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谨遇默然不语。
“你说人家乔丝言怎么就这么命苦摊到你容谨遇这么个霸王呢?唉!”宋婷叹着气,连连摇头,又问:“你说,你确实喜欢人家不?”
容谨遇迟疑良久,才重重的点点头。
这下子宋婷有点搞不懂了:“你犹豫这么长时间干什么?不会是人要死了,然后你才发现哎哟,其实你容谨遇爱错人了吧?!”
“……不,不是。”容谨遇摇头,像是失了一魂一魄般:“我就想,我把她弄成这样,实在是……宋姨,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
“说不出口你喜欢人家。”宋婷明白了,自动帮他接下去:“好,姑且算你容谨遇对她乔丝言是有几分真心的——可你看看你,看看你那死了亲爹的样儿,我也觉得你确实有。”宋婷深呼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不过容谨遇,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人留在你身边就是一个死,乔丝言这次自杀是没成功,可下次呢?再下次呢?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咬破手腕自杀,这要多大的意志力吗,比用刀割脉可他娘的难多了!”
宋婷连名带姓的称呼容谨遇是真的生气了,最后越说越火,难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这次是抢救过来,是运气好,可你想想,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容谨遇一震,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刷的褪尽。
“容谨遇我知道你喜欢她,啊,乔丝言那什么,或许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宋婷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你看你,我刚刚接触她的时候,她只是感冒,后来是抑郁症,后来是胃出血,再后来就是自杀。”
“宋姨……”容谨遇像是绝望般的喊了一句。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们年轻人这样不叫谈恋爱了,谈的五劳七伤的还叫什么恋爱啊?”
看着容谨遇,宋婷给他倒了杯热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干脆的放她走,她乔丝言爱上哪上哪,爱干什么干什么的,或许还能够活下来。”
“真的。”宋婷想起之前见到的乔丝言:“你知道他她最大的毛病出在哪吗?”
容谨遇看着她,宋婷也不够卖关子,直接说:“在心里,乔丝言是绝对有心病的,很大的心病。你现在这么做,只能让她的心病越来越大,对你也越来越恨。”
“谨遇,你要是现在放她走,保不准过个几年,她就慢慢的不治自愈了。”宋婷刚说完,容谨遇的眼睛就像是要冒火一样的看着她,不是愤怒,而是希望。
宋婷点点头,加强自己的话中分量般:“我这不是哄你,乔丝言这人吧,本来心理素质就挺强悍的,有一定的心理创伤自我愈合的能力。你看之前她妈妈死了,孩子没了,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所以啊,这次也是,保不准过几年,你偷偷去看她,发现她又乐观向上阳光明媚的,跟你第一次见的时候没两样了……”宋婷这话时真心的,所以语气也就变得诚恳起来了:“你说,这样不是不天人永隔的要好得多?”
容谨遇一动不动的听着,最后慢慢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季宋婷怕他自己想不通,又加重了语气:“你自己选择吧容谨遇,两条路,要么你把人留在身边,整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说不定哪天就真一刀子抹脖子走了。要么你就把人放走,你不是喜欢她吗,容谨遇,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看她平平安安的幸福快乐,你说是不是?”
“……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容谨遇苦笑着慢慢重复一遍:“我要是放她走,她真能幸福吗?能快乐吗?”
宋婷直言说:“这个我不敢保证,成年人了都,没有谁能够保证另外一个人就能够一直都是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但是我保证乔丝言在你身边,那是绝对不幸福、不快乐、也不平安的!你看你那软刀子逼死人的样儿!”
宋婷的话言尽于此,容谨遇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医院走廊最拐角的窗下。
外边是一片无尽的黑夜,东风呼啸,而走廊上白惨惨的灯光映在地板上,反射出冰凉的光。
容谨遇背靠着医院的墙壁,那透骨的凉意,仿佛浸透了肌肉和血管,甚至冻住了他的血液和心跳。
宋婷不放心的跟着他,把放在办公室的一件自己儿子的大衣披到了他身上,本来以为他要好好想想,刚想走便被容谨遇叫住了。
“宋姨。”过了好一会儿,容谨遇才笑了一下,说:“那行,等她醒过来,你告诉她,就说我答应了,放她自由。”
宋婷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追问的时候就只见容谨遇站起身,大步往楼梯那边走去。
“哎!你上哪儿去!”宋婷追了两步,突然就停下了步子。
她看见容谨遇高高仰起头,似乎竭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几秒钟后,突然把头一低,用手用力捂住眼睛。
“……切,现在哭有什么用啊。”不知道从哪里转悠出来的季小月低声说了一句,却还是靠着墙站在了原地。
宋婷担忧的看着容谨遇大步走下楼梯,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身影。
季小月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点惆怅……不过这份惆怅在转身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乔丝言后,便烟消云散了,只有一个想法:容谨遇活该!
