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平令掌教那种算无遗漏的人物,莫木鱼总共才见过两个。另一个就是西子。
莫木鱼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些费解,当年佐天佑为何如此笃定,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活在当年的中州会必死无疑,只有换一个时代才能活下去。
所以,为了活命,佐天佑自刺了一剑,往生了。再刺了他莫木鱼一剑,让他复来了。
当年的中州也没见这些个活了数百载的大人物露头,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而今他莫木鱼复来中州这才多久,就在这些大人物手下,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次了。
倒是佐天佑那厮,往生后,顶着无相山圣子的名号,骗吃骗喝,骗赌骗嫖,活得好不惬意。
此时此刻,莫木鱼很想怒骂一声,佐天佑,当年到底是你活不下去,还是老子活不下去。
“就是我的修为被封印,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莫木鱼苦笑一声,从后背上抽出一柄竹剑紧握在手里,“你不要忘了,我还有一柄竹剑,说起来还是你爷爷给了我这场造化机缘。”
“你当真以为是我爷爷要将竹剑机缘给你?其实是掌教要借爷爷之手,将竹剑的机缘给你。”欧阳春雪讥笑道,“莫木鱼,你的言行举止,一切的一切,都在掌教的掌控中。你对即将出世的遗世书没什么兴趣,你此行入西云地,就是为了毁那柄竹剑吧?它的剑灵已经被封印了,这些,掌教都已经预料到了。不妨告诉你,掌教安排了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西云地。如果不是因为这柄竹剑,你或许此刻已经去了北莽地,也或许去了无相山、常行山。一柄剑灵被封印的竹剑,阻碍不了我取尽你的血。还有,你拿错剑了,那柄被你叫做春雪的竹剑不是这一柄。”
莫木鱼没有拿错剑,他看着手中的竹剑阿五,这一刻他感应到了一道玄之又玄的契机,琢磨不透,一闪而灭。
这道契机关乎如何将竹剑阿五发威,竹剑阿五的宰相之威,才是他逃生的依仗。
欧阳春雪不再跟莫木鱼废话,横握着三菱刺刺向了莫木鱼胸口。
目不转睛盯着长驱而入的三菱刺,莫木鱼没有躲,一心感应着那道契机,抛开了一切情绪,忘掉了所有痛苦,甚至连生死都已经舍弃。
此刻,他又感觉到,他成了禅河禅五世中的那块河中砥石,在禅河中沉寂了数千载,被五世水洗礼了数千载,石身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灵花。
又是数千载后,那些灵花结出了五彩斑斓的慧果。
河中砥石这时抖落了身上的石皮,化身成人,看着石皮上的慧果,他数了数,一共有九颗,他摘下一颗囫囵吞入腹中。
没有尝出慧果是什么滋味,但莫木鱼却有了一种被醍醐灌顶的感觉,猛然从禅悟中惊醒。此时,欧阳春雪手中的三菱刺离他已经只有三尺,他扬起手中的竹剑阿五,一剑顺势斩下……
莫木鱼终于再次使出了竹剑阿五之威。
竹剑阿五斩落的瞬间,周遭二十里的元气被驱散,欧阳春雪的识海也被压制,她手中的三菱刺一滞,丧失了劲道与锋芒。
借着这停滞的间隙,莫木鱼手中的竹剑阿五长刺而出,挑向了欧阳春雪的右肩,一击即中,直接洞穿了她的肩胛,废了她的右臂。
一剑刺中,莫木鱼准备再刺一剑,欧阳春雪闷哼一声,退远了距离,没再给他这个机会。
欧阳春雪看了一眼右肩上的伤口,一时忘了痛,倒是想着,她自认为美如玉的肩膀,会不会因为这一剑留下伤口。
右肩被洞穿,她连握几两重的三菱刺都费力,她将三菱刺换到左手上,幽怨的盯着莫木鱼,显得委屈至极道,“莫木鱼,你个没良心的,你竟然狠得下心伤我。”
女人的翻脸当真是比翻书还快,莫木鱼决然不会再被欧阳春雪骗过去,直言说道,“你不跟我念旧情,要取尽我的血,我又何必对你念旧情。”
欧阳春雪眼泪巴巴道,“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跟我一个女人比。”
“就是因为我是男人,所以我就活该要将心肺掏给你?”莫木鱼愤然道,“你要我的血,我就活该自己将血放在碗里,双手端给你?你要我的命,我就活该洗干净脖子,等你来取?我想要你的身子,你怎么现在不去洗干净,叉开双腿在床上等我?欧阳春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已经将自己的女儿丢进炼丹炉,今日还要取尽你丈夫的血。作为你的丈夫,我刺你一剑你就不乐意了。”
