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952800000003

第3章

“嘿哟嘿,走山趟海光脚板嘞,遇山踩个山窟窿嘞,遇水就当洗泥脚嘞,撞到天顶不回头嘞!嘿哟嘿!”小黑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

马帮中的每个人都面带喜气。本以为这场大雨要下透整个雨季了,谁知道昨夜入睡时还是浓云满天,今天一早起来就看见万道阳光金线般的从云缝中透下来。

天晴是个好兆头,走得不会太辛苦,更不容易迷路。过了这片林子就到了黑泽,黑泽上唯一的村落是黑水铺,是虎山峒的村子,云荒路上的第一站。宛州的行商喜欢和黑水铺的巫民打交道,因为黑水铺算是深入云荒的必经之路,巫民见外人见得多了,也就开化一些,颇有几个会说东陆官话的人。

这支马帮可谓不小,八十多匹骡马,其中有四十驮是货物,剩下四十驮扛着食水药物和防身的家伙。浩浩荡荡的队伍足长半里,祁烈口里叼着牛骨哨在最前面指路,彭黎骑着一匹健马拖在最后,也叼着一枚牛骨哨。帮主和帮副就靠着牛骨哨尖利的“嘘嘘”声彼此联系,收拢整个队伍。在这样的密林中,隔着几步就看不见人,只有一丛一丛的大蕨叶和灌木,茫茫的哪个方向看起来都是一片绿。

祁烈吊儿郎当的斜挎在一匹大公骡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兄弟按着他的指点,拿砍山刀把几处灌木斩开,本来渺无人迹的雨林竟然显出了一条旅人踩出来的小道。祁烈得意洋洋,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两道稀疏的八字眉都快飞上天去。

“咔嚓”一声裂响,小黑砍下了一片巨大的蕨树叶子。叶子上面新鲜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洒下来,都淋在商博良的头上。商博良微微笑着没有闪避,抬头看着那阵水雾在半空里留下的一道虹,放开胸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是个好地方啊,”商博良带着自己的黑马跑到祁烈身边和他并肩而行,“怎么你说起来那么阴森?”

“看人看心莫看皮,这个道理不懂么?”祁烈摇晃着脑袋,“到黑水铺这段,还是云州的皮,再往里面走才是九死一生的勾当。”

“到这鬼地方还不算九死一生?”开道的伙计中,一个绰号石头的扭头问了一句。

“黑水铺那是歇个脚,真的想搞上好的货色,还是得往林子深里走,”祁烈喷云吐雾,扯开了腮帮子神侃,“我们走云荒的喜欢讲,毒蛇口里夺金珠,越是凶险的地方,越有赚钱的机会。好山好水有女人的地方,早就给人挤满了,就算有赚钱的机会,还轮得到我们?可是那越邪越险,别人不敢去的地方,嘿嘿,就是我们发财的宝地了。”

“那什么地方才算是云荒的深处呢?”商博良好奇地问。

祁烈斜眼瞟了商博良一眼,看见他一双清亮亮的眼睛,仿佛学生求教于师长一样,干净得没有半分瑕疵。

“也罢,遇见我,算是你有这个缘分,就给你说说云荒这里的事儿,将来赚到了大钱,可记得分我一份,”祁烈一撅嘴吐出一个烟圈,等着在前开路的一帮小伙子都凑到他身边来。

祁烈确实好吹牛,不过他嘴里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捕风捉影。小伙子们喜欢听他说云州的事情,一是有趣,二是有朝一日自己能走云荒了,祁烈说的话没准用得上。

“云荒巫民,一共分四个峒,虎山峒、蛇王峒、黑麻峒、紫血峒。巫民叫峒,跟我们叫部落差不多,北陆的蛮人不是七个部么?巫民管部落就叫峒。黑水铺是虎山峒的,从阴虎山往南,都是虎山峒的势力。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镇子,加起来有不到一万人吧。阳虎山和阴虎山之间,就是蛇王峒的地方了,要买金鳞,就要找蛇王峒,那里养蛇的巫民,满屋子都是蛇,我年轻时候不知道这一节,在蛇王峒的一个镇子上过了个夏天,有个巫民的小女人喜欢上了我……”

