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将连理佩从腰畔取下拿在手中，对于白羊神魂出窍去了纳物阵，他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修行之法，大同小异，不论人道还是妖道，都是九境。人道修行之人步入七境才称之为圣人，神魂也才能自主出窍。妖道精怪妖物步入六境就可以称之为妖圣，但精怪妖物神魂想要出窍修为也必须在七境才行。
且精怪妖物的修为越高，身上的妖气就越浓郁，越难以掩藏。
北州妖道并非没有隐藏妖气的法子，但类似的法子，只对四境以下的精怪妖物有效，也就是说，四境以上的妖物，北州妖道尚无任何法子可以将它们身上的妖气隐藏。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莫木鱼镇守北莽王府的那两年余，所擒获的隐藏了妖气，服用了化形丹，化作人形，潜入北莽地的妖道探子都在四境修为以下。
一两条漏网之鱼虽然让人防不胜防，但因为妖道探子修为不高，始终没能在北莽地闹出多大的祸端，让莫木鱼铭记的唯一一件祸事，便是佐天佑的媳妇杨春芽，就是死在一个潜入北莽王府的精怪手中。
白羊神魂能自主出窍，说明白羊的修为至少在七境。
白羊身无半点妖气，说明白羊的修为在四境以下，不然妖气没有办法隐藏。
这两点自相矛盾。让莫木鱼不得不质疑。
察觉到莫木鱼不信，孚甲打量着白羊笑道，“我知道你在质疑什么，不过白羊的神魂确实出窍了，孚福的修为也不够，神魂能被牵引出窍入了纳物阵，想必白羊也可以。”
莫木鱼点了点头，白羊的神魂或许是与孚福的神魂经历一样，都是被纳物阵中的神秘力量将神魂牵引出窍。
“但白羊能神魂出窍入纳物阵，未必是与孚福的神魂出窍是同一个原因。”孚甲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你的纳物阵外有屏障，老夫的神魂都不能强行将屏障破开，倘若盏茶功夫之后，白羊的神魂还未回归肉身，只能说明白羊的修为和神魂远在老夫之上，白羊的神魂破开了你纳物阵外的屏障，入纳物阵中去了。”
“白羊的修为在前辈您之上？”联想到方才孚甲与白羊对饮时的异常，莫木鱼疑惑道，“前辈可是在白羊身上发现了什么？”
白羊像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孚甲也不去动它，走到桌旁的一张太师椅上半躺下，眯着眼睛，视线还在白羊身上，笑吟吟说道，“白羊身无半点妖气，北州的精怪妖物也不可能深入中州腹地出现在西云地，由此老夫才推测，即使两头白羊再相似，这头白羊也并不是当年我潜入北蚩国时，见到的那头被妖皇亲自追杀的白羊。”
“前辈的推测不无道理，晚辈也是这么认为。”莫木鱼倒了一杯苦茶递给醉醺醺的孚甲醒酒，同时说道，“难不成这头白羊还真是当年那头被妖皇亲自追杀的白羊？”
孚甲饮尽杯中的苦茶后说道，“老夫一直认为老夫的推测正确，直到你那位朋友吴云飞将白羊嚼红梅画成是美人采红梅。”
孚甲当时坐在门槛上，以孚甲的角度可以看到吴云飞在画纸上画出的内容。
莫木鱼走出屋子，从吴云飞画架上的一叠画纸上找出那幅美人采红梅的画作带回屋子，摆在孚甲面前不解道，“这幅画有何不妥？”
孚甲丢下空茶杯将画作捧在手中细细端详道，“当年，妖皇追杀那头白羊时，白羊化作了一个女子，老夫虽然只匆匆看了那个女子一眼，但记住了那个女子的样貌，与这幅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所以老夫才推翻先前的推测，认为这头白羊就是当年那头被妖皇追杀的白羊。”
“这幅画只是吴云飞随笔所画，将白羊画作了美人。”莫木鱼愕然道，“画上的美人与当年那头白羊化作的美人相似，天下真有如此巧合？”
除了是巧合，莫木鱼想不到第二个原因，但孚甲不这么认为。
