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不敢潜入云海,这片云海给他的感觉太过神秘,诡异,恐怖。
女白骨继续引诱道,“贵公子只要潜入云海游历一遭,必定能收获一桩夺天地造化的大机缘。”
女白骨不止一次引诱过莫木鱼,想让他潜入云海。
如果女白骨是一个胸大美人,莫木鱼或许还抵不住引诱。
但女白骨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看着就恐怖,对于她的引诱,莫木鱼心如止水,稳如磐石。他岔开话题冷静道,“你们都已经拿了装备,现在要如何斩他的手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别的办法,既然这些死鬼说得言之凿凿,总要试一试。
麻绳白骨俨然道,“我们只是你的垫脚石,真正能斩断他手脚的人是你。”
“我要是有斩断他手脚的本事,哪用的着你们踮脚。”莫木鱼脑仁痛暗骂了一句,随后叹息道,“什么意思?”
三具白骨并排而立,女白骨站在了中间。女白骨笑道,“贵公子,等会你就知道了,你先站到我肩上来。”
莫木鱼有些迟疑,三具白骨还飘在云海中,并没有爬上轮回台,如果他踩到了女白骨的肩上,女白骨极有可能将他拖下云海深处。
幽光白骨瞧出了莫木鱼心中的顾忌,呵呵笑道,“贵公子放一万个心,我以人品担保,我们绝对不会将你拖入云海。”
你这具贱骨头有什么人品可言,莫木鱼鄙夷了他一眼。
麻绳白骨正经道,“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快站到她肩上去,你要是死活都不信我们,再犹豫片刻,非但斩不断他的手脚,你也会死在这里。”
莫木鱼抬头看了一眼倾泻而来的光辉,一步踏出了轮回台,双脚踩在了女白骨的肩上。他不解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女白骨笑道,“贵公子,我们要做你的垫脚石啊,你站稳了。”
女白骨说罢,莫木鱼便感觉到他在慢慢往上升。他低头朝下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他站在了三具白骨的肩上,他脚下的三具白骨又站在了六具白骨的肩上,其下六具白骨又站在十二具白骨的肩上。
这是在玩叠罗汉?而且还让他莫木鱼站在了顶端。
莫木鱼不知这些白骨意欲何为,他还在上升,估计三万白骨,都要叠成罗汉他们才会罢休。
苦闷无言的莫木鱼再看这些白骨的装备,幽光白骨的装备是一条金腰带,女白骨的是一双金靴子,麻神白骨的是一双金手套。再往下的白骨身上的装备,不是金项链,就是金手镯和金戒子等。
一件件金气粗大的很,一具具白骨身上,起码挂着八十斤以上的纯金。
难怪五州俗世的黄金那般珍贵,十两金子都能换几个处子,原来是你们这些死鬼,将五州的金子,全都捞到了这片云海里。
“你们在身上挂这么多金器,究竟要干什么?”莫木鱼愁容惨淡,总觉得这些死鬼不靠谱,便问了脚下的女白骨一句。
三万具白骨,每具白骨身上至少挂着八十斤纯金,加起来至少有二百四十万斤纯金。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在此之前,即使莫木鱼从没缺过金子花,但对这个数字的金子,他都不敢想象。
莫木鱼不时瞄向脚底下,金器折射金光一道道冲天而起,他骇然道,“你们不会是想用金子的光,来抵御神土泻下来的光吧?”
女白骨咯咯笑道,“贵公子稍安勿躁,稍等片刻,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石破天惊。贵公子放心,我们这些装备,不但能让你安然度过此劫,还能赠你一桩天大的机缘。要是你再潜入一遭云海深处,又有一桩机缘,双喜临门,贵公子……”
女白骨的话尚未说完,莫木鱼打断了他的话道,“死了你这条心,我绝对不会潜入云海。”
女白骨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早,贵公子,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潜入云海,去看看云海下的世界。”
莫木鱼懒得答话,这时他的身体不再上升,想来三万具白骨叠罗汉叠完了。他的目光从脚底下的白骨身上移开,抬头望向前方,赫然发现,他竟然与立在飞升道上的罗辰齐高了。
甚至,似乎,他还要比罗辰,高半个头。
莫木鱼在轮回台上,一直仰视罗辰,这三万具百骨通过叠罗汉的方式,将他送到了能与罗辰平视的高度。他不可思议道,“你们说的做我的垫脚石,就是这个意思,骨头踩骨头,将我送到跟他齐高?”