周围一阵哄笑。

“笑什么?”祁烈一瞪眼,“我年轻那会儿,俊俏是出了名的。你们这帮孙子都给比下去了,现在是不成了。巫民的女人你们没碰过,傻笑个屁,那叫一个媚,水嫩水嫩的,楼子里的姑娘比不上她们。”

“既然这么好,老祁你何不干脆留在那里当了女婿,我们如今走云荒还怕什么,这方圆百里可就是老祁的地盘了,是不是?”一个叫老铁的伙计放声大笑,透着嘲弄的意思。

老铁是当初和祁烈走云荒的老伙计,不顾忌他这个帮副的威严,不过其他小伙计也没几个真的怕祁烈。除了彭黎的手下,马帮里剩下的都是祁烈找来的,就算不是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也是朋友的介绍。小伙子们对于他的底细,知道得一个比一个清楚。

“老铁别吵,”小黑倒是喜欢祁烈的故事,“听老祁说,后来咋样?”

“能咋样,不就睡了么?”祁烈咂吧咂吧嘴,似乎还在怀念那个小巫女身上的香味,“不过蛇王峒那地方真是热,夏天热得人恨不得把皮都扒喽。我就说我要走,那个小女人缠我,说有办法叫我不热。你们猜是个什么办法?”

小伙子们都摇头。云州地方终年不下雪,也不可能建什么冰窖,要想夏天不热,确实千难万难。

“蛇!那小女人不知道从屋里那个角落,随手就召出条有我腰那么粗的大蛇,说是蛇身上冷,夏天抱着蛇睡,保证凉快。那时候吓得我就想跑,那个女人还说没事,自己赤条条跑上去抱着那条蛇,让蛇缠着她,说是那蛇听话,绝不吃人,”祁烈使劲摇头,似乎还有些后怕的样子,“我更不敢呆了,跟着马帮就跑回来了。还好那个小女人倒对我有点意思,不但没下蛊,还送了我十条金鳞,我那点家当,都是那一笔买卖攒下来的。”

说到这里他又欷歔一番:“都十多年了,不知道那小女人现在怎么样,有时候,还怪想她的。”

“嘭”一声,惊断了祁烈的怅惘。仅从声音就能分辨出那是一根极劲的弓弦崩响了一下,短促清厉,带着一股切开空气的锐劲。马帮的伙计们都是手底下有些功夫的,甚至有些混过行伍。一伙人想也不想就矮身下去,而祁烈手脚尤其的麻利,一个狗啃泥的动作扑下大公骡,结结实实地趴在泥地里,半个人都陷了进去。

只有商博良未动,他身形微微凝滞,手悄无声息的按住了马鞍上的黑刀。那是一枚响箭,带着尖利的啸声从背后袭来,差着不过两三尺从商博良的旁边掠过,击穿了一张巨大的蕨叶,仿佛击中了树干什么的,“扑”的一声,木木的。巨大的蕨树震动着,蓄在叶子上的水都洒落下来,仿佛又是一场大雨。

听到弦响的瞬间,蕨叶已经被洞穿。射箭的人是此道的好手,箭比声音更快。商博良回过头,看见背后十几丈,一个双目如鹰的马帮伙计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里提着一张碧沉沉的硬弓。他竟然是站在自己的马背上发箭的,取了至高的一点。

“找死啊!”祁烈猛地跳了起来,“想杀人么?”

那是彭黎手下的一个伙计,名叫苏青。马帮有四十三个人,其中倒有一半是彭黎自己带的伙计,苏青只是其中之一,整日阴沉沉地提着张硬弓,手指不停地拨弄箭囊中的箭翎。彭黎在行商的道上似乎算得一霸,他自己的伙计都是家奴一般,只听他的调遣,祁烈这个帮副在那帮伙计的眼里有若无物。即使宿营的时候,彭黎自己带的伙计也很少和别的伙计杂睡,而是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子,把彭黎圈在里面。剩下的伙计早就看不惯,觉得彭黎那帮伙计是仗着主子势力,有些狗眼看人的嫌疑。

