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城教化司大门前今日看热闹的人要比昨日少些，但凌迟台下依然围着黑压压一片的看客。
人犯宋毅风因为一个姑娘不从他，便杀了姑娘一家十三口，被洛安城教化司总捕头李心安依法判处凌迟六千刀致死。
一日一千刀，行完凌迟之刑需要六日，这个过程苦不堪言，令人不寒而栗，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已经经历过一日如此酷刑的宋毅风才说得清楚。
宋毅风昨日已经被凌迟了一千刀，一日折磨，原本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大好少年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面如死灰的神情中已经看不出一丝生机，哪还见少年模样。
在未行完六千刀凌迟之刑前，教化司不会让宋毅风死，他就是想死，也求死无门，只得忍受那六千刀的痛苦，亲眼见着身上的肉被一刀刀割下，最后有血有肉的身躯变成一副血肉淋漓的白骨，才会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
囚车在明亮清爽的晨曦中缓缓驶向凌迟台，宋毅风蜷缩在囚车里，浑身都在颤抖，他很清楚接下来等他的将是什么，昨日凌迟的一千刀将他一双小腿上的肉刮得一干二净，几根小腿骨也被红衣甲士给弄断了，红衣甲士还斩断了他的左臂，今日凌迟行刑之人再将他右臂上的血肉刮去，他的模样就跟一根被采生折割的人柱差不多。
“杨铁钢……”宋毅风咬牙切齿呻吟出这个名字，嘴唇上的血肉尽失，还少了半根舌头，他吐出的任何声音都显得极为狰狞，此刻他恨的人不是判他凌迟之刑的李心安，不是执行凌迟之刑的冯万刀，他唯恨见死不救的莫木鱼，“你见死不救，不得好死，倘若我有翻身的机会，杨铁钢，我必定会将我承受的痛苦千倍偿还给你。”
话虽如此说，但宋毅风清楚，凭他如今的处境，凭他如今这幅模样，翻身的机会微乎其微。
囚车驶到了凌迟台下，衙差将囚车门打开，将宋毅风抬到凌迟台上，绑在了行刑架上。
这时一个臭鸡蛋从凌迟台下划过一条弧线，准确无误砸在了宋毅风的脑门上，同时还有刘宽大仇得报的铮铮笑声，“恶徒，你杀我全家，这六日，我会看着你身上的肉被一刀刀刮下，看着你受尽折磨而死，替我家人陪葬。”
监督行刑的李心安瞪了刘宽一眼，威严说道，“扰乱教化司行刑者，杖责一百，刘宽，本捕头念你报仇心切，这次便饶了你，倘若你再敢扰乱行刑，本捕头决不轻饶。”
“小人拜谢大人替小人做主，将这个恶徒绳之以法。”刘宽匍匐在地，恭敬叩首之后，退了下去。
昨日行刑的冯万刀已经死了，今日负责行刑的是另一个刀手，名曰，柳慢刀，好似是冯万刀的师弟。
春秋朝自推行孔庙完善的那部律法以来，为了震慑江湖人，在培养行凌迟之刑的刀手上下了不少功夫。
李心安看一眼才升起不久的那轮红日，对柳慢刀说道，“时辰已到，还请柳大人赶快行刑。”
柳慢刀点了点头，从腰畔的夹子里拔出行刑的匕首，让衙差提上一壶酒，他喝了一口，半口吞入腹中，半口喷在匕首上。
望着匕首上未干的酒水折射出的雪亮锋芒，极为刺眼，宋毅风吐着气声惊恐道，“我师父是春秋四贤之一慕白羊，我父亲是御史台御史宋秋风，你若敢对我动刀，他们会杀了你全家。”
柳慢刀无动于衷，慢慢割去宋毅风右臂上的衣物同时笑道，“不论你在凌迟台下是不是大爷，上了凌迟台你就是人犯，我就是你大爷。大爷我割你的肉，你师父你爹要杀我全家，但春秋朝也有规矩，若在凌迟台上，大爷我对你手下留情，朝廷就要杀我全家，所以啊，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省些力气，你还有五日的路要走了。”
“只要你不对我动刀，没人敢杀你全家，春秋朝中，不论是谁都要卖我师父和父亲几分薄面。”柳慢刀手上的匕首就要扎入宋毅风手臂上的血肉里，宋毅风过于恐惧，声嘶力竭道。
柳慢刀闻言，停下手中的刀子笑道，“听说你嘴唇上的肉是我师兄嫌你聒噪下手刮的，你那半根舌头是终南山那位少将军嫌你口臭，让人割得，你若再在我面前叽叽歪歪，我让你另半根舌头也保不住。”
宋毅风目光阴毒，盯着柳慢刀不再言。
“我目测你体重一百五十斤，从单只手臂是你体重的九分之一来算，你这只手臂重十六斤五两，除去四斤五两的骨头，血肉的重量便是十二斤。你的左臂废了，原本计划是在你的两只手臂一起割出一千刀，如今这一千刀要全部割在你这条左臂上。”
柳慢刀的眼色比之宋毅风更为阴毒，面笑肉不笑说道，“大爷我书读得少，你爹既然是御史台的御史，想来你的书读了不少，你帮我算算，十二斤，割一千刀，平均每一刀要割多少肉？”
柳慢刀的这个问题已经让宋毅风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哪还有心思去算，他强硬狰笑道，“你今日割我一刀，来日我会在你的家人身上割上百刀千刀，我宋毅风说话算话，今日我是在凌迟台上，任你欺凌，但说不定明日我的师父就会来救我，你给我等着。”
“每一刀割下来的肉应该是一钱二。”柳慢刀满脸堆笑道，宋毅风的威胁他就当是放屁，话罢赫然手起，匕首落在宋毅风的肩头，轻轻一削，一块血肉便被削下，沾在匕首雪亮的刀刃上。
“拿秤来。”
柳慢刀喝了一声，一个衙差拿上一干精细小秤走上凌迟台，柳慢刀将匕首上所沾的那块肉丢进秤里，称量之后，不多不少，正好是一钱二。
望着小秤上的刻度，柳慢刀咯咯笑道，“我师兄冯万刀的刀法讲究快狠准，我与他不同，我讲究慢刀出细活。我师兄凌迟人犯，每一刀割下去，都会给人犯带来极大的痛苦，我的刀法决不会如此。宋毅风，你方才也应该感觉到了，我从你身上割下了这一钱二肉，你并不痛苦，那种痛只跟你被蚂蚁蜇了一口差不多，是与不是？若是我师兄，这一刀下去，你早就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了。”
宋毅风暗骂春秋朝培养的这些刀手一个个都是心理扭曲的变态，但柳慢刀方才割他的那一刀，他真感觉只像是被蚂蚁蜇了一口，远远没有昨日冯万刀下刀时那种痛苦。
“能被我凌迟致死，也算是你的福分。”柳慢刀吟吟笑着，手中的匕首一刀刀落在宋毅风的手臂上，每一匕首起落，都有一块血肉沾在匕首上。每割下一块肉，柳慢刀都会拿上秤称量，无疑每一块肉重量都是一钱二。
割了五百刀，宋毅风右臂上的肉已经割去了一半，但在这个过程里，宋毅风并没有多大痛苦，不过宋毅风今日内心的恐惧对比起昨日冯万刀给他行刑时的恐惧，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头上升，气温越发燥热，凌迟台上腥臭味浓郁不散。柳慢刀停下匕首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送到宋毅风嘴边，咧嘴露出那口黄牙笑道，“宋公子，你要不要来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