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监内，杂草丛生，落叶萧瑟，因为苏穆的命令，掖庭监修葺一新，比之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来时，离思带着小艾，还没有回过瑾乐宫。
还是那扇带着岁月沧桑的大门，打开门，还伴随着‘吱呀’一声。
有些恍惚，她统共来了四次，第一次是因为她爹口中的女子，见到了北冥朝。
第二次是因为自己被贬，恰逢轩辕寒流产，他们成为了朋友，她被诊断怀有身孕，月闽唯出现。
第三次，轩辕寒火遁离去，他们最后一次交谈。
算下来，还有一次，便是被当时还是贤妃的月闽唯强行拉进掖庭监。
如今这是最后一次，她是来讨债的。
是宁启说，她跳下祭坛后，月闽唯被废，一直居住在掖庭监里。
离思怔了怔，才带着小艾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些原谅了苏穆。
来时，竟带着些许喜悦。
远处的庭院，晾晒着衣物，轻轻摇曳，带着淡淡的皂荚香味。
离思冷笑，就算是被贬，月闽唯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而她呢？
屋子连风雪都遮挡不了，她只有主仆二人，离思看那院子里，恐怕不下五人。
哪里是被贬的待遇，完全是贵人的待遇。
果然是生了皇子的人。
思索间，便来到了庭院的篱笆处，小艾打开门，离思便走了进去，里面打扫的宫女，见锦衣华服的离思，连忙放下手里的活。
“参见贵人。”
屋子里却传来一声，“谁来了？”
离思只径直的走进了屋子里，宫女们才站了起来，坐着手里的活。
月闽唯穿着红色的绸子衣衫，发髻上别这几只金钗，脸上施了胭脂水粉，一切还如同一个宠妃一般。
明艳动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怎么？见了我，不行礼？”月闽唯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头也没回，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
离思笑道，“皇贵妃的生活果真悠闲。”
月闽唯手上一顿，这声音无比熟悉，数月前，她亲手将她送进火海。
他们之间的毒咒，还是没有解开么？
她们都活着，孩子都死了，是不是还有一场恶战。
“怎的，皇贵妃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离思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带着戏虐的笑意。
月闽唯慌张的打翻了面前的胭脂水粉，铜镜里，那个如同阿鼻地狱来讨债的恶鬼，就在身后。
她不敢回头。
离思的手搭在月闽唯的双肩，月闽唯一阵颤抖。
“这么紧张，干什么？”
离思的手带着冰凉，划过月闽唯与之相似的脸庞。
就是这张脸，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属于她的男人和孩子。
其实她不怪谁，自怪自己太过懦弱。
“你想干什么？”
如今没了苏穆的庇护，月闽唯如惊弓之鸟一般，本以为，这一世终究平平淡淡的在掖庭监孤独终老。
可偏偏，眼前的人死而复生的回来了。
离思勾唇，“你不想知道我怎能活下来的吗？”
月闽唯挣开离思，后退了好几步，嘴里一直说着，“不想。”
“那我的身份呢？我如今是北漠的帝姬千岁，你呢？”离思笑着一步一步的走进月闽唯，“掖庭监与冷宫一般，堂堂前任北漠帝姬落得如此下场？啧啧。”
“你胡说……”月闽唯自见到离思，就如同见鬼了一般，全然没有了以前的霸气，连说话都语无伦次。
她原是北漠帝姬时，后面从不曾加过一个帝姬千岁的封号。
眼前的女子，凭什么就可以？
她们明明是孪生姐妹不是？
凭什么命运如此落差？
“瞧瞧你眼角的皱纹，被蛊毒反噬了么？”离思好不留情的指出月闽唯脸上的缺点，她如今喜欢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这样才有趣，不是？
“江素辛，纵使你有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苏穆他爱我。”月闽唯吼道，只有大声说话，才感觉她能胜过对方。
离思嗤笑一声，“苏穆？他爱你？痴人说梦！”
“你得不到苏穆的爱，如今便来与我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不过是写无关痛痒的话，月闽唯坚信离思并不会伤她分毫。
因为他们之间还有苏穆，月闽唯还有苏穆护着。
“如果苏穆爱你，为什么不在你生下龙子的时候，带你出去呢？”离思看着月闽唯垂死挣扎的模样，顿觉得好笑至极。
当初她怎么就能够输在她手里呢？
“今日来，我也不是与你说苏穆的事情，我只是来讨债的。”离思盯着月闽唯，一字一句说。
就如同击鼓一样，敲击着人的心弦，月闽唯本就如惊弓之鸟，听闻这句话，更是慌乱。
她知道，作为帝姬，北漠要给多少势力与支持。
她明白，做为帝姬，有一个国家充当侩子手。
所以……
眼前的女人，是带着一个国家来充当杀人的刀，向她讨债。
她怎能不惧怕？
可……
她明明不欠她什么？
反而是她过了十八年的安逸生活，而她自小便知道那个是要的，哪个是不要的。
要凭自己的努力，才能够得到。
可眼前的女人呢？
有父亲疼爱保护，从不曾接触过阴暗。
为什么一母同胞的姐妹，差别那么大。
“明明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了你。”月闽唯嘶吼道。
离思冷笑，“我欠你？我抢了你男人？或是害了你家人？”
月闽唯的脸皮的确很厚。
“江素辛，凭什么一母同胞，我却要活在黑暗？而你却享受着父亲宠爱？”
“我与你一母同胞？月闽唯，我江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与你更无关系。”离思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抓住月闽唯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月闽唯惊恐。
像她这样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这种人，最具怕的就是死亡。
除了生命，月闽唯已经什么都没了。
爱没了，男人没了。
剩下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了。
“让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兄妹。”离思话音落，手上一用力，月闽唯的手腕滴血，青石地板。
离思割了自己的手腕，血滴在月闽唯血的旁边。
“医道有言，血缘密切者，血相溶，我让你亲眼看看，我们是不是姊妹。”
月闽唯被离思压在地上，血液反着光，本来有些挨着的血液，却越离越开了。
月闽唯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
她们只见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年，她被骗了，行尸走肉的活着。
月闽唯仰头大笑，老天爷与她的玩笑开大了。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怎能去接受。
心死，莫过于心中的信仰破灭。
“说吧，你想怎么死。”离思瞧也未瞧月闽唯的模样，只冷漠的问了这一句。
她拿她的命，来祭奠她死去的孩子。
“我不想死。”月闽唯坚定的说。
就算信仰破灭有怎样？
命是自己的，她不想死。
“不想死？”离思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
如今，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
只有接受，或被迫接受。
离思转身离去，就当月闽唯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她突然瞪大眼睛，到了下去。
史书对月闽唯死因的记载只寥寥几笔。
月闽唯更是裹着一床草席，了却了一生荣华富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