苏青一张脸冷得像是挂着冰,并未理睬祁烈,缓缓地将另一枚羽箭扣上了弓弦。

“你他妈的!”祁烈火了。

小黑有几分机灵,从苏青的神情中看出了些异样。他挥舞手中的开山刀,斩下了遮挡视线的那片蕨叶。巨大的蕨叶落下,就像半间屋子的屋顶坍塌了一般。

“蛇!”老铁惊呼了一声。

面前的一小片开阔中,有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树,老树的气根盘盘曲曲地垂落到地面,果然像是挂在树上的蛇蜕。

“那是树枝,眼睛擦亮点,别瞎嚷嚷!”祁烈呵斥道。

“那里,那里!”老铁还是惊慌。

伙计们再看过去的时候,才猛地一寒。他们这才看见了蛇,几乎和老树融为一体的蛇。方才他们没觉察出来,只因为没人想到竟是这样大的蛇,而把他看作了一条隆起的树脊。祁烈手里的烟袋“啪”地落在地下。

苏青的那一箭洞穿了蕨叶之后,又穿透了蛇颈,将它狠狠的钉在老树上。那蛇大半条身子都拖在树上,可是光垂下来的一段就超过一个人的长度,黄底黑纹,扁平的三角头上有着一双诡异的金黄色眼睛,一条猩红的信子软绵绵从嘴里垂下。距离着一丈多,隐约能闻见那股冰凉的腥气。

“真有这么大的蛇……”老铁战战兢兢的。祁烈说起在蛇王峒看见的大蛇时,伙计们还只是一笑了之,谁知转眼间就看见了真正的大蟒,那巨大的嘴裂,若是完全张开,吞个人都不是难事。

祁烈终究是云荒上的老行商,见的比旁人多。此时看见大蛇已经是被苏青钉死了要害,胆子也壮了起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嘴里嘀咕:“是个好蛇胆,不过长虫横路……”

他猛地咳出一口痰吐在那蛇的头上:“晦气!”

强烈的腥风扑面而来,祁烈闻着那气味,几乎要晕死过去。他忽然看见巨大的蛇嘴在他面前张开,那条已经僵死的蟒蛇猛地一挣,将苏青入木三寸有余的箭拔了出来,舒展开半条身子,一口咬住了祁烈的脖子!

谁都不曾想到这条蛇竟然还能活转过来。祁烈尚不曾防备,更不必说那些年轻伙计,众人惊叫着一起退后。只剩下祁烈在那棵老树下被蛇叼住了脖子,退不得,也喊不出,拼命中一把攥住了蟒蛇的信子,不顾一切地扯着。

“闪开!”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

随着一声清锐的刀鸣,一个人影自人群中疾闪出去。他进得太快,无人看清他是如何挥刀,又如何劈斩的。众人眼里只有一泼鲜红忽然炸开,仿佛是墨绿的林中开了一朵大得惊人的红花,鲜红中还有一道湛然的铁光。

祁烈仰身倒了下去,还带着那个水盆大的蛇头。老树上无头的蛇身狂烈的扭曲着,颈子里的血哗哗地涌了出去,喷得满地都是。直到血几乎都喷尽了,那蛇的半条身子才无力地垂下,断颈中挂着黏黏的血涎,地下的血已经积了小小的一汪。

商博良提着他那柄黑鞘的刀,静静地站在一旁。出鞘的刀并无什么耀眼的寒光,反而有些灰蒙蒙的,可是不知为何,伙计们看着那柄黏着蛇血的刀时,都微微的有些惊惧。那刀的弧线显得妖异,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森然气度。

小黑和几个伙计一起把祁烈脖子上那个蛇头扳开,狠狠地摔在血污中。商博良一转手擦尽了刀上的血将刀还鞘,走到了祁烈的身边。

祁烈满脸鲜血,显得狰狞可怖,不过只是狠狠的咳嗽几声,竟然把呼吸给接上了:“阴沟翻船……差那么点儿就死在这儿了……真亏得你那把刀,不枉我救你一遭。”

