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他该死，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这个世上，最不该活着的人就是废物。原本他也可以不必死，妙儿需要的女子做成的人蛊，他要是聪明点，也可以苟且偷生活下来。”
“可谁让他不自量力，明明只有自保的本事，却动了要多此一举的心。他的死是必然。”
柳老夫人望着她，冷冷一笑。“不过，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了。现在的你，就只是一个外人眼中的死人。你可知道，我手中这条蛊虫是要做什么用的么？”
“这叫移魂蛊，它能够将人的生命力，一点一点转发到另一人的身上。可它也有一特性，便是同类相吸，移魂蛊天生就有感应到同类的能力，如若不是经历过一场厮杀，最后才活下来的人，它连碰都不会碰。”
慕长歌望一眼那条莹白的蛊虫，眉眼当中暗暗略过一抹森寒，又挑眉看向柳妙儿，“原来柳家世世代代真正的秘密就是这个，也罢，能够在死前知晓这些秘密，就算真要被这虫子一点一点抽成人干，我也认了。”
“你能这么痛快接受，那可真是再好不过。”柳老夫人边说着，边要去抓起那虫。
“慢着！”慕长歌低喝一声，“反正我已经逃不掉了，也没有什么挣扎的必要。至少在临死前，还请三妹妹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柳妙儿不急不慢，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人蛊，她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会急于这一时半刻。
慕长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如今落得这下场，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大意，也怪不得别人。如今我只好奇一件事，在三妹妹心中，可曾真有过只属于柳予安的方寸之地？”
柳妙儿面色又凝了凝，慕长歌却不给她多想的机会，继续道：“柳予安对你的心，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做了那么多违背他本愿的事情。”
“他与我，虽不是亲兄弟，可也算是相识一场，多少有些交情。我也只想替他问一句，三妹妹如此冰雪聪明，不会看不出他的心。在你心中，又有没有他的位置？”
“我对大哥……”
柳妙儿嗫嚅着，缓缓垂下了视线，似乎很是悲伤，然而，片刻过后，却听到一阵阴冷的笑声响起。
“慕长歌，亏我还以为你真的聪明的很，你所好奇的这件事，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么？”
柳妙儿笑的眼泪都挤了出来，“我对他，怎么可能有什么所谓的感情！？他不过只是柳家精心养的一条狗罢了！柳予安的本事，难道你看不出么？能够在身边养这样一条狗，对柳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慕长歌紧蹙了眉心，“那你平时对他的依恋……”
“当然是假的！不这么做，我怎可能牢牢拴住那条狗的心，让他为我卖命！？对他有情，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要不是有些本事，难道你以为，他活下去的机会就会比二哥大么？不过就是柳家的一条狗，也配谈什么情分！”
“可笑他还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在保护我，柳家后院的秘密，我比他知道的还要多，哪里还用得着他一天到晚阻拦？”
“说起来，他的想法也真够愚蠢，一心只想为我调理好身子，却没想到，他早就已把我真正需要的药给带了回来。”
目光划过慕长歌的脸，柳妙儿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残忍，“该问的都已经问过了，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老祖宗，孙女等的实在够久了，现在可是真的连一刻也等不及了！”
就在柳妙儿笋尖似的手指，即将抓起移魂蛊的那一刻，却见被牢牢捆在木桩上的慕长歌笑了起来。
她斜了斜视线，鬓间一缕碎发垂下，透着一丝别样的凌乱妩媚，“你们都已经谋划了这么久，处处都小心翼翼，珍重的要命，怎么临了，却没有一人想的起来，是不是应该先确认夺魂蛊究竟还是不是原来那条？”
“你心里鬼主意多得很，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拖延下去。夺魂蛊一直都收在我身旁，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碰到它，它当然不可能被调包。”
