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拥着江素辛,也要离去,苏锦桐小声的问江素辛,有没有事?
江素辛摇了摇头。
“表妹,你可是要把表哥给忘记了啊。”离子旭的声音从轿子内侧传来,“太无情了,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江素辛微微一顿,是了,她忘记了是离子旭送她回来的,刚刚没怎么在意,只是看见苏穆,一切都不重要了,如今被人一提醒,顿时想起来。
“离公子……”
江素辛刚说了一句公子,就被离子旭打断了,“表妹好生无趣,前日还与表哥促膝长谈,今日就如此陌生了?好歹表姑父当年与我爹把酒言欢时,曾戏说,将素辛许配给我呢。”
离子旭说得异常哀怨,仿佛被人抛弃了一般。
“既然都是一家人,拘礼就有些不妥了。”苏穆能够感受到怀中的小女子好生并不想与离子旭做过多交谈,“桃花公子计较太多了。”
离子旭从轿内出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是子旭小气了,皇上可叫我子旭,或是表哥,叫桃花公子生疏了些;还有我等着表妹夫的解释。”
苏穆闻言,脸色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这个解释如何给?
既然是素辛的表哥,同为江姓离家人,他可否为大夏做点贡献?
……
“既是表哥,素辛自当一尽地主之谊。”江素辛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既是江家人,又是天下传说的治国之才,她微微侧目,看了看苏穆,心下道,离子旭当得一国之师。
他们同为江家人,她想他留下来。
爹爹赞誉过的人,必定也不会差。
闻言,离子旭更是笑得灿烂,只是低声吩咐抬轿的几位女子,回去等着。
“原来是离先生,杜生久仰大名。”杜生上前客套了起来。
人言大夏玄黄之术有二杰,就是指杜生与离子旭。
杜生师承玄门,拜林老先生门下,学的便是林老先生的绝活,林老先生的玄黄之术名满天下,所以杜生顶着林老先生徒弟的名号也被世人尊称一句,杜先生。
离子旭的师傅,世人并不知道是谁,只知数年前,离子旭的名声横空出世,名冠天下,与杜生齐名。
世人论,若二人打擂台,杜生也不见得会赢。
“杜先生过谦了。”离子旭回一礼。
“在下焦濯,见过公子。”
“丞相过谦了,子旭是个山野之人。”离子旭不骄不躁的回应着。
“公子过谦了,公子治国之才,闻名天下。”
只见苏锦桐伸了个懒腰,拉着江素辛,“唉,困死了,嫂嫂,你不知道这几天……”
二人就在往太守府外走去,有说有笑的,其余人也不好再停留,都跟着离去。
……
回到先前住的那个客栈,苏穆自是与江素辛住在一屋,烛火昏黄,有些摇曳,蚊帐内是和衣而睡的两人。
苏穆大手捂上江素辛的柔软,江素辛也没有心情,只是轻轻的退了退,苏穆更是一把把江素辛抱在了怀里。
“素辛,这几日,把孤急坏了。”苏穆本就是个不善于说情话的人,这句话说得异常滑稽,“孤怕素辛就此离孤而去。”
江素辛一时没有忍住,就轻声笑了笑,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王,竟然在撒娇?
“孤说的是真话。”苏穆似乎不满意江素辛不回答,并且好像还在笑话他,他又解释了一句。
江素辛翻了身,与苏穆面对面,手轻轻抚上苏穆的眉眼,透着疲倦与沧桑,她的嘴角扬了扬。
那日之后,她以为她与苏穆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今晚一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为她担心,为她着急。
本来冷漠的君王,此时说话竟有一丝小心翼翼。
“阿穆,我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如此担心。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苏穆握住江素辛小巧的手,在掌心摩擦。
她好似瘦了。
“阿穆……”江素辛想要说的话被苏穆堵在唇间。
一吻闭,江素辛喘着粗气,苏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素辛,对不起,那天苏穆不应该的。只是……”
江素辛一根指头竖在苏穆的唇间,浅浅的笑着,“不要说,那天的事情过去了,我也并不想知道那个她是谁。”
她,是谁?
不过是苏穆曾经爱过的女子,后来苏穆放在心里的女子。
可能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取代的一个女子。
苏锦桐已经告诉过她了。
“素辛,你只需记住,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不一样。”
数年后,回想今夜之语,苏穆才惊觉,那时候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
即便是她死而复生。
“嗯,阿穆。”江素辛环抱着他的脖子,“青都的事情了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阿穆,若有一天,她回来了,你会不会还如此待我?
江素辛想问,却又不敢听见苏穆的话语,所以只在心间默默的问了几十遍,上百遍,虽然她知道,不会有什么答案的。
“素辛,想家了?”苏穆浅声问道,青都的事情,的确了结的容易,年关又要科考,八月要去北漠,行程很紧,的确应该计划回家了。
“嗯,想家了。”江素辛浅声回到。
“此间事情落定后,我们就启程回家。”
“嗯。”
苏穆又吻上了她的唇,江素辛回应着,在方寸地方,气温节节升高……
在轻声低吼与浅浅娇喘中,不知是谁呢喃了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二日,青都菜市口——
权宏来报,太守府收刮金银数万,粮食万担,更是查获太守府之下的那些贪墨的官员数人,收刮出的金银更是不计其数。
午时,青都的菜市场边,断头台上,数人被铁链栓在一起,被衙役推上断头台,百姓更是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手里的臭鸡蛋,石头,烂菜叶……全部砸在那些人的身上。
嘴里还零零碎碎的叫骂着。
……
皇帝拥着他的女人,快到午时的时候才来监刑,杜生与焦濯被派去统计金银,能否够青都百姓脱困,苏锦桐觉得无趣,也去收罗金银财宝了,当然离子旭手拿一把折扇,跟在苏穆与江素辛的身后。
俊眉微微皱起,似乎看着前面两个拥着的人,不爽。
凌晨的时候,苏穆出现在他的房间,他竟没有一丝察觉,后来他醒了,朦胧中听见苏穆说,你要的解释,你听不听?