蟒蛇的牙齿是反钩的,咬人素来不行,一般都是缠死了猎物之后,用反钩牙慢慢把猎物吞到肚子里。祁烈遭那条大蟒临死一击,也不过是脖子靠近肩的地方被反钩牙留下两个深深的血洞,好在没有伤到动脉,并非致命伤。

商博良看了看他的伤势,笑笑:“也不算我救你的……”

他回头看向背后,远远的苏青依旧平持硬弓,而弦上的羽箭已经不见了。众人再看向蛇头的时候,才看清一枚黑翎的箭正扎在金黄的蛇眼上,绝妙的是,那箭一眼扎进一眼穿出,正是穿过了蛇的脑子。事实上商博良出手斩蛇的瞬间,苏青已经了结了那蛇的命。

苏青还是阴着脸,缓步走近,瞥了商博良一眼:“好俊的刀法。”

“出门在外,防身的。”商博良淡淡地说。

苏青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有些讶异,商博良出手杀蛇的一幕,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从急退到马边拔刀,到逼近杀蛇,自始至终他仿佛毫不惊讶,得手之后也绝无得意的神情。这份镇静并非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而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漠然的冷意,虽然他总是这样淡淡地笑着。

祁烈被小黑搀扶着站起来,小黑在他脖子上撒了去毒止血的药粉,痛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给我把这鬼东西拖下来,烤蛇肉,吃蛇胆,狠狠地补一补,看是你吃老子,还是老子吃你!”祁烈上去狠狠地踢了蛇头一脚,嘴里骂骂咧咧。

老铁和几个伙计拔出腰间的铁钩,小心翼翼地逼近那条无头的死蛇。此时它软绵绵地垂在那里,和老树上那些气根一般无二。奇怪的是这条蛇自始至终都只是前半截身子在动,仿佛后面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此时死了,也并没有从树上滑下来。

老铁狠狠心拿铁钩把蛇身一钩,和几个伙计一起发力,吼一声,藏在树杈后的半截蛇身终于也被他们拉了出来。那条大蛇光看前半截已经大得吓人,后半截大腹便便,更是粗得像水桶一般。整条蛇重不下百斤,落下的时候竟然砸在老铁的身上,压得他趴在泥泞中爬不起来。

“妈的,邪了,难道是条母蛇要生小的?”祁烈瞪着眼睛,“把肚里小蛇也扒出来取胆,叫它断子绝孙!”

“慢!”一声略显嘶哑的呼喝从人群外传来。伙计们自然的让开一条道,彭黎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

“大当家,”祁烈也急忙收了脏字,“长虫横路,晦气了!”

彭黎没看他,冷冷地盯着地下的蛇尸。“噌”的一声,彭黎忽然拔了腰间的刀。伙计们都惊得退了一步,彭黎拔刀时那份声威不比商博良,他一刀在手,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一份透骨的寒气。

彭黎的刀竟然是反刃的,刀尖向着刃口的方向弯曲,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带刃的长铁钩。他抖手把刀尖指在蛇尸的腹部,缓缓的划了下去。

亲眼看着他划开蛇腹的伙计们都惊叫一声。伙计们就算没走过云荒,也是老道的行商,从来不缺胆子。可是这声惊叫,却源于一阵压不住的恐惧。几个伙计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呕”的吐了出来。

蟒蛇巨大的腹部里面不是小蛇,而是一具人的尸体,已经被消化了一半,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人形,浑身的皮肤已经被溶掉,森森白骨嵌在模糊的血肉里。无怪那条蛇无法挪动整个身体,它的下腹被这个巨大的食物坠住了。

即使苏青和商博良也微微变了脸色。彭黎用刀在蛇腹中拨弄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刀,刀尖上挂着一枚银饰。那是一枚银质的百足蝎子,上半身是蝎子,下半身是蜈蚣的形状,是巫民的一种图腾。

“它吃的是个巫民。”苏青说。

“终日打鹰,却被鹰啄眼,”祁烈也是惊魂不定的模样,“那帮巫民就是喜欢弄蛇,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家伙给蛇吃了。”

彭黎沉吟了片刻:“我怎么听说只有蛇王峒的人喜欢弄蛇?”

祁烈微微愣了一下:“是啊,巫民四个峒里,还是蛇王峒的人喜欢弄蛇。”

“这里是阴虎山以南,有这么大的蛇么?”