“不论是人道还是妖道，都能修行得道，飞升成神，但北州妖道从无飞升的先例，相传，是因妖道比之人道飞升更为艰难。”孚甲吐出一口酒气含笑说道，“传闻，精怪妖物想要飞升成神，必须先修行成人。不成人，不成神。肉身成人，一颗化形丹就可以解决。不过肉身成人，不等于神魂成人，羊妖的神魂是羊，树精的神魂是树，想要将神魂修行成人，难如登天。以老夫对精怪妖物的认知，还不知精怪妖物如何将神魂修行成人。”
莫木鱼骇然道，“前辈是想说这头白羊的神魂已经修行成人？”
孚甲点头说道，“极有可能，这头白羊距飞升成神，或许只差一颗化形丹。”
莫木鱼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这才明白孚甲为何会与这头白羊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百般示好，原来是这头白羊如此不简单。
妖皇为何要杀这头白羊，莫木鱼颇为好奇，旋即问出另一个疑惑，“前辈是如何得知这头白羊的神魂已经修行成人？”
“你我看到的是白羊嚼红梅，吴云飞画出的却是美人采红梅。虽然老夫无法百分百肯定，但老夫依然确信，吴云飞之所以能画出这个美人来，不是因为想象，而是因为他看到了白羊神魂的模样。”
孚甲将手中吴云飞的画作摆在桌上笑道，“杨铁钢，你这个朋友不简单，能一眼将这头白羊的神魂看透，这种能力恐怕无相山二老都没有，就是飞升而去的九如也未必做得到，你可知你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历？”
孚甲一直很好奇吴云飞的身份，因为吴云飞是不周人江无息都要杀的人，五州之上，能被不周人下杀手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有必死的理由。
孚福的分析多半是出于猜想，莫木鱼却信了八九分。
说起吴云飞的身世，莫木鱼了解得并不多，两人初次在扬州相识，再次见到是在西康山，一条水形态巨龙将重伤的吴云飞带到他面前。
抛开吴云飞一眼能看透白羊的神魂，单从当日将吴云飞带到西康山的那条水形态巨龙来看，吴云飞的身世也未必简单。但莫木鱼并未提及水形态巨龙的事，只是说道，“他的身世，晚辈知道的不多，只知他家在扬州，是春秋朝一位丹青妙手的弟子。”
随后莫木鱼将吴云飞为了给所爱之人寻找一株血栖，变卖家师产业几次入渤海的事给孚甲粗略讲了一遍。
闻言，孚甲呵呵笑道，“吴云飞倒还是个情种，想必她的心爱之人，就是那位时常被他念叨在嘴里的香草姑娘。”
莫木鱼这是第一次听闻吴云飞心仪的姑娘叫香草，但也没有多问。
言谈间，盏茶功夫早就过了，孚甲打量了一眼白羊笑道，“看来，白羊的神魂已经破开了你纳物阵上的屏障进去了，老夫很好奇，你的纳物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接连让连理佩迸射出那种神乎其神的紫气，还能让与飞升成神只差一颗化形丹的白羊都要进去一探究竟。”
“晚辈倒是不好奇这些，令晚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化形丹并不是什么难找之物，白羊与飞升成神既然只差一颗化形丹，为何不去找一颗化形丹飞升？”莫木鱼陪笑道，“还有，这头白羊是如何躲过妖皇的追杀，然后又是如何掩藏了身上的滔天妖气，越过天山险脉，出现在中州腹地？”
“你说得这些，老夫也甚是好奇。不过，还是少打听为妙。”孚甲捋着白须俨然道，“你我既然都已经知道这头白羊的来历，就应该要知道这头白羊，你我目前还惹不起。它即是妖，又有飞升成神的本事，十有八九不像表面上这般看上去温和无害。不能惹怒它，一旦它被激怒，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莫木鱼点头认可道，“前辈言之有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