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
如果这个问题问邹沫。她大概会答,爱情就是在十四岁那年,碰上一个人,从此相互纠缠,再不能分开。
她曾经在新加坡的街头为了他失落落魄地漫无目的行走,她曾经在飞往苏黎世的飞机上因为思念他而无声流泪。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向她求婚,姿态清和而温润。
他是她深爱的一尾鱼,她等待了很多年,他终于游回她的海,告诉她,他不走了,他愿意为了她留下来。
“孟庭之”她哽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轻轻一动,眼前的一切就都烟飞云散,“你知不知道求婚要有仪式感啊。”
“什么仪式感?”
“至少要跪地,至少要有戒指。你一样都没有,也显得我太好骗了。”她不满地嘟哝着。
“若是两样凑齐,你可答应?”他失笑。
“若是两样凑齐,我便可考虑考虑。”她撇撇嘴说。
下一秒,他单膝跪地,掏出一枚戒指。
“沫沫,你可愿嫁于我为妻?”他望着她,神色温柔,那双眼眸里山明水净,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寂静的小城,有漫天的烟花绽放,几个孩童笑嘻嘻地跑出来,起哄着。
“你安排好的了?”她捂着嘴,神色惊喜。
“若非事先安排,也显得你太好骗了。”他顺着她刚才的话说,淡淡一笑。
她望着漫天绚烂的烟火,眸中有水汽聚集。
“沫沫,你可考虑好了?”他问,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
邹沫望着眼前的男子,在绮丽的夜色中,显得那么挺拔与伟岸。仿佛还是十三年前,那个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的男子。
当时今日,怎么不让人感叹。
她终是和他绕过了十几年,将将修成正果。
她缓缓点点头。
他轻柔地将戒指套入指间。
冰凉的触感,在指间漫开,她低头,看着那枚戒指。上面有他的姓名缩写。
“现在该你为我戴上了。”他浅笑,掏出另一枚戒指,上面刻有她的姓名缩写,与她的是一对对戒。
她接过,命令着,“孟庭之,你闭上眼睛。”
他闻言闭上眼睛,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
有冰凉的戒指套入指间,接着,是她柔软的唇,印上他的。
如同那年,在新加坡的SENTOSA,她强wen他,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身后是绚烂的烟花在天际绽放,世间仿佛就余得他与她。
县城医院就坐落在青山脚下,重症病房在医院的最顶层,推开窗,景色毫无遮挡,可以纵览整个岭城,绿水青山,皆可入眼。
孟冬的岭城,终是有些寒意了。
邹沫在医院的天台收新晒的棉被。初冬的阳光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棉被上,经久以后,使棉被蓬松而温暖。
天台上有个小人儿,背着肉嘟嘟的小手,坐在角落里。
“嘿,小孩儿,”邹沫停下手上的动作,上前搭话,“坐在那儿危险你知不知道。”
小孩儿转过头来看她,一双大大的如紫葡萄的眼睛,嘴不满意地撅起来,“我在许愿呢,你不要打扰我。”
“好吧,你许的什么愿望。”邹沫索性放下棉被,走到他身边坐下。
“愿望哪有告诉别人的。”他一脸鄙视地瞅着邹沫。
“你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小孩儿不在意地扭着身子,“我是孤儿。”
邹沫一愣,点点头,半晌,她才说,“好巧,我从前也是个孤儿。”
“那你找到你爸爸妈妈了吗?”小孩儿扭头问她。
“没有。不过我有养父母。”邹沫答。
“我没有养父母,没有人愿意领养我,因为我生病了。”小孩儿说着,肉嘟嘟的小手掌撑着小脑袋。
“你生的什么病?”
“我也不懂,就是要每天注射点儿胰岛素。往这儿注射。”小孩儿撩开上衣,肚皮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
“你叫什么名字?”
“福利院的阿姨叫我初七。因为我是初七被捡来的。”
“好吧,初七,在这儿许愿真的能实现吗?”邹沫问。
“当然可以,福利院的阿姨说了,这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这儿许愿,天上的神就能听到。”小孩儿认真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邹沫转过头,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默祈愿。
“初七,你知道我刚才许的什么愿望吗?”
“你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介意听。”他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眸子里却透着好奇。
“我许的愿望是,让初七赶快好起来。”邹沫说。
小孩儿扭过身子,张开双臂,抱住她。
邹沫将新晒的棉被抱到病房里,王永梅正靠着床头,看着外面,神色怔忪。
邹沫将床铺上的被子收起来,再铺上新晒的棉被。
“你跟孟先生好了?”
邹沫一愣,这是阿妈第一次跟她搭话。
她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的视线落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处。
“上次,我看到孟先生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邹沫有些无所适从,低低地应了声。
“孟先生待你还好吧?”王永梅问。
“他很好。”
“我看他待你也是好的。为了你,岭城和公司两头奔,也不嫌麻烦,我是沾了你的福气,才能受到这么多照顾。”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感情。
“阿妈,不是我”邹沫一时语塞。
“孟先生是个好人,你跟了他,是好的。”王永梅打断她说,“你的命数好。能遇上孟先生。”
邹沫杵在原地,有些听不懂她的意思。
王永梅往后一靠,神色寥寥地叹一口气,“我昨晚梦到你阿爸了。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入我的梦,我以为他早早就投胎了才不来见我呢,我怨他这么多年了,连个梦也不托给我。他却笑嘻嘻地跟我装傻。他还是那样年轻的样子,中山装穿得笔挺,脸上架一副金丝眼镜,跟我说,永梅,你怎么变得这么老。我这么老,还不是想他想的啊。这么多年来,我怨天尤人地过着,我把过错全都推到你身上,所以他才恼我,不肯来见我的。你阿爸在梦里,叫我别怨你了,他遇横祸,都是各人的命数,安排好了,逃不掉的。”
“阿妈”邹沫眼里噙着泪,哽着声喊。
王永梅摆摆手,继续说下去,“你阿爸说了,他在那边等了我十三年,他等着我,等着我一起去喝那碗孟婆汤,我们手牵着手去走奈何桥,下辈子便还会记得彼此了,来世,还做夫妻。想想这些,死亡好像没那么恐惧了。毕竟,毕竟有你阿爸在那儿等着我。我便觉着心口暖和。”
“阿妈,别说了”邹沫捂住嘴,哭起来,身子忍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