祁烈呆呆了想了好一阵才摇头:“倒是没听说,大蛇就是蛇王峒的地方才有。”

“那怎么会有大蛇来阴虎山以南的地方吃人?”

祁烈眨了眨眼,这回是真的傻了。

“长虫横道,”老铁涩涩地说,“是大凶的兆头……”

一股幽幽的寒气在每个人心头窜起,虽然觉着有什么事情不对,可是那种飘忽的感觉又说不出来。

“歇一歇用饭,”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彭黎发话了,“别自己吓自己,今天就到黑水铺,住上几日再走,有霉气,也等到霉气过了!”

伙计们把骡马圈在一处,从行李里面取了风干的山鸡肉来烤,本来蟒蛇是顿美餐,不过想着蛇腹中那个化到一半的人形,不吐已经不错了。小黑带着几个胆大的伙计把蛇尸和那具巫民的尸首都挪到远处去了,盖了几片大大的蕨叶上去。

彭黎却像是没有一点食欲,就着一堆火默默的烤着他的钩刀,然后拿块棉布慢悠悠地擦着。他手下二十个伙计脸色阴沉的围着,一付不让外人踏足的模样,旁人隐约听见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好天气带来的好兆头此时都没了,林子里幽幽的似乎有些冷风逼人。

“老祁,真的没事么?长虫横道,真是大凶的兆头,以前殷头儿就是遇上了这一遭,结果一进黑麻峒就再没回来……”老铁在这帮人里胆子最小,仗着早年就和祁烈一起走云荒,有几分面子,于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丧气话!”祁烈的脸色也不好,用力咬了一口山鸡肉,发狠一般,“殷头儿那次,是他妈的见了长虫横道的缘故么?想发财就别怕死,那么点胆子,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到底会出什么事呢?”商博良在旁边问了一句。

祁烈摇摇头:“鬼知道,云州这地方,邪!”

静了好一会儿,他把剩下半片山鸡肉抛进火里,站了起来,“把家伙都带在身上!准备上路!今天天黑前一定要赶到黑水铺!”

“最后一遭!”祁烈死死盯着阴虎山那边的天空,“老天保佑,活下来就没事了,今后平安到死!”

这句话他说得低,只有离他最近的商博良听得清楚。祁烈说完了,转过眼来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寒火一闪。

随着祁烈下令,彭黎的手下也纷纷起身。彭黎这些手下虽然倨傲,却整饬有序,绝非一般零散行商的路子。彭黎下令说由祁烈安排行止,这些手下就尊行不悖。此时整个马帮都动了起来,一时间声势也颇为浩大。人声马声,一片喧闹,似乎把刚才那条蟒蛇带来的阴影压了下去。

商博良默默地站在那里,轻轻按了按腰间的革囊,抬头去看依然明净的天空,青得像是用水洗过的。

“你看,这么凶险的地方,也有这么美的天空……”他低声说着,似乎是喃喃自语。

随后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黑马,翻身上马,取下马鞍上的黑鞘长刀插进自己的腰带中。

“黑骊?”商博良有些诧异。他忽然发现自己那匹黑马直竖着双耳,低低地打着响鼻。他骑乘这匹黑马已经有多年,知道这匹马的习性,这是它保持警觉的迹象。他顺着黑马视线的方向看去,正是林子里被蕨叶盖住的巫民尸体。蕨叶依然静静的覆盖着蛇和人的两具尸首,不过他忽然觉得和刚才看见的有所不同了。

“走了走了,”小黑上来喊他,“祁头儿说了,你救他一命,这路上叫我照顾你,保你没事。”

“哦,”商博良笑了笑,指着芭蕉叶下那堆东西,“刚才有人动过那东西么?”

