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莫木鱼摆了摆手示意徐正年下去，徐正年却并没立即走。莫木鱼问，“还有什么事？”
徐正年回禀道，“少将军如今身在西云地，将军让少将军在帮帝后寻找那件将出世的异物的同时，去查明江无息为何要取代江无流成为不周山神将。”
闻言，莫木鱼愣然，这无疑又是杨狮虎在帮他。
杨狮虎的儿子杨铁钢三岁时就死了，这一点杨狮虎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杨狮虎对外隐瞒了杨铁钢的死讯十余年，直到数月之前，莫木鱼复来中州，杨狮虎才通过传讯阵在天枢阁等人面前承认了莫木鱼是杨铁钢这个身份，帮莫木鱼化解了身份被戳穿的危机，并让莫木鱼成功利用终南山神将府少将军的身份行走于世。
今日，莫木鱼想单独去找不周人，让不周人帮他毁了竹剑春雪。这件事不宜让外人知道，但一旦他去找不周人，孚甲、红衣甲士等人必定会跟着去，而杨狮虎这句让他去查明江无息为何要取代江无流成为不周山神将，又恰到好处的帮他解决掉了这些麻烦，让他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可以独自离开。
“杨狮虎，你虽然占了我的便宜，自称是我的老子，但也帮了我不少忙，我还真想见上你一面。”莫木鱼心下想道，他对杨狮虎了解不多，但通过这两件事，使他对杨狮虎大为好奇。
莫木鱼看着徐正年道，“去传讯告诉杨狮虎……我爹，我会尽快动身，帮他查明其中缘由。”
“是。”徐正年躬身退了下去，
徐正年走后，莫木鱼笑望着在喝糙米酒的孚甲说道，“不周人江无息取代不周山神将江无流这件事，前辈怎么看？”
“历代不周人都只有八百载的寿元，不周人不能下不周山，非要下不周山，每下一次损耗一百载寿元，并且不周人每在不周山下呆一日就减少一年的寿元。”
孚甲吐着酒水中酸气道，“依老夫对这代不周人江无息寿元的了解，他的寿元已经不多了，想必他这次取代江无流，是抱着必死之心，不想活着回到不周山。”
一时间竹剑春雪的一句话响起在莫木鱼耳边，“倘若最后这一个元窍我不帮你淬炼出来，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西云地。”
莫木鱼隐隐觉得他活着离不开西云地与不周人不想活着回到不周山，这两者之间有莫大关系，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去找不周人江无息。
莫木鱼疑惑道，“抱着必死之心，是因为那最后一点生道之火和就将出世的遗世书？”
“老夫不日之前跟你说过，不周人在五州扮演的角色就好比是一个郎中。五州在不周人的面前就是一个病人。五州有灭世之危机，就好比是一个重病缠身的人，病入膏肓，不周人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不周山取名，曰不周，就是因为五州有恙而不周。不周人作为给五州诊治的郎中，救不了五州的病，但他会顺应五州的病理，给五州诊治。”
孚甲眯眼徐徐说道，“五州就似一个能活到一百岁的病人，无论这位病人的病再重，不周人都要保证让病人活足一百岁再死，任何让病人减寿或增寿的人或事，不周人都会杀，都会阻止。江无息抱着必死之心取代了江无流，依老夫猜测，必然与五州的灭世危机有关。至于具体缘由，老夫也说不清楚。”
莫木鱼救不了世，他只想找到不周人毁了竹剑春雪救他自己。
莫木鱼笑道，“不管是为了最后那一点生道之火，还是杨狮虎安排给我的这个任务，我都要去见见不周人。”
孚甲点了点头，立马说道，“面对不周人，老夫也不是对手，但老夫还是想陪你走上一趟。”
“依前辈所言，江无息并非是滥杀之人，他没有杀我的理由，所以，前辈无须担心我的安全。”莫木鱼婉拒道，“再者，杨狮虎让我去查明江无息替代江无流之事，只能暗查，前辈乃是圣人，走到哪都光彩照人，受人敬仰，有前辈在我身边，我还怎么暗查。”
“光彩照人？老夫又不是青楼里的那些俏娘们。”
孚甲哈哈笑道，“江无息是没有杀你的理由，但如今的西云地高手云集，想将你这位剑道天才除名的人必然不少，有老夫陪同，能帮你省掉不少麻烦。至于老夫这个圣人身份，你不用在意，老夫自会低调行事，不会碍着你的事。”
莫木鱼并不想让孚甲知道竹剑春雪和其他一些秘密，倘若此行有孚甲陪同，多有不便。莫木鱼只得挑破孚甲的用意，含笑说道，“前辈这一路都跟着我，可是因为我一手帮助九如飞升成神，前辈也想借我之手飞升成神？”
