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见过太妃娘娘。”慕宝筝款款而来，面带微笑，“还请太妃娘娘原谅臣妾，臣妾今儿只是碰巧路过，又闻见这里的桃子香气，不自禁便靠近过来了。”
“臣妾这些日子，又觉得身上乏力的很，只想同太妃娘娘讨要两个桃子，这便回去了。”
和太妃压下脸上的不悦神情，冲桂嬷嬷道：“给她些桃子，让她拿走就是。”
桂嬷嬷应声，连忙取了些桃子，笑眯眯给了慕宝筝，“贵人真有眼光，整个百安，也就只有我们太妃娘娘这儿的桃子，最是甜美。”
“臣妾谢过太妃娘娘。”慕宝筝捧着桃子，放在鼻尖下深深一嗅，眼底沁出了一丝怪异冷笑。
除了桃子的甜香，她所嗅到的，还有一股馥郁酒香。
自她到来，慕长歌眼角余光便不曾从她身上挪开过，而慕宝筝捧了桃子，竟真就这样离开了，好像这回来，当真就只是为了这桃子一般。
同祁靳之低低交换了一个眼神，慕长歌心头清明，她这次来，讨要桃子，只怕就是个幌子，至于那真正的目的……
慕长歌指尖轻轻搭在眼前的桃子上，果实的甜香夹杂着馥郁的酒香，萦绕在身侧，她眸光浅浅一转，心头已有了几分思量。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慕宝筝却在不远处拐过一处之后，便躲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苏易斌也正等在此处。
“看来你这次办的当真不错。”慕宝筝皮笑肉不笑道，随手又将一粒丸药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倘若真能明白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才好。”苏易斌苦笑，“快要起风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回！？”慕宝筝嗤笑一声，“我来这里，就是要亲眼看见我想要看的，怎么会着急回去！？”
上下打量一眼苏易斌，只听慕宝筝又轻蔑道：“你若是畏惧了什么，只管自己先回去就是。”
苏易斌作势欲走，可眼神一触碰到她，又好似中了邪一样，脚步鬼使神差便停了下来，眼底涌动着的，尽是一片近乎绝望的痴缠。
“你明知道，什么时候我都离不开你……”
然而，他的喃喃，换来的却是慕宝筝冷冷讥讽，“当真是离不开我，还是离不开那丸药？”
苏易斌喉头动了动，似是有许多话要道出口，最终还是付之于一抹无奈苦笑。
这二人藏匿于大石后，另一边，和太妃已命桂嬷嬷将众人眼前的酒杯斟满。
慕长歌边听着和太妃的话语，便望向祁靳之一眼，冲他暗暗做了个眼神，这是他们二人来之前便商议好的，只消让和太妃面子上过得去，之后他便随便找个什么由头离开。
那时，祁靳之还答应的很是干脆，谁知当下，慕长歌这一记眼神递过去，他分明看到了，却诚心做出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连半点起身告辞的打算都没有。
慕长歌脸上笑意浅浅一顿，“近些日子，这风莫名大了起来，来的路上，不是还听王爷说自己染了风寒，有些吹不得风么。”
不等和太妃有所反应，祁靳之已微微一笑，“你怕是听错了，本王说的应当是墨竹染了风寒，不过好在也快要好了。”
抬眼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祁靳之的态度格外明显，言下之意便是，任凭你怎么说，他不想走，那就坚决不走。
和太妃闻言，也不着急，只淡然道：“即便真是王爷吹不得风，只管加个屏风过来，挡一挡就是，但本宫这儿的仙桃酿，过了时日，可就喝不到这样好的了。”
“太妃娘娘说的是，本王自打上次品尝过之后，便对这仙桃酿格外念念不忘了起来。都道是果子味道单薄，罕见香味如此醇厚的。”
“王爷说的不错，长歌也是生平头一遭，见到香气如此馥郁的果子酒，只不过……”慕长歌精致鼻尖动了动，嫣然一笑，“今儿太妃娘娘也不知究竟搬出来了几坛，这酒香似乎有些浓到让人不饮自醉了。”
和太妃手指松了松，筷子碰到了酒杯，发出了哒的一声脆响。
“人真是不服老都不行，手指都不灵活了，当真是有些失仪。”和太妃笑了笑，“不过，经你这样一说，本宫也有些觉得这香气是不是重了些。桂嬷嬷，点些香来，熏一熏这酒气，酒气太重，也就显不出那么香了。”
看着桂嬷嬷将熏香点燃，和太妃缓缓道：“也是恰好，前些日子正巧有人，来给本宫这送了些线香，味道很是素雅，没想到今儿便派上了用场。”
“苏嫔娘娘制香的技艺，只怕是那些个工匠都不能比。”桂嬷嬷笑着应道，“这香气，任凭谁也做不出与之相似的。”