“谁不怕恶心动那玩意儿?”小黑皱了皱眉头,“就算有也是哪个贪财的偷割了蛇胆去。快走了,乌云快赶上我们了。”

商博良回头看着南方,密不透风的乌云在天空上堆起高高的云山,仿佛随时都会崩裂。风正是向北吹,乌云黑压压地退向他们这边。小黑说得没错,那一阵晴只是暂时的,他们还没逃过雨云。

牛骨哨又一次响起,马帮向着黑水铺的方向进发了。

同类推荐
  • 若有星辰若有风

    若有星辰若有风

    他是帅气的集团继承者,万众瞩目的学院校草,亦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却唯独赖上了苏九。苏九暗戳戳的摸出手机上微博求救:请问,被财大气粗帅气无比的大粗腿缠上了怎么办?“撩啊,怂什么?”“上了他,从此你就横着走。”“楼上的都是正解,博主你照做,保准你会回来感谢我。”后来,苏九撩了洛流川,某日,洛流川勾勾手指笑道:“该给我谢礼了。”苏九:what???嘤~好像哪里不对劲儿?苏九颜控手控,后来还有流川控。
  • 嗨喽复仇公主们的恋爱史

    嗨喽复仇公主们的恋爱史

    她们,是十年前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亦是十年后的冰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三尊主。活泼如她,却丧失了自己的本性,变的冰冷无比。可爱如她,却用可爱来掩饰自己。开朗如她,亦在那件事后,在冰冷与可爱之间变换自如。在遇见他们后,逐渐找回内心深处的自己。看她,她,她和他,他,他怎样闯出自己精彩的人生。
  • 打住!我是你姐姐

    打住!我是你姐姐

    粉丝群号:995665120,欢迎小可爱们的加入哦~ 小时候,因为想要一个弟弟,在家里闹的天翻地覆的苏芷晴突然在一天放学后,在家门口看到一个小包子。苏芷晴高兴的把小包子弟弟拉出去玩。“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姐姐了。”“为什么我不是哥哥。”“嗯……那个,你几月份生的?”“二月”“我是八月的。八是不是比二大?所以,我是你姐姐!”结果……某天,某晴被壁咚在学校教学楼的走廊上。“打住!我是你姐姐!”但回答她的却是一声宠溺轻笑和一个绵长的吻……
  • 青春的伤口

    青春的伤口

    她声音哑哑的,在三月的夜里蔓延,透明的声线里,像是下着淡淡的沙。夕阳斜过廊檐,她站在光影里,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可以感觉到她脸上的忧伤,在风里,一漾一漾的。我追着火车拼命地跑,长发温柔地飞在风里。所有的无奈与忧伤都有杀那间汇成河流,滑出眼眶。卖气球的小女孩递约我水彩笔,让我在气球上写祝福,我记得我写的是:一间屋,两个人,三餐饭,风雨四季……每一次爱情都留下伤口,让青春日渐斑驳,每一页文字都给你凄艳之美,心痛,却无法停止阅读!
  • 怦然心动Heart

    怦然心动Heart

    顾承然,冷面男神遇上小太阳宁心颖瞬间冰山被融化...说好的高冷男神呢?说好的节操呢?(某腹黑说:老婆重要还是节操重要?)经过各种套路,终于把小太阳收入囊中。片段:C市,顾承然被自家母上大人骗来相亲。“老婆”来电,“你在哪呢?”顾承然抿嘴笑,“跟你未来婆婆喝下午茶,来么?”某女脸红中,“别闹,我陪我妈去见她朋友。”酒店门口,某颖不解,“妈,来这干嘛?不是刚吃完饭吗?”某妈看骗不下去了,“咳,来相亲。”“妈,你要出轨啊?”“是你。”不等某颖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进去。看到了男对象,一脸懵逼。未来婆婆,“这是心颖吧?长得真漂亮,这是你未来老公顾承然,认识不?”某女,某男眼神交流中…
热门推荐
  • 媒人

    媒人

    因为电视曾被称作“最富魅力的大众传播媒体”,这部描写电视人的小说就叫了“媒人”,“拉郎配”也好、“诱嫁”也好,已经不是婚介场所独霸的买卖了。中国电视剧草创初期,呈现出日后必将大大发达的迹象。作为文化圈人,作者以荒诞小说为载体,以离奇夸张的故事来讽刺现实,将娱乐界的丑陋一面集中放大,揭示了当今商品经济的大潮之下,电视媒体人苦海沉浮、追逐名利的众生相,以此讽刺现实,以警醒世人,促使社会人和圈内人都反思,呼唤他们回归理性和人生的终极价值。
  • 我的灰黄时代