牙齿到底比不上刀子,如宋婷所说的,乔丝言的手腕只被咬断了静脉,动脉和肌腱基本上无损,不过神经组织受伤倒是不轻。
手术后应该有一段时间,手腕会发麻无明显的触觉感,最多要好好保养个一两年才能痊愈。
乔丝言的身体太虚弱,除了失血过多之外,还有胃部的溃疡问题,加上她之前抑郁症造成的心理疾病问题,种种加起来,造成手术后睡了好几天都没醒。
容谨遇如同上一次乔丝言住院般,天天都会过来,刚开始季小月还每次见面必要讥讽上两句,字字直戳容谨遇的心窝子,可是寇莱看他只坐在床头,悲伤的看着乔丝言,间或摸摸她包着厚厚绷带的手。
触碰乔丝言受伤手的动作,容谨遇十分的小心翼翼,让人看了心里难受,偏偏他还一副仿佛那手是什么脆弱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稍微摸得重一点那手就坏了,再也补不回来般。
季小月看的难受索性也就不看了,每次看到她过来,冷哼一声走到宋婷办公室去,一方面问问乔丝言的病情,以后的注意事项,后来因为季小月也开始学医,干脆就和她讨论医学学术的问题,免得看着容谨遇生气。
手术后的第五天,乔丝言醒了,不用季小月赶人,容谨遇反而主动避开了。
宋婷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丝言的感觉,毕竟这人出院前她还苦口婆心的跟人劝来着,结果把人气得吐血,还在医院多躺了两天。
这人出院还没两天呢,就又进了医院……因为这个,宋婷都有点不好意思去见乔丝言了,刚好季小月时常在她办公室打转,就把话跟季小月说了。
季小月自然是高兴地,溜溜达达,哼个小歌的就进了乔丝言的病房,笑容满面的跟她说容谨遇答应分手的事情。
乔丝言只沉默了一会儿,便沙哑着嗓子说:“好。”
季小月看乔丝言的样子,脸色苍白得一点人气都没有,脖颈到锁骨都削瘦得突了出来。
这样的乔丝言让她有些难受,恍惚记起以前神采飞扬的人,再不济,就是她从呼伦贝尔回来,见到乔丝言的时候,她虽然也削瘦,但是眼神和笑容都极其有神的,哪像现在这样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小月。”乔丝言看季小月的神情,担心的叫了一声,见她抬头,不由打趣:“怎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啊?”
季小月迟疑良久,才问:“丝言……你恨容谨遇吗?”
乔丝言笑着摇摇头。
“呐?”季小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惊问:“你不恨他?难道你……”
她想说难道你喜欢他不成?
但是想想这个结论又实在是太惊世骇俗,实在没有说出来让乔丝言鄙视她的必要,因此又万分艰难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小月,我想,我明白了苏朋的感觉。”
“哈?”这有关苏朋什么事?
可惜能够给她解惑的人只是笑了笑。
乔丝言确实明白了苏朋的感觉,她们都经过那种极致的仇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论干什么,哪怕死了也无所谓,因为这个世上她恨的足以毁天灭地。
可是复仇的心被日复一日的计划开始实施起来,心里非但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一点一点空虚掉,虚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难受的她几乎不能自已。
对于容谨遇,乔丝言是爱是恨已经说不清楚了,她一点一点的想要保全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事实上,如果容谨遇没有勉强乔丝言,那么乔丝言会悄无声息的离开,去流浪一下。
可是她的心依旧不得自由,依旧恐惧于容谨遇。
是的,恐惧。
母亲的死亡,孩子的流失,只是让乔丝言恨,恨的只能报复,可是与容谨遇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让她开始害怕。
害怕固执霸道的容谨遇,害怕深沉难解的容谨遇,害怕……深情痴情的容谨遇。
所以躺在浴室里的时候,乔丝言是真的想要结束掉这一切,钟元佳的结局有一个同样憎恨着的林耀来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