柳老夫人颇为不屑地轻笑一声，柳妙儿更是丝毫都没有迟疑地抓了下去，就在她手指触碰到移魂蛊的瞬间，她顿时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将移魂蛊抓到了眼前，“假的，老祖宗，这是假的！这不是柳家代代相传的移魂蛊！”
“什么！？”柳老夫人也脸色一变，反手将蛊虫抓在手中，心顿时狠狠一沉，如坠冰窖！
移魂蛊……什么时候被调换成了假的！？
真正的移魂蛊，通体冰凉，触碰到它的时候，会有玉一样的温润质感，可如今被她握在手里的这条，凉丝丝，软绵绵，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蚕！
“可惜啊，可惜，看来我怕是不能成为妙儿的蛊人了。”
慕长歌摇摇头，那故意做出的万般可惜的神情，无疑是对眼前二人的深深嘲弄。
“你，你用了什么法子偷梁换柱！？”柳老夫人将木匣狠狠砸在地上，“说！真正的移魂蛊在什么地方！？”
没有移魂蛊，她们费尽心思将慕长歌捆在这里，也就成了一场费尽心机的无用功！
“老祖宗您既然这么想知道……”慕长歌微微一笑，眼底却在这瞬间锋芒毕现，“不妨回头，好好问一问他？”
柳妙儿二人，这才察觉到地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条细长的人影，面色一灰，下意识转过身，已是花容失色，“大，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老夫人到底还是比柳妙儿更沉得住气些，“你不是去采买后院要用的原料了么！？”
柳予安面色冷峻，一步一步靠近过来，而紧跟在她身后的，正是前不久刚刚跟随祁靳之离开的素玉。
素玉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断了铁链，“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慕长歌淡然一笑，“殿下呢？”
“殿下正在外面候着小姐呢，只等小姐从这鬼地方离开，就立刻带小姐回七皇子府。”素玉仔细搀扶着她，“小姐，咱们快离开吧。”
“不能走！谁也别想走！”柳妙儿上前一步，先前娇弱的伪装，已彻底撕下，冲柳予安低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拦住她！”
柳老夫人将柳妙儿拦下，“夺魂蛊，是你调换的，是不是！？”
柳予安只冷笑，一言不发，看向柳妙儿的眼神里，有心痛，有不忍，更多的却是一种压都压不住的决绝。
半晌，才听他冷声道：“原来这么多年，你们全都是在骗我。”
只细细一想，柳妙儿便清楚，那夺魂蛊必定是在他的手上，一丝恼意，顷刻间便按捺不住地冲破了她的眼眶，又被她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期盼了这么多年，决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她说什么也要想法子，让柳予安把夺魂蛊交出来！
柳妙儿狠狠一攥掌心，指甲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皮肉，借着那疼痛，逼出了一丝眼泪，抬眼看去，还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大哥，妙儿求你，把夺魂蛊给我吧……这些年我的痛苦折磨，大哥难道不是都看在眼里了么？”
“大哥不是曾经说过，只要能够让我不再经受这种折磨，即便是要你粉身碎骨，来换我一个健康的身体也愿意么！？”
“妙儿不要大哥粉身碎骨，只想求大哥，把拿走的夺魂蛊还给我……妙儿什么都不求，也可以向大哥保证，只要大哥把夺魂蛊还给我，我以后什么都听大哥的，好不好？”
柳妙儿本就长了张白兔似的脸，如今这含泪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素玉心头一提，下意识抓紧了慕长歌。倘若在这时候，柳予安一个不忍，慕长歌就极有可能又落回到柳妙儿等人的手里！
柳予安凝视着柳妙儿，片刻，从袖中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条通体莹白的虫子，看上去更像是玉雕成的一般，被柳予安捏在指间，缓缓蠕动着。
“夺魂蛊！？”柳妙儿一见到它，顿时欣喜若狂，“我就知道，大哥你一定舍不得妙儿送命！妙儿以后什么都听大哥的！”
“真的么？”柳予安笑了笑，这笑意当中，却更多了一丝绝望。
他探出手，将移魂蛊探了出去。
“柳予安！”素玉急的大叫了起来，“他们这么对你，难道你还要为了这这些人，背叛了小姐么！？”
“你——”素玉一着急，便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短剑，准备来个殊死一搏。
慕长歌却在这时轻轻扯住了她，冲她轻一摇头，示意她不必惊慌。
“小姐！？”
“别慌张，等着看就是。”慕长歌嘴唇轻轻动了动，压低嗓音，让她稍安勿躁。
“可是……”
“你放心好了。”慕长歌冲素玉缓缓一点头，眼底满含着的，尽是一片胸有成竹，“我们绝不会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