，当初是祁家先将祁北推开的。
宋婷忽然看着他：“我能问一下，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吗？”
“啊？”
“因为这个病人目前的心态很好，这对于我们医生的工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甚至很多面对癌症的病人，如果他们的心态好一点，那么只要调养得当，有的人身体里面的癌细胞至他们老死都不会发作，而有的心态不好，那么即便是接受最好的治疗，也是……”宋婷做出个遗憾的动作，在医院里面，忌讳直面的谈论生死。
“她……心态好？”祁东有些愣住了，想要问她知道自己有癌，可是这话有些刺耳，对于八面玲珑的祁东来说，习惯性的把话说得委婉了一些。
“嗯。”宋婷点头：“脑癌不同于其他，时时都会发作，甚至有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病情的是病人本身，毕竟那种疼痛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接受的了的。”
甚至很多人都是因为接受不了那种痛，那种类似齐天大圣被紧箍咒箍着的把脑子挤爆，又类似那锤子在脑子里面砸的痛苦而选择了结束生命。
见祁东还是一副不明了的样子，宋婷干脆开门见山：“如果你是病人的家属呢，我只能告诉你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你不是，那么我想你不适合知道。”宋婷对自己的医德很注意，虽然知道祁东的身份，也知道他没有必要嘴碎，可有些时候的事情总是难料的。
“我……我大哥喜欢她，如果她健康的话，大概会成为我的嫂子……”祁东想，祁北默默在她身边陪了五六年，还有之前对她的紧张，这样的感情，应该是爱吧……
“苏朋是你大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