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只是说或许，并没有说一定。”西子不紧不慢道，“其中关键，取决与你舍得还是舍不得。”
“我肯定舍不得。”莫木鱼不苟言笑道，“南州乱不乱与我何干？于中州有不有益与我何干？”
西子诡笑道，“老夫都没说让你舍弃什么，你就如此肯定你舍不得？”
莫木鱼干笑道，“我终南山行事素来小气，一张用过的草纸都不会往南州扔，所以，我自然知道我舍不得。”
西子颇为难得的哈哈大笑了几声，笑罢问莫木鱼，“杨铁钢，世间盛传你是千载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五州近千年来最有可能得道飞升的人物，你能否以你之见地，告诉老夫，五州修行之人修行的终点在哪里。”
莫木鱼不知西子为何这么快就转变了话题，随口答道，“踏上八境，感应天人，在天人的倾囊相授下，继续修行，最终踏上九境，飞升入天朝神国。”
“这是理想，也是妄想。”西子摇头说道，“五州修行之人真正的修行终点是踏上七境，成为圣人。这便已经是巅峰。”
莫木鱼不解西子为何要这样说，面露疑惑道，“无相山两位神使已经是八境，而且不久之前，长岁山有霞光降世，接人飞升，听闻飞升之人是长生宗宗主九相，如果修行之人的终点是踏上七境成为圣人，这三人为何踏上了八境？”
送九如飞升之事莫木鱼不可能说出来。最近江湖中盛传的消息中提到飞升之人是九相。
“世事总会有意外，他们三人就是意外。”西子若有所思道，“八境，感应天人，这句话并不准确，实则是被天人感应。杨铁钢，这句话你懂吗？”
见莫木鱼摇头，西子继续说道，“修行之人无法感应天人，只能被天人感应，就好似天人俯视五州苍生，一日想喝酒了，恰好你手中有酒，天人问你要，那么这就是你感应到天人了。感应天人不在修行之人，在天人。如果你手中没酒，你纵使修为再高，修行得再努力，你也不可能被天人感应到。修行之人能否感应到天人，由的是天人的喜好，与修行之人没有任何关系。”
末了西子还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这些可都是只有修行之人在感应天人后，才能知道的秘密。”
既然是感应天人后才能知道的秘密，老匹夫你又是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已经踏上了八境？所以才敢如此嚣张霸气？
西子的这番言论让莫木鱼震撼到了，细细琢磨，倒是觉得西子的话大有道理，五州飞升的人屈指可数，踏上八境的人同样少之又少，他讶然道，“倘若真如前辈所言，天人若不主动去感应修行之人，修行之人的终点还真就是踏上七境。”
西子又将目光望向了南方，“所谓的佛门至宝，就是必定能让修行之人被天人感应到的东西，佛门如果拥有这样东西，不止一位佛陀，甚至能让数位佛陀能被天人感应到。”
说罢了这句话，西子转过目光盯着莫木鱼的脸，目光灼灼，仿佛一目之下可以直视莫木鱼的内心，莫木鱼一时不敢去想祖灵的事，他与西子对视，又听西子说道，“佛门有至宝，玄宗同样有至宝。只要拥有那件至宝，一人甚至多人，都能被天人感应到。”
西子的目光太过冷冽，与西子对视，莫木鱼的目光有些躲闪，他不敢有过多的想法，所以什么都不去想，随口问，“玄宗的至宝又是什么？”
西子的目光没有从莫木鱼的脸上移开，缓缓说道，“一百八十年前有一件上古遗物出世，那件上古遗物叫云箓，就是玄宗至宝，相传，云箓是天人留在五州的许愿符，只要将心愿写在云箓上，就能被天人感应到。不过，可惜，云箓出世之后，直至今日，不知所踪。”
在送九如飞升之时，莫木鱼已经知道，云箓被九相得到，而且九相还在云箓上写下“飞升”二字。
那日在逐鹿台上，那位自称是大奶妈的妇人更是说，莫木鱼的父亲因为收到了云箓，才确定了莫木鱼的位置，才降下飞升丹。
有一点莫木鱼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
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莫木鱼不敢多想，他看着西子的眼睛，不知道西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会莫名其妙突然跟他讲起云箓的事，讲起修行终点的事。
莫木鱼被西子看得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这时一道道长虹横贯天际，涌向土丘。
望着那些在明月夜里依然显目的长虹，莫木鱼刻意失声惊呼道，“前辈，他们来了，有十四道长虹。”
那些长虹与莫木鱼御剑飞行时溢动的长虹更通透，更明亮，更加引人注目。