幽光白骨笑道,“贵公子当真是冰雪聪明,一言就猜中了我们的用意。”
冰雪聪明你娘,莫木鱼暗骂了一句,不等他说话,麻绳白骨没有语气道,“我们已经做了你的垫脚石,现在该如何斩断他的手脚,就靠你了。”
“靠我?”莫木鱼苦笑道,“你们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我修为被封印,现在就是个废人。”
女白骨笑道,“贵公子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才识过人,才高八斗,肯定能想到斩断他手脚的办法,我们相信你。”
莫木鱼望了一眼十余丈开外的罗辰,这一眼,他有种在俯视罗辰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我江有寿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俯视一位半神。”瞧着罗辰那张冷漠的脸,莫木鱼哈哈笑道。打不过,嘴面上说几句过瘾的话也行。
罗辰的双眼虽然瞎了,但他的神念一直扫视着周遭,莫木鱼和白骨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他屹立在渤海之滨的无相山,贵为神使,从来就只有他俯视别人的份,五州无人可以站得比他高,来俯视他。如今,他已经飞升,更不能容许任何人站得比他高。
三万白骨叠罗汉,将莫木鱼送到比他还高的位置,令罗辰动怒了,他无视莫木鱼,神念锁定了那些白骨,寒声说道,“神土光辉能毁掉云海和不周山,却毁不了你们这些游魂野鬼。我罗辰乃是神袛,本来不屑对你们动手,既然你们偏要自寻死路,那我便送你们一程。能让游魂野鬼神魂俱灭的法子,可不止不周山才有……”
罗辰抬起了一只手,掌心有一团蓝色的火焰在跳动,“我无相山也有。”
说罢,罗辰冷漠的随手一挥,他手心的蓝焰便飞向了莫木鱼脚下的三万白骨,瞬间,便将三万具白骨全数点燃。
一时白骨们鬼哭狼嚎,哀鸿四野,听得莫木鱼心惊不已。
白骨们跌成的罗汉也摇摇欲坠,他险些站不稳,一头栽下去。
“我本无意毁你们神魂,是你们自找苦吃,既然要通过叠罗汉来激怒我,那就要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罗辰冷笑道,“莫木鱼,半柱香的时间就要过去了,你有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莫木鱼没有在意罗辰的话,天穹裂口落下的光辉,倾泻过遥远的距离,就将落入五州,抵达云海的声势,莫木鱼也听到了。
千军万马,万钧雷霆,气吞山河,都不足矣形容这种,自九天之外,直泻亿万里,才降世的神土光辉。
莫木鱼的心砰砰直跳,惴惴不安,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尽管光辉还未真正降世,莫木鱼却已经被光辉的神圣,感染得跪在了女白骨的双肩上。
好在,罗辰挥出的蓝焰只对这些死鬼有效,女白骨就是浑身被蓝焰彻底包裹,莫木鱼跪在她肩上,蓝焰也不曾烧到莫木鱼。
女白骨嚎啕干哭不休,哭声惨绝人寰,可见被蓝焰煅烧的痛苦。
莫木鱼听得心中不畅,却无能为力。
幽光白骨忍着痛苦竭力道,“贵公子,你快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让不周山渡过此劫。”
一筹莫展的莫木鱼苦笑道,“江无息曾经是不是跟你们交待过什么?”
麻绳白骨没有语气道,“江无息贵为不周人,岂会跟我们交待事情。你会不会跟你家门前树下的蚂蚁交待事情?”
莫木鱼觉得麻绳白骨的话有道理,他想了想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有办法?”
幽光白骨惨兮兮道,“因为你是江无息的儿子,是下一代的不周人,只要有你在,不周山便不会毁。”
莫木鱼无奈道,“你们应该听到了,他叫我莫木鱼。”
“你就是莫木鱼,也掩盖不了你是江无息之子的事实。”麻绳白骨怪叫一声道,“别东扯西扯,快想办法,一旦神土光辉落入云海,不周山就将灰飞烟灭,片瓦不剩。”
莫木鱼没有时间去深究麻绳白骨这句话,三万白骨都指望着他,他确实该想个办法才行。他将手中的木剑别在了腰畔,将挂在腰畔的银壶拿在了手里。
如果说江无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状况,有所安排,必然在这个银壶身上。
因为这个银壶,是江无息留给莫木鱼唯一的东西。
莫木鱼开始回想关于这个银壶的事情。来不周山的途中,他想要喝水时,一具白骨便将装满美酒的银壶给了他。
他在云海码头想要横渡云海,吹向了银壶,然后才有乘三万骨之船横渡云海的事。
在轮回台上,他割肉喂虎,为了省事,而往生兽恰好看得上这个银壶,他便用这个银壶来装泉引。
雌龙二伯一直都被囚禁在银壶内,他自割了三万刀,换来的泉引没了,想必都是被雌龙二伯消耗了。所以,被囚困的雌龙二伯才会突破禁锢,冲出银壶,最后才能被罗辰借来的天人之力斩首。
“江无息之所以将银壶留给我,是因为壶中的雌龙二伯,他想用雌龙二伯来培育一条幼龙。”回想了一遍他拿到银壶后的所有事情,莫木鱼猜测到了江无息将银壶留个他的意图,“罗辰借天人之力,帮江无息屠了龙,这是江无息预料中的事。罗辰让天穹裂口,神土光辉降世,必然也在江无息的预料中。”
“难道,江无息是想……”莫木鱼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转念却又想道,“江无息必然预料到了我会猜到他的意图,他也预料到了我会按照他的意图去做。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图去做呢?是否意味着,江无息并不能操控我的命运?”
“按照江无息的意图去做,便能保住这片云海和不周山。”
“不按照江无息的意图去做,这片云海和不周山便将毁于一旦。”
莫木鱼迟疑了,他想起了罗辰不久之前才对他说过的两句话,“你不过是五州之人等着收割的肉猪,五州之上,任何人都可以当一个心系天下安危的烂好人,唯独你不能当。”
“江湖就是江湖,成王败寇,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你同情怜悯五州之上的亿万生灵,那亿万生灵可有一个同情怜悯过你?”
莫木鱼心中苦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可以摆脱一个大人物对我命运的操控,可以选择不按照他的意图去做,让他满盘皆输,输得彻底。不过,我不能这么做啊。我不是烂好人,我也做不到无情无义。江无息,这一次,我甘愿任你摆布,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莫木鱼跪在女白骨的双肩上,无奈之下,揭开壶塞,双手捧住银壶,将壶口朝天。
随后,他将银壶举在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