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身上确实很脏，欧阳春雪想着祖灵刚失去祖母，定然伤心不已，也就顾不上祖灵身上的脏，将她抱入怀中，走到破庙的门槛上坐下，柔声细语的安慰道，“祖灵，别伤心，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伤心。”祖灵望着欧阳春雪说道，“姐姐，你不嫌我脏吗？”
不嫌你脏？怎么可能。不过欧阳春雪还是说道，“洗干净就是了，姐姐似你这般大的时候常在泥里打滚，跟你一样脏。”
祖灵问，“姐姐，你小时候也很丑吗？”
我小时候很漂亮好不好。欧阳春雪说道，“姐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姐姐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姐姐小时候在一块石壁上给自己画过一张画像，现在每次看到那张画像都觉得挺丑。”
祖灵问，“姐姐，你是哥哥的夫人，等我长大后嫁给哥哥做妾，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同意呀。欧阳春雪笑着说道，“祖灵，你才多大呀，就想着要嫁人。”
“下个月十五三岁了。”祖灵说道，“江南十三岁就嫁人的女子多得是，再过十年我就可以嫁给哥哥了，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童言无忌，欧阳春雪本来对于祖灵要嫁给莫木鱼做妾这句话也不在意，但又觉得祖灵的这番话说得大有道理。
“十年一晃而过，十年以后我欧阳春雪就是差不多四十岁的女人了，而祖灵却刚刚含苞待放，女大十八变，若是她真长成了美人，钢哥岂不是会宠溺青春尚在的她，而嫌弃已经红颜老去的我。”欧阳春雪如是想。
顿时，怀中这位不满三岁的小姑娘让欧阳春雪有了危机感，她说道，“祖灵，你知道妾对于男人而言是什么吗？”
祖灵说道，“我还没有三岁，哪里能知道。”
“好女子当自强，岂能做妾。”欧阳春雪一本正经的说道，“妾对于男人而言不过就是取悦的玩物，没有地位，没有自由，就是生的儿女也不能叫自己娘亲。男人之间互赠美妾更是一件雅事。所以，祖灵，你决不能做妾知道吗？要做就做正室。不然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将自己送给别的男人取悦，这得有多伤心啊。”
祖灵微沉着眼睛说道，“可是你不是哥哥的正室吗？你会将正室让给我？”
我傻呀，当然不会呀。欧阳春雪说道，“我当然是哥哥的正室，我们可是娃娃亲。几日后我们就会成婚了。要不我们成婚时你来做喜童吧。”
“不要。”祖灵应了这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想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修行之人的脚步很快，再加上此地距苏水城不远，不多时，莫木鱼扛着一副棺材出现在破庙外。一副上好的柳木棺材，确实没花几个钱。
将老妇人入殓之后，莫木鱼问祖灵，“要将你奶奶安葬在哪里？”
祖灵指了指破庙外不远处的一个土丘，“就安葬在那个土丘上吧，向阳。”
将老妇人安葬好后已经入夜了，祖灵在老妇人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拉着莫木鱼的手，仰视着莫木鱼说道，“祖灵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哥哥，我已经把自己卖给你了，你不要遗弃我好吗？”
莫木鱼蹲下，将祖灵抱起，笑着说道，“哥哥不会遗弃你，以后，你就跟在哥哥身边吧。”
说罢，莫木鱼抱着祖灵走下土丘，去往苏水城。
跟在后面的欧阳春雪望了一眼莫木鱼怀中的祖灵，总有一种错觉，觉得祖灵不该只是一个未满三岁的小姑娘。
繁华之江南，没有宵禁的惯例，苏水城中灯火通明，长街之上人流涌动。
入了苏水城，街上行人见莫木鱼抱着祖灵，退避三舍的有之，指指点点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
“他……居然敢将那个灾星恶鬼抱入怀？”
“要死了，要死了，三日之内他必然会暴死街头。”
“哎，外地来的少年郎，不知道那个小灾星碰不得啊。前两个月，正是正月的时候，一个外地的行商路过苏水，见大过年的，那小灾星还在街头乞讨，模样可怜，便给了她二两银子。可不见，第二天，那个好心的行商从南街路过，南街口的石坊突然就塌了，将他砸得跟五马分尸没什么区别，听说缝尸匠缝了一日一夜，在将那些碎肉给他缝了一具全尸。”
“去年秋分，也有一个外地人因为心善，给了她施舍，第二天蹲茅坑的时候，茅坑塌了，淹死了，多惨啊。”
“夏分也有一个……”
要说祖灵不担心莫木鱼将她遗弃是不可能的，听着那些谗言和议论，她趴在莫木鱼肩头，委屈的哭了出来，抽泣着说道，“哥哥，我肯定是福星，我长大后肯定是美人，所以你不能将我遗弃，不然你就亏了……一副棺材钱。”
莫木鱼哑然失笑，伸手抹掉祖灵脸上的眼泪，温柔的说道，“哥哥不会遗弃你，哥哥就是遗弃全世界，也不会遗弃你。”
“哥哥，我信你，若你出尔反尔，将我遗弃了，我长大之后一定来找你报仇。”祖灵破涕为笑。
走在一侧的欧阳春雪皱了皱眉头，暗道，钢哥，这句话你不是应该对我说的吗？遗弃全世界也不会遗弃祖灵，那就是将我遗弃，也不会遗弃祖灵啰？
欧阳春雪不免有些恼怒，但又想到自己犯得着跟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孩争风吃醋吗？也就释然了。“不过，刚才那一句遗弃全世界，也不会遗弃你这句话，钢哥，你一定也要对我讲一遍，不，要对我讲三遍，我才会原谅你。”欧阳春雪如是想。
长街很长，碎语不断，莫木鱼根本就没有将之放在心里。
莫木鱼曾听佐天佑讲过这样一件事，一个游历江湖的悟道者看中了一个少女，便想将少女娶做妻子，谁知少女已有婚约在身，少女的父母便不同意。
悟道者为此心生恶念，先是散布出少女是天煞孤命，是克父母、克兄弟、克夫婿的命格，再先后杀死了少女的父母兄弟，佯装是意外致死，让众人误以为是少女的命格克死。
少女的夫婿不信命格之说，还是愿意将少女娶做妻子，谁知在他们新婚之夜，悟道者又出手将少女的夫婿杀死，又将之佯装是意外致死，让众人误以为是少女的命格克死。
为此，谣言四起，如刀剑直刺人心，少女走投无路，投江自杀。
悟道者从江中捞出了少女的尸体，在侮辱尸体以此宣泄当年求取她不成而心生的恶念时，被恰好路过的佐天佑一剑杀了，尸体被挂在北庭城城楼上暴晒了三月，水分去尽，化作了一面尸旗，随风飘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