欧阳春雪泼辣的个性要爆发了,眼泪流得梨花带雨,也不知是因为肩头剑伤的痛,还是当真是伤心了,歇斯底里道,“你不是我丈夫,我欧阳春雪就是嫁给狗,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没良心的负心汉。”
莫木鱼闷骚的个性早就爆发了,气冲冲道,“我哪里没良心了,我哪里负心了,你把话说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谁没良心,是谁负心。”
欧阳春雪头脑一热,不管不顾,撒泼似的提着三菱刺就砍向了莫木鱼。
宰相之威下,都没了修为,莫木鱼一个男人,不论是在林中比剑,还是在床上肉搏,欧阳春雪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莫木鱼很想再刺一剑,直接废了欧阳春雪的左肩,让她双手都没了力气,奈何莫木鱼终究还是心软了,扬起的竹剑又落下,变成伸手抓向了欧阳春雪的左手腕,死死将她的左手掐在手中。
欧阳春雪手中的三菱刺因此悬在莫木鱼胸前,无力为续。
瞧着欧阳春雪那张泪流如河的脸,莫木鱼心头也不是滋味,感觉他那一剑好似真刺错了一般,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有完没完,要是再敢胡搅蛮缠,小心我立即扒光你的衣服,强行扭了你这个白白嫩嫩的瓜。”
欧阳春雪抽泣道,“你扒啊,你馋我的身子又不是一两日了,被你强扭了也好,到时候我就自杀,反正你现在是杨铁钢了,正好让你这位终南山神将府的少将军成为陈世美一样,被人唾骂千古的负心汉。”
莫木鱼情情爱爱的话本看得少,倒是也听过陈世美的名号,他心有不忍道,“刺你一剑,并非是我的本意。”
欧阳春雪吸了吸鼻涕撇着嘴道,“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莫木鱼瞧着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就来气,“自家的婆娘犯错了,我作为丈夫打你一顿教训一下都不行?”
欧阳春雪哭哭啼啼道,“你倒是打啊,你拿剑捅我干什么。”
莫木鱼也是无语了,咆哮道,“老子不拿剑捅你,拿什么捅你。”
突然莫木鱼灵机一动,豁然开朗,是可以换个东西捅欧阳春雪。深山野林,这个地方倒是不错,只是,时候不行啊,他还急着去找衿俞救命。
就在莫木鱼分神的瞬间,欧阳春雪冷笑一声,只见她手中的三菱刺上,劲道与锋芒横生。
莫木鱼一时力歇,掐不住欧阳春雪的手,三菱刺直接刺入了他的胸口。
好在莫木鱼反应快,在三菱刺刺入胸口时,他大退了一步,滚落在地。他的胸口本来就已经割出了一道血口,三菱刺这一刺,只是加深了伤口,并没有贯穿心肺。
莫木鱼迅速爬起身,将竹剑阿五横在身前提防,盯着欧阳春雪千言万语到嘴边,都只说出了一个字,“你……”
欧阳春雪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但是泪痕依然清晰可见,她提着三菱刺一步步逼近莫木鱼,面露讽刺道,“你我都知道,不能念旧情,你还要念旧情,莫木鱼,你真的很蠢。”
被欧阳春雪再次欺骗,莫木鱼无话可说,欧阳春雪继续讥笑道,“凡谷给了你一柄能驱散元气,压制识海的竹剑,怎么可能瞒得过掌教。所以,我早就准备了藏气符。莫木鱼,今日你的血,我欧阳春雪取定了。”
说罢,欧阳春雪不再留手,三菱刺上的劲道暴涨,锋芒横生,直取莫木鱼胸口。
莫木鱼心中发誓,他要是再相信欧阳春雪这个女人一句鬼话,他就效仿苏儒那杂毛,给自己的老二做个自我了断,这辈子不做男人了。
此念之中,莫木鱼提着竹剑阿五回防,三菱刺不偏不倚刺在了剑身上,震得莫木鱼双臂发麻,将他震退了数丈。
莫木鱼滚落在地,呕了一口血。当真是祸不单行了,欧阳春雪事先准备了藏气符就算了,这个时候,他体内蛰伏的妖气又开始狂躁了。
而那柄木雕神袛的木剑,方才已经被欧阳春雪毁掉,没有办法再压制妖气。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莫木鱼毅然决然将手伸向了裤兜。
那里还有最后一张逃生符,莫木鱼一直舍不得用,是因他一直想着衿俞的话,说他面含桃花,有丢了身子清白的危险。
他留着这张逃生符,就是为了防止忘年那爱搞断袖有龙阳之嗜的老和尚,冷不防从哪里杀出来,将他霍霍了。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欧阳春雪铁了心要取尽他的血,没有什么比得上性命重要。
阿弥陀佛,只求这最后一张逃生符,将他传回衿俞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