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保不住奴婢又怎样！？”小宫婢含着眼泪，视死如归般，“这些年，公主待奴婢的好，奴婢都铭记于心，倘若能够为了公主一死，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公主只怕是不知道，奴婢可是听说，将军他一心爱慕着慕家二小姐，甚至不惜要与苍王争到底！”
“至于公主的心思，奴婢又何尝不明白呢？奴婢愚钝，只一心想着，倘若没有了慕家二小姐，公主的心愿就不难达成了，所以才……”
两行眼泪，委屈地流了下来，小宫婢认真道：“奴婢知道这样做是错，可奴婢不后悔！”
“够了！”苏长瑞低低一声，呵断了她，唇角抿了再抿，才将那复杂心绪压了下去，“这念头，往后万万不可再有！”
“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置，不需要任何人来做多余之事。这次念在你是一念之差，只罚你回去跪到明天，以后倘若再做出这种糊涂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是，公主。”小宫婢抹了眼泪，垂着视线，那看起来委屈无比的双眼，却在低垂下去的一瞬，划过了一抹怪异的笑。
客栈内。
泡在温热的水里，慕长歌冻僵了的脸色，已一点一点地恢复了血色。
素玉在一旁捧着姜汤，“小姐再耐心等会儿，小姐的衣裳已经快要烤干了。”
说罢，素玉又面带歉疚道：“这次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时不注意，才让小姐落了水。”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不也一样湿透了么，当心点别着了凉。”
“奴婢没什么要紧，刚才烤了火，身上已经干了，奴婢也不像小姐的身子那么娇弱，不碍事的。”素玉道，“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原来小姐半步，绝不会再让这意外发生。”
“意外？”慕长歌眉峰轻轻一挑，轻笑一声，“你觉得这是意外么？”
素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小姐的意思是……是有人刻意为之！？”
慕长歌点点头，素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可那宫婢，是九公主身边的人，九公主实在没有理由要伤害小姐才是！”
“乍一看是没有理由，可她没有理由，不见得别人不会想办法给她一个理由。”
素玉即刻便明白了过来，“小姐是说，九公主极有可能，是被人给利用了？”
“不错。”慕长歌缓缓点头，清冽眸光望向素玉，“今天那宫婢的举动，要么是试探，要么……”
之后的话，被慕长歌给掩了回去，日后之事，谁也难以断言，且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今日之事，回府之后且不可告诉我娘他们，免得让他们担忧。”慕长歌话锋一转，又叮嘱道。
素玉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
时间一晃，几日又过去了。
千翠院里的树叶，已经黄了大半，祁靳之的信也又送来了一封。
拆开信，慕长歌细细读着，祁靳之在信里写道，再过不了十天半日，应当就会回到百安了。
“王爷这一去，咱们院子里安静是安静了，可总有些空落落的，小姐说是不是？”素玉笑道。
“这倒是真的。”慕长歌又将信重新折好，正预备回卧房收好，抬眼一看，便见到了那日的小宫婢，正有些怯生生地站在千翠院门口。
同慕长歌下意识对视一眼，素玉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好生眼熟，站在外面做什么，你倒是进来呀，可是九公主让你来的么？”
“奴婢珊瑚，见过慕二小姐。”小宫婢脸上又涨红了些，规规矩矩同她行了礼。
慕长歌这才知道，这宫婢原来是叫做珊瑚。
“慕二小姐的身子可好些了么？九公主还吩咐奴婢带了些补身子的东西来，请慕二小姐收下。”
“九公主太过客气了。”慕长歌同她客气寒暄了几句，又命其他的小丫鬟送上了热茶点心。
慕长歌言谈举止，无一不是和和气气，珊瑚那紧绷着的神态也放松了下来，道：“慕二小姐待奴婢这样和气，奴婢反倒是不知怎么是好了。”
“九公主这次来，除了让奴婢给慕二小姐您带些补品，也是有意要将奴婢交给您发落，就连奴婢也没有想到，慕二小姐竟如此宽宏大量，奴婢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慕长歌微微一笑，“只是意外罢了，更何况我又没什么大碍，小事一桩，又何必揪住你不放。”
“那……慕二小姐若是真的不在意，两日后长公主府设宴，慕二小姐可会前来？”珊瑚殷切问道，“实不相瞒，在奴婢来之前，公主就已预料到了慕二小姐必定会宽容原谅了奴婢，只是……”