十四道如此长虹，就意味着来了十四位圣人。
南州玄宗和佛门果然底蕴深厚，莫木鱼此生见过的圣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圣人。
西子收起嘴角的诡笑之意，面色变得冷漠至极，他仰望着那些长虹，眸中竟然有些失望，甚至他的语气也透露出淡淡的失望之意，“听忘意和苏儒言谈，为了得到将出世的遗世书，佛门和玄宗各有十位圣人入了西云地，老夫出手杀了两个，除去死掉的苏定，应该还有十七位圣人才对，今夜只来了十四位，看来老夫想将之一网杀尽的计划落空了。”
十四位圣人一起出手，场面会有多宏大壮阔，莫木鱼不敢相信。西子言之凿凿霸气逼天的语气不像是假话，此刻莫木鱼倒是不怀疑西子能否以一人之力，杀尽佛门玄宗十四位圣人。他只是好奇，西子敢故意引来如此之多的圣人，必定有所依仗。西子的依仗是什么？
莫木鱼看着西子手中的竹剑阿五问，“前辈也能像金身草人一样，让竹剑阿五发威，驱散周遭二十里元气，让修行之人沦为普通人？”
“不会。”西子应道，他明白莫木鱼问出这句话的意图，看了一眼莫木鱼吐气如冰道，“好生跟着老夫，就能看到老夫如何杀尽这些圣人，不要想着逃跑，你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莫木鱼笑道，“不敢逃，只求前辈杀这些圣人时，都留他们全尸，让晚辈烧十四颗舍利出来，做成手链，好送给罗小石。”
西子高看了莫木鱼一眼道，“你倒是有心了，老夫尽力。”
人影未至，声音先至。
“咻咻咻……”连续十四道如流矢破空的声响炸开在土丘的上空，一声盖过一声，杀气如龙，威压极大，摧枯拉朽，在土丘上激起连天扬尘，遮星避月。
唯有西子周身一丈之内月光如许，纤尘不染，将杀意尘埃全数屏蔽在月光之外。
莫木鱼就站在这一丈之内的月光里，看着身侧的西子拎着竹剑阿五巍然不动，就如一棵生长在这座土丘上的老树，无惧风雨，无惧雷霆，无所畏惧，看尽了岁月，依然生机勃勃。
莫木鱼低头看了一眼西子脚下的繁花绿草，开遍了，长满了，月光内的这一丈之地。
大敌当前，都这个时候了，这个老匹夫居然还不忘显摆自身的风采气度，莫木鱼纳闷的想到。
“咚咚咚……”接连十四道闷雷声炸裂在土丘上，如泰山压顶，每一声都让这座小小的土丘抖了三抖，摇摇欲坠。
闻着这些闷雷声，莫木鱼气血翻涌得厉害，身上那两处愈合了十之七八的伤口又裂开了几分，鲜血直流。
待十四声闷雷响尽，莫木鱼明显感觉到整座土丘都矮了半截。
西子淡然道，“都是来送死的，先让他们嚣张一时。”
莫木鱼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不知该如何接话，看着一道接一道落在土丘上的人影，暗骂了一声，玄宗佛门圣人出场的方式难道都是这般只顾自己惊天动地，不顾他人死活，南州的秃驴杂毛果然没有一个好鸟。
闷雷声就是十四位圣人双脚落地时所发，圣人是锤，土丘是鼓，土丘被敲了十四下，尘埃扫得一干二净。十四位圣人将西子和莫木鱼围在了中间。
莫木鱼环视了一眼这些个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圣人，他们一个个神情可怖，凶神恶煞，不过加在一起都不如此刻冷着一张脸的西子嚣张霸气。
十四位圣人，佛门七个，玄宗七个，大半个时辰前走掉的忘意和苏儒都在其中。
苏儒不甘寂寞，率先开口说道，“西子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这里，万幸你还在这里，免得我玄宗满世界去找你。”
一个个圣人都没将西子放在眼里，西子更是没将这一个个圣人放在眼里。
西子冷笑道，“老夫说过会等着你们来取我炼化的苏密舍利，说出去的话自然要作数。”
“算你识趣，既然如此，西子，你自行坐化吧，也免得我等动手，让你万劫不复。”苏儒趾高气扬道。
其他的圣人都没有说话。圣人高深且神秘，若话说多了就不神秘了。
看西子这老匹夫，人狠话不多，脸上的表情除了冷，就是阴。
莫木鱼还从未见过如西子这般高深且神秘的人。
有西子在侧，再看这些原本莫木鱼还有些期待向往好奇的圣人，一个个与那些逛青楼时装模作样当自己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却明明身无分文的穷酸大爷差不多。
一个个与那些明明年迈体虚不举，却当自己精强力壮，一夜能推好几次车的老汉差不多。
这些玄宗佛门的圣人要是知道莫木鱼如此看他们，估计一人会给莫木鱼一掌，将他拍成肉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