    我的灰黄时代

    大师是如何养成的?“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来,眼前没有红,没有绿,是一片灰黄。”季羡林先生就此奠定了他少年时代的生活基调。然而,这个时期的生活学习经历却给了他无比深刻的影响,从回忆的细致程度,细至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和感情的真挚,念兹在兹、历历如昨,都可以看得出来。尤其年少失怙、寄人篱下、流转奔波……这些特殊经历更是造成了贯穿一生的影响,值得每一个敏感的心灵细细体味。从季羡林笔下一片灰黄的童年生活和早年经历,追溯其人生足迹,展现其学术形象之外柔和童真的一面。
  • 万道独尊

    万道独尊

    修真界古老传说,人有九等,天有三界,时光荏苒,秘闻消失于时间长河!尊贵的生命谪落凡尘,意外苏醒便绽放万丈光芒!曾经的对手,妖孽的天才,在他面前黯然失色,唯我独尊!闻所未闻的异事,波澜壮阔的异界,宏大的情节设定,徐徐展开!作者其他完本作品:《异界无上道尊》文/吹雪剑神http://pgsk.com/pgsk.com欢迎大家加入“万道同盟”:129038134!
  • 小配角的逆袭之旅

    小配角的逆袭之旅

    我叫田小雨,我穿越了,是的,穿越了,穿越到一本有同乡的种田文小说中了。醒来后,就是爹娘悲惨的哭喊声,爷爷奶奶哥哥叔叔的怒吼声,尼玛,神马状况?原来是书中女配被人陷害,我也是懵逼了。好吧,穿越就穿越把,女主光环咱不怕,见招拆招,郎君个个很挑剔,美食勾住他的胃,异世生活乐翻天,且看田小雨怎样颠覆书中女配的平凡命运。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君祖

    君祖

    少年楚宁君幼年被剥夺天命印记,后逆天改命,重踏修炼一途。降临世界,破天斩神。傲骨少年踏天而行,带领一众挚友红颜,傲战八荒,横扫六合,谱写一曲可歌可泣的热血战歌。
  • 第五人格我家人皇貌美如花

    第五人格我家人皇貌美如花

    众所周知,“卿卿子衿”在第五人格游戏界是一个奇葩。她终年霸占屠皇榜第一,而玩起人类来却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小蜜蜂?直到,某一天,她玩人类,排到了开小号上分的他……“这个前锋挺厉害的。”她评价。“这个医生应该是个萌新。”他评价。第二局再次排到对方。她:O(≧▽≦)O太好了又是上局那只大神!他:Σ(°Д°;怎么又是这只萌新!本文架空。1v1。欢迎加入QQ群:812032360【淑女衿的秘密基地】(佛系更新。嗯,就酱!)
  • 九转雷神决

    九转雷神决

    异世功法?妖族残魂?身世成迷?体质解封?家族废物能否因此踏上逆袭之路?三族兴亡?四国之争?人魔对立?远古预言?成神之道为何牵扯大陆命数?命运的安排?大道的定律?那又如何?我要走的是我自己的道路,巅峰之路,谁也无法主宰!何为武?刀剑拳脚通称武。何为道?一阴一阳谓之道。何为武道?以凡人之躯反天地而行。何为巅峰?以吾之力驭苍天!
  • 穿越之芦花美

    穿越之芦花美

    从爷爷辈开始就生活在城市里的芦米穿越了,这一世芦米生活在从祖宗辈开始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家庭。远离城市污染,芦花觉得生活的还挺惬意的。不过人往高处走,总是要有所奋斗的。酒楼当厨子,入股当股东,发家致富不是梦啊!
  • 魔王传都市篇

    魔王传都市篇

    前世,他是魔教教主,本该逍遥一世,只可惜天地间出了那个变数,三界之内,没有人是那个变数的对手,连他也不是,变数出世的三百天后,世间打乱,就连魔教也被毁于一旦,他为了复仇,用自己的性命封印了那个变数三百年,这一世,他重回人间,浪迹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