“只是不管怎么样，奴婢都险些酿成了大错，公主的意思是，倘若不能与慕二小姐面对面地赔个不是，她终究是愧疚难安，便想接着长公主的生辰，同慕二小姐再见上一面。”
闻言，素玉的警惕心瞬间便提了起来，暗自望一眼慕长歌，示意她是否要寻个理由拒绝。
然而，慕长歌却一口应承了下来，“且不说那天是长公主的生辰，即便不是，为了让九公主安心，我也必定会去这一趟。”
珊瑚脸上，登时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就连那笑意都松快了许多，冲着慕长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公主倘若知道慕二小姐这样想，必定会放下那压在心底好久的石头，奴婢这就回去，同公主复命！”
待珊瑚离开，素玉便开了口，十二分不解道：“小姐为何要答应了她？就算那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小姐只需以身体不适作为理由便是，长公主也必定不会怪罪小姐的，小姐又何必非得要去这一趟呢？”
慕长歌端起茶盏，将杯中尚且温热的茶水，饮了个一干二净，抬眸，眼底早已没了先前的温和笑意。
“我若不去，那真正的幕后主使又怎么会出现？”
“可王爷现在不在百安，奴婢只是担心，倘若有个万一……”
素玉心底还是难安，碧珠的死，令先前总是爽快至极的她，如今也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慕长歌浅浅一笑，缓缓看向她，“王爷虽不在，却也不是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抬起皓腕，慕长歌轻一招手，示意素玉靠近过来，待她贴近自己，压低嗓音，在她耳旁，悄声耳语了几句。
不等听完，素玉便已大惊失色，低呼出声，“要让奴婢去……！？小姐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且听我道完。”被她打断了话，慕长歌也不恼，只示意她继续靠近过来。
素玉将信将疑，待慕长歌道完之后，神情仍是游移不定，半晌，才苦着脸道：“奴婢从未怀疑过小姐什么，只是这一回……小姐当真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么？”
“倘若小姐这次所预料到的错了半分，这代价，也是我们付不起的呀！”
慕长歌纤纤手指轻托着腮，凤眸轻挑，“怎么，你还是不信我么？”
主仆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到底还是素玉服了软。
“奴婢信，奴婢当然信，虽然这一回，奴婢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可奴婢……奴婢还是信小姐！”
素玉一咬牙，“小姐耐心等等，奴婢这就去了。”
望着素玉离开的背影，慕长歌禁不住笑了笑，下意识的便要笑着开口，眼神一晃，那未曾浮现的笑意，便又僵在了脸上。
碧珠已经不在了。
那个带着几分傻气，却将她这个小姐看作比命都重要的碧珠，已经不在了。
浅浅笑意，在慕长歌那幽邃的墨瞳内，渐渐沉了下去，刀锋般的凛冽，一点一滴浮了上来，直至将那双凤眸充斥了个满满当当！
待慕长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掌心已经快要被紧攥起的指甲所划破。
轻甩了甩手，慕长歌又将那眼底的汹涌悄然敛回。
暗自发狠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够做的，就只有让害死了碧珠的人，血债血偿！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地划了过去，日暮西山之时，素玉总算带着一身初秋的寒意回到了千翠院。
“如何了？”慕长歌问道，细长的影子，在灯影下轻轻晃动着。
“奴婢险些以为……自己这次只怕是要有去无回，谁知……”看素玉那模样，像是还未从之前的事回过神来一般，“小姐当真是料事如神，就连那人的反应，都同小姐所预料的一点也不差！”
素玉禁不住又继续问道：“小姐样样都能够预料得到，是不是小姐早就已经同那人说过了？”
倘若不是慕长歌早就已经与那人有所交流，她又怎么可能将所有一切都料想的如此准确？
慕长歌轻笑了笑，不急不慢道：“要预料到一件事的发生，其实并不见得会有多难。只要能够将这人了解个透彻，那么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自然也就不难想到。”
“话虽这样说，可小姐别怪奴婢多嘴，小姐即便是再了解这人，又如何能肯定……那人之所以这样做，不是为了将小姐引入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