和太妃也应道：“这倒是，只是她终究在别处做的还是不够纯熟，有些太过松散了。”
慕长歌顺着香气看过去，那被点燃在一旁的线香，燃的似乎有些过于快了，青烟袅袅之下，一点红光闪烁，比寻常的线香，燃得的确更旺些。
今儿的和太妃，有些一反常态，往日的和太妃，总是不见得有什么话要说，今日当真是可亲了许多。
饮尽一杯，慕长歌拿着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饮酒过后的一双凤眸，隐隐约约，透出几分迷离。
“太妃娘娘这酒……是不是要比先前更烈一些？”
和太妃先是面露错愕，随即微微一笑，“这些仙桃酿，都是本宫一个人亲手酿造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可没有什么比什么更烈一说。”
祁靳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十有八九，是因为这桃林太美，让二小姐有了些酒不醉人人自醉。”
“王爷既然这样喜欢这片桃林，那可要好好看个仔细了。”和太妃抬眸，布满褶皱的脸，在望向这片桃林时，登时便浮现出了一抹脉脉柔情。
“这样好的桃林，除却本宫这里，往后，只怕是再也看不到的了。”
和太妃轻叹一声，像是在感慨自己这片桃林美景，又像是……在莫名伤感的，不舍着什么。
“就连本宫，想必也不能够再多看它几眼了……”
“娘娘……”桂嬷嬷连忙劝解，“这大好的时日，娘娘身子也硬朗的很，怎的就这样伤春悲秋了起来？”
“说的是，本宫如此，倒是给王爷你们扫了兴。”和太妃将那伤感压下，面容又慈祥了几分，“本宫已经年迈，这酒再好也喝不了许多，倒是你们，喜欢便多饮几杯。”
“谢太妃娘娘。”慕长歌眼底那迷离神情，似乎更重了几分，饮酒动作，也不似先前客套，极爽快地仰头，便将那酒一饮而尽。
望着她这模样，和太妃和善地笑着，点点头，只是那慈爱笑意之下，一闪而过的狠厉，就连半分都未曾透出。
谁也不知道，今天她给慕长歌他们喝的仙桃酿，味道虽然同其他的没什么不同，但里面却被她巧妙地掺进去了烈酒。
她酿酒多年，要将烈酒神不知鬼不觉地加进去，再轻松不过，喝酒的人，也绝品尝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方才这一小会儿，慕长歌已经饮了好几杯下去，依照她的酒量，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醉到迷迷糊糊。
至于那苍王……和太妃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祁靳之，眼底又划过了一抹寒意。
即便他酒量再好，当下不醉，只要再饮几杯这酒，也不怕他倒不了。
和太妃端起一旁的茶盏，将混杂着酒香的茶水送入口中，只是瞥见杯中桃林的倒影，便已经有了许多的依依难舍。
这片桃林于她而言，是比性命都更为重要的东西。
可……只要是为了先帝，只要能够令先帝安心，哪怕是要她亲手毁了这片桃林，她也在所不惜！
当这念头，浮现在和太妃心头的刹那，桃林的枝叶也开始了刷拉作响，似乎是在回应着她的想法。
风起了。
和太妃兀自将眼底柔情压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虽苍老，但却决绝无比的刚毅。
抬眼，看向桌上的二人，慕长歌神态之间，已经明显有了醉意，仪态也不复先前端庄，几乎快要趴在了桌上。
祁靳之的模样，也不比她好多少，酒杯还被攥在手里，却是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滑落的模样。
“慕家丫头？”和太妃轻声唤了一句，见她毫无应答，又试探着唤道，“王爷？”
祁靳之含混不清地的应了一声，手指歪了歪，杯中的仙桃酿便洒了出来。
这二人已醉到了不省人事，吹拂过来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
“怎的突然就这样不胜酒力了起来。”和太妃轻叹一声，转头便望向了素玉同墨竹二人。
只听和太妃吩咐道：“无论有没有染了风寒，饮酒过后，吹风总是不好的，你们二人脚力快些，回去给他们取件薄披风来，免得吹了风，过后头疼起来便不妙了。”
素玉二人不疑有他，立即便应了和太妃，之后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了慕长歌二人，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碧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