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柔心底一沉，暗自咬了咬唇角，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以往的太后，在听罢这些后，必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心跳不可遏制地乱了起来，苏晴柔心头越发慌乱，诡异的直觉，使得她左右难安。
而太医，也已经被墨竹带了过来，太后既不过问，也不阻拦，似乎是默认了祁靳之先前的话，任由太医战战兢兢地为皇后查探起了伤情。
房内的气氛，越发诡谲异常，苏晴柔悄悄看向了慕长歌，她如此聪慧敏锐，不该察觉不到才是。
然而，慕长歌那神情，竟真就像是什么其他的都没有考虑到，神色如常，同太后对视着，开口前，甚至还风平浪静地笑了一笑，“不止如此，臣女还知道，除了同六皇子暗中谋划，另立储君这件事之外……太后姑娘还做了件任凭谁也想不到，更不敢想的事。”
“你且说来听听。”太后沉稳地坐着，等待着她的回应。
慕长歌望着太后，一字一句道：“皇上的身子，现如今恐怕早就已经不行了，而这，想必也多亏了太后娘娘那命人制成的药。太后您给皇上服下的药，只能让皇上暂时有了那类似回光返照的所谓好转，可实际上，它根本只会透支了皇上的寿命！”
一言道出，错愕声纷纷响起，皇上怒不可遏，“放肆！你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太后要害朕，朕的母后，怎么可能会要加害朕！”
同皇上暴跳如雷的怒意相比，一旁的太后则镇定的多，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上，不见浮现丝毫的波动。
“你能说的，就只有如此荒谬的言语了么？”太后冷笑，“哀家还以为，你能够道出何等惊世骇俗的话语，原来，也不过只是这番胡言乱语！”
摇摇头，太后的神情，分明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同祁靳之道：“王爷可都听见了？不是哀家不给她机会，是她所说的这些话，实在荒谬到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慕长歌也冷了视线，语调一沉，“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的理由，无非是因为此事太过离奇。太后若心中另有打算，想要另立储君，倒不难说得过去，但太后身为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却能狠心调换了皇上的药，只为了能够早些让六皇子坐上皇位，此事又有谁敢信！？”
听她道出这些，太后非但不恼，面上甚至还更加平静了许多，“说的言之凿凿容易，但你可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些都是哀家所为，又是哀家设局栽赃了你们？”
“母后！？”皇上怒道，“母后还要听她在此胡言乱语什么，依朕看，这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无需与之多言！”
“皇上不必着急。”太后缓缓抬起一只手，朗声道，“哀家做事，向来喜欢一清二楚，让她说下去也无妨，哀家也想看看，她今天到底还能有什么本事。”
慕长歌微微一笑，“臣女并没有什么本事，但臣女只是碰巧知道了真相。太后想听，那臣女可就要一一道明了。”
“赤练公主的药，是她自己服下的，为的就是要将这一连串的事情牵连到一起，好顺理成章地将我也牵扯其中。”慕长歌不急不迫道，“自然，在这处处都有太后您安排的人的地方，想要将那所谓的证据消灭，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太后娘娘，您给皇上下毒一事，臣女却不难拿得出证据。”慕长歌眸光一凝，唇畔的笑意，已经有了几分森寒，“您悄悄喂给皇上的药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如今，就不必装傻了吧。”
“那日，六皇子用丧心病狂的手法，虐杀了厉子言，又以一口木箱，将还剩一口气的他送到了慕府。但你怕是没有想到，你以为是用来威胁我的厉子言，却偏偏撑着那最后一口气，告诉了我你的秘密！”
慕长歌侧过视线，逼视着苏翰羽，“你从他手中要走了秘药，又想办法让皇上服下了秘药。厉子言曾告诉我，你已经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人，所以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了这一切。”
“无稽之谈！”苏翰羽怒道。
慕长歌讥讽地瞥了他一眼，将他这故作出来的愤怒无视了过去，精修道：“因为厉子言的遗言，我思前想后，却总也想不出来，皇上身边的人，究竟是谁被你收买，又有谁能有着这样大的本事，能避开他人耳目，将秘药喂给皇上。”