孚甲立即变了脸色，吹胡子瞪眼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杨铁钢，老夫这一路走来，被你掏空了身子不说，还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你竟然怀疑老夫动机不纯。”
莫木鱼直勾勾盯着孚甲那张佯装作横眉怒目的老脸，笑而不言。
被莫木鱼以如此目光看了片刻之后，孚甲大显尴尬，拉着脸色道，“老夫确实有借你来飞升的心思，但你帮不帮老夫，老夫都绝对没有害你之心。”
“我相信前辈。”这些日子以来，孚甲真心实意对莫木鱼，莫木鱼都能感受到。莫木鱼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是九如先救了孚福，但他被囚罚在长岁阁之巅，不能抚养孚福，才让两只云雀带着孚福来找前辈。九如救下孚福时，孚福曾对九如说过，她会赐九如长生。”
长生即是飞升。
这件事莫木鱼在此之前还没对孚甲说过，此刻听来，孚甲大感意外，但他想到的不是孚福同样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想到的却是当年那两只云雀，带来了两个女婴，一个是孚福，还有一个是无咎山的离笙。
莫木鱼继续说道，“我帮九如飞升，是帮孚福兑现了她当年的承诺。孚福当年同样给过前辈，她要赐你长生的承诺。所以，只要可能，我都会帮前辈飞升。不过，有一个前提。”
孚甲忘不了当年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离笙眼中那道令他毛骨悚然的光芒，心惊之余，随口问，“什么前提？”
“前辈必须踏上八境，感应天人才行。”莫木鱼说道，“只有前辈踏上这重境界，将我的神魂一并带去长生之道，我才能帮前辈登上逐鹿台，敲响飞升钟。”
孚甲如今的修为与八境只有半步之遥，但即使只有半步，也遥不可及，就凭他仅有的三年左右的寿元，想跨过这一步难入登天。
“倘若有一件魂器在手，或许还有一线之机。”孚甲想到了《老人铸剑图》中的其余八柄竹剑皆是魂器，只要有一件魂器在手，他才有希望踏上感应天人那一重境界。
“西云地事毕后，免不了要陪杨铁钢去一趟海市，希望能取来一件魂器。三年苦短，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孚甲心下想道，同时声音沙哑道，“希望老夫能在身死道消之前踏上这重境界。”
“前辈必然能。”莫木鱼笑道，“不过前辈当真想要飞升成神？”
孚甲怅然道，“飞升成神，何人不想。杨铁钢，难道你不想？”
莫木鱼没有回答，而是问，“在前辈眼中，天朝神国该是个什么模样？”
孚甲想了想说道，“有九霞光里，瑶池仙土，瑶草琪花遍地，一片祥和。更是有能提神醒脑沁人心脾，让人飘飘欲仙的奇香……”
莫木鱼笑问，“倘若真实的天朝神国并非是前辈想象中的这样呢？”
孚甲反问道，“以你之见，天朝神国该是个什么模样？”
莫木鱼回忆着当日他在逐鹿台上看到的景象如实说道，“昏暗天光，如血残阳，遍地尸骸、尸水血水横流，随处可闻令人作呕的糜烂腥臭味。”
“不可能。”孚甲挥着袖子激动道，“天朝神国怎么可能是你说的这个模样。”
莫木鱼淡然说道，“假如，真是我说的这个模样呢？”
“即使是你说得的这个模样，只要有机会，老夫也会义无反顾飞升成神。”孚甲乃是老江湖，能听出莫木鱼语气中的古怪，他盯着莫木鱼俨然说道，“杨铁钢，你是不是在逐鹿台上看到了什么？”
莫木鱼拿过孚甲手中的糙米酒喝了一口后笑道，“晚辈方才说的，就是晚辈在逐鹿台上看到的。”
“残阳如血？尸水血水横流？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孚甲难以置信，连连说道，半响之后，他情绪冷静了才问，“纵使如此，九如也选择了飞升？”
莫木鱼笑道，“九如在逐鹿台上看到的景象与我看到的景象大有不同。”
孚甲问，“他看到的是什么？”
莫木鱼回答道，“他看到的天朝神国就是前辈想象中的样子。”
“同一个地方，两个人看到的景象为何天差地别？”孚甲骇然，一脸不可思议望着莫木鱼，猜测道，“杨铁钢，你看到的景象肯定是幻觉。”
莫木鱼又喝了一口糙米酒，风轻云淡道，“我倒是认为，九如看到的才是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