他当下来了精神,听,怎么不听?
苏穆说,贬素辛为妃,实乃迫不得已。
他拍了拍手,答,大夏皇帝,打得一手好牌,我离家也不是如此好欺之人。
苏穆说,离城主可听闻过蒋老太君及柴家。
他愣了愣,柴家,谁不知道?
若当年没有柴家,他们也不至于改了姓氏。
苏穆继续笑说,离城主,当今皇后乃是柴家嫡女,孤是一国皇帝,不能任性而为。
他当然懂,若是素辛为后,恐怕现在已经死了;若是素辛为后,对付她的恐怕也不是些后宅女子的手段了。
他抿唇不说话,苏穆淡看他,又说到,离城主,江家遗训,当为国为民,你可否立于朝堂之上,与柴家平分秋色?
他答,皇上好算计。
只是如今,他们江家的嫡女本应该是皇后,结果被一贬再贬,上半夜的时候,他的人传来消息,一月前,素辛还是德妃,可是如今仅仅是个瑾嫔。
他是她的娘家,更是她在宫外的仪仗,且不论他们之间如何,她始终都是江家人,一身系了江家人的荣宠。
所以他答应了。
他看着那个在苏穆臂膀里笑嫣如花的女子,他想若是那年,他的父亲答应了江甫的提议,前面那个女子,如今是他的人。
而他此行的目的,他明确知道,他家那个老东西还在冰窖内躺着,纵使他的医术出神入化,也医不好,除非能够得到那个东西。
素辛,江家的外戚,我给你;离子旭只借桃花令一用。
其实这世界上,除了他,还有死去的江丞相知道那个秘密之外,其余人皆不知。
宣弥城,城主之位,原本……
……
百姓们看见三人走来,自动的让开一条路,昨夜有人告诉他们,青都来了贵人,灾害马上就会过去。
眼前的三人,锦衣华服,那股浑然天成的皇家气势,让人不容小觑。
“参见皇上,娘娘。”权宏领着剩下的官员迎了上去,周遭的百姓也跟着跪下去,嘴里一齐说着‘参见皇上,娘娘。’
“平身。”苏穆带着江素辛坐上主位,木桌上摆着几个行刑用的令牌,苏穆俊眉扫过那些跪在断头台上的人,哪一个都是帝都出来的才子,还有调任的官员。
也是这些人把青都,一个风水宝地糟蹋得面目全非。
“巳时已至。”浑厚的声音响在耳侧,伴随一声铜锣的响声。
苏穆抽出一根令箭,仍在前面地上,身旁的一个师爷说到,“行刑。”
苏穆把江素辛往怀里带了带,用袖口遮住江素辛的眼,深怕血腥污了她的眼。
“阿穆……”其实江素辛想说,她并不怕,若是怕,就不会来了。
苏穆看了看她,轻声说道,“有些过于残忍,素辛还是不看为妙。”
他并不想吓到她。
江素辛轻点了头,靠在苏穆胸前,“阿穆,完了喊我。”
她靠着他,在吵闹的菜市口睡着了。
断头台上,鲜红肆虐,头颅滚得满地都是,还有余音未散的惨叫声……
人群一阵骚动,只见压着杨守义夫妻的囚车缓缓而来,跟着来的还有杨守义的二女儿杨柳。
三人被绑在刑架上,几个刽子手走上来,腰间别着一柄短刀与一壶酒,站在犯人旁边,只等待一声‘行刑’。
“午时已至。”又是铜锣声混着人声,此时日头渐浓,好些老人都顶不住烈日,离开了。
苏穆摆了摆手,似是懒得摔令箭,师爷会意的喊道,“行刑。”
只见几人的衣服被脱了个精光,刽子手抽出腰间的短刀,与烈酒,做好了准备。
“等一等。”杨欣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壶上等的好久,直接来到杨守义面前。
“欣儿。”杨守义慈爱的笑了笑,脸上布满血痕,竟有些狰狞。
这么多年,他对不起她们两母女。
“杨大人,这杯酒代我娘敬你,从此夫妻再无任何关系。”杨欣端起一杯酒,在他身前洒了洒。
“都是你,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娘是个短命的,你也是,我们有今天都是你害的。”杨柳不顾形象的吼道。
从小到大,杨柳都比杨欣好太多了,所以今天的这一切,杨柳不服。
杨欣敬完酒,就离去,也不管杨柳说过什么。
冰冷的触感划过肌肤,只余下一声声的惨叫。
“皇上,大夏律曰,女眷重罪可流放。”离子旭清淡的声音从旁桌传来,“子旭看那杨柳着实有些可怜,不如流放军营。”
“嗯,宁启,按离公子说的办。”
“诺。”
……
人陆续离去,千刀万剐看着瘆人极了。
怀中的女子,浅浅的鼾声萦绕在耳边,苏穆抱起江素辛也离去了,留下权宏监刑。
青都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还有百姓们的欢呼声。
随后宁启拿着一道口谕,封权宏为青都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