“可今天，我却全都明白了。”慕长歌眯了眯眼眸，厉声道，“之所以没人发现异样，是因为这秘药，并不是偷偷喂给了皇上，而是有人光明正大让皇上服下！而那人，也正是原本最不可能这么做的人。”
“正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可能伤害到皇上的人，如今却恰恰对皇上做了催命的事！”
“就算厉子言临终前的遗言，被所有人都知晓，他们会怀疑到的，也必定只是皇上身边伺候着的下人，疑惑是某个妃嫔，谁又能想到，竟会是与皇上母子连心的太后！”
见皇上要动怒，太后抬了抬手臂，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无声地望着慕长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太后想要证据不是么？方才嬷嬷取来的，您随身带着的药匣子里，装着的必定就是那秘药吧！敢把那样东西堂而皇之的带在身边，又是皇上绝不会怀疑的人……除了太后娘娘您，谁还能做得到？”
“至于证据……”慕长歌扫一眼被带来的太医，神态自若，“只消多找几个不知情的太医，让他们辨别一番那药究竟是什么，真相自会一清二楚。”
“还有今日，那混进马车队伍的刺客，当真是刺客，还是为了更好的实行您的谋划，而被一早安排好的人，相信皇上若能真正查探一番，也就不难知晓了。”
同慕长歌视线碰触在一处，太后缓缓点头，“说的倒是有模有样，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要说？你不妨也说说，就算哀家当真是同六皇子有密谋，却也牵扯不到赤梁公主的头上。六皇子夺位，是对他有利，那赤梁公主帮他布局，又有何缘由呢？”
同慕长歌开口时，太后神情之中，不见有半分怒意，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循循善诱的温和亲切。
太后这反应，反倒是令他人有些看不懂了起来，只有那多年前，就在太后身边伺候着的嬷嬷，悄悄打了个冷颤。
慕长歌轻笑一声，锐利无比的视线划了过去，望向了容君瑶那已有些不自然的脸，“猜也不难猜出，太后您必定也允诺给了她什么好处，对她而言，最为直观的好处，无非就是……成为百安的下一任皇后。”
“依照百安的规矩，异国女子，身份再如何尊贵，也决成不了六宫之首。若太后娘娘允诺给她的，是这样的好处，实在是很难让她不动心。”
容君瑶柳眉倒竖，“你死到临头，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不过是看不下去太子他们的卑劣之举，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她唾弃的义正言辞，正欲继续，便被慕长歌清清冷冷的一句给打断了，“公主不必恼羞成怒急于反驳，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们心里自然清楚，不是么？”
容君瑶恼到涨红了脸，两排贝齿死死磨在一起，就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下意识紧攥着衣袋的掌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冷汗。
此事，就连苏翰羽都已有些沉不住气了，慕长歌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就连其中的细枝末节，都被她给道了个分毫不离！
就算厉子言当日能够撑得住最后一口气，可他断定厉子言根本不清楚这么多，那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能知晓此事的人，都是宁死也不会背叛他的人，绝不会有人同她通风报信，倘若这一切，都是由她寻到蛛丝马迹，丝丝梳理推断而出，那慕长歌此人……着实是不得不铲除之威胁！
想到此处，苏翰羽眉心一沉，正气凛然的表象，信手拈来，“皇祖母，不能再让这妖女继续妖言惑众了！她不过是想临死前，也要将皇祖母的名声拖下水，此女如此歹毒，多留她一刻都是祸患！”
容君瑶也连忙做出一副凄楚无助的模样，垂泪道：“太后娘娘，臣女也请求您，快些处置了妖女！她信口开河栽赃的，倘若只是臣女一人的声誉倒也罢了，可臣女在此代表是我们整个赤梁，着实不愿听她继续诋毁下去！”
听这二人如此义正言辞，慕长歌面上登时便浮起了一丝讥讽，“这么着急要将我灭口，看来我还真是半个字都不曾说错。”
说完，慕长歌清亮眸光一挑，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为了证一证清白，不知太后娘娘何时能传唤太医，来查证一番？”
“不必查证了。”太后沉声道，无声地笑了笑，又缓缓点头，“你所说的，的确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