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段小九不说，段乔也知晓，他的时间不多了。脸上父亲赏的巴掌印还是火辣辣的，他的话亦犹在耳畔。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如何解决。
但这一切，很显然都没有钱银钗来的更重要。
段乔急如火燎，他很快来到了县衙，先得到的却是汗如雨下奔来的段小九带来的消息：“我方才去了粮站，并未见沈公子，站中伙计只道沈公子今日不在！”
沈良不在粮站，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只是就算如此，段乔还是要去。
他知晓，钱银钗等不得。
段乔直入县衙，衙役并无相拦，而是追着问道：“段公子，府衙重地，不可硬闯啊，公子要干甚？”
“今天你们带走的姑娘在何处？我要见她！”
他要见她！一刻都等不得！
衙役松了口气道：“已入牢房，只等开庭。公子有探望的机会，这边请。”
幽暗的牢房，地上潮湿阴冷，冻的钱银钗直打哆嗦。
她醒来，只觉脖颈火辣辣的疼，轻轻扭动后，听到她熟悉无比的声音。
“多多！多多！你如何了？”
他总是笑着与她戏谑的声音，眼下已被担忧扰的变了声。
钱银钗愣了愣才知，是段乔来了。
“段乔！”
二人四目相对，她因寒冷轻微抖着，他的双目已红。
“多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分明他将她送到繁星楼前才离去！
“我不知，段乔，那柳老爷要吃玛瑙翠，我便拿给他，可他吃完，便倒地不起口吐酸水，撒手人寰！”
钱银钗摇了摇头：“当时人多，我说甚都无济于事，后被打昏带走，再醒来，就见到你。”
“怎会如此？那钱老爷我今日才见过，他进楼前还曾与我攀谈数句，怎会吃了红果就撒手人寰？”
段乔道：“玛瑙翠又无毒，难道是谁在果子上下毒诬陷你？”
他是真慌了。
钱银钗无力一笑，摇了摇头：“若有人有意下毒陷害，又怎会知我会拿起哪一个锦盒？”
“这……”
正是时，牢房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捕快头子前来带人：“把犯人带上，升堂了！”
不过顷刻，钱银钗已被带上堂。
只见高堂上县令已上坐，在她的左边，乃是头缠白条、双目带泪的柳意浓。
随着惊堂木一落，两侧如狼似虎的衙役齐齐道：“武——威——”
“堂下原告诉书本官已看，现在一审，原告发言。”
柳意浓开口便带着哭腔：“县令大人，我柳家一直在城西安分守己开着戏楼，自问并未得罪过这私自落户县城的姑娘，她却要将我父亲害死，求县令大人，为家父报仇！”
“父亲听闻繁星楼有玛瑙翠十分可口，便动了品尝的念头，却不曾想，死在了那里！在场众人都看到了，是这贱人亲手将玛瑙翠交到家父手中，家父吃后便倒地不起！”
“我不服！”
钱银钗开口道：“我为何要……”
“住口！”县令手中惊堂木一拍，制止了她的话。
“未到你发言之时！”
说罢后，他道：“原告证词与诉书一致，可有证人？”
“有！在场之人皆是证人！”
“传证人！”
上场的乃是今日在场的男子。
“本官问你，原告之言是否属实？”
那男子点点头，道：“回大人，今日我在场亲眼瞧着，柳老爷吃了那女子亲手给的玛瑙翠之后，便倒地不起，口吐酸水，浑身痉挛！是她害死了柳老爷！”
县令惊堂木又是一拍：“被告陈情！”
钱银钗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
场上哗然，段乔急：“多多！”
县令道：“既是如此，那……”
钱银钗抬起头来，直直望进县令眼底，她道：“但我有三个问题要问。”
“哦？你问。”
她道：“一：我并不识得柳老爷，又为何害他？
二：柳老爷是因吃玛瑙翠而死，若是换旁人拿于他，依旧会是同样结果，为何字字句句皆道是被我所害？
三：玛瑙翠并非第一次售卖，众人吃都无毒，为何柳老爷身死？”
钱银钗一字一句道：“我怀疑，柳老爷身死并非因为玛瑙翠！”
柳意浓急了，他站起来便将手指指向钱银钗，朝她吼着。
“你巧言令色！不是你害的难不成是家父自杀？！”
他又回头望向县令，道：“县令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不下令发三司会审问斩！莫要再听她巧言令色，她拿去的果子家父吃后死了，这难道不是事实？不论如何，这玛瑙翠都是她带进青城县的！”
县令的手捏住上写“斩”字令牌。
段乔见此，上场便道：“县令大人，柳公子口口声声说人证物证，那请问物证还在？”
段乔闯堂，场上哗然。
钱银钗嘴角一扯，道：“大人，我要求验柳老爷西去之时手中拿的那颗玛瑙翠。”
“你要干甚！”柳意浓喝道。
她道：“将那颗玛瑙翠验过，不是胜过一切证词？究竟有毒无毒，不是一眼可知？”
她有这自信，玛瑙翠绝无毒，也可肯定，绯姐儿并不会在玛瑙翠上下毒害她。
这一切都没有理由。
段乔明眸凝视县令，开口道：“如此直截了当的方法，县令大人不肯？”
“这……”
县令左看看右望望，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流转，二人家室皆在县中风声水起，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证物可在？”
一旁衙役道：“回大人，在。”
“那……便请仵作验。”
那被咬去了一半的玛瑙翠被再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其上带着的酸液还未曾干涸。
堂上静到极致，针落可闻。
段乔低了身子，用大手包住钱银钗的手。
光影斑驳，在地上移了寸许。仵作终是开口：“回大人，这玛瑙翠上，无毒。”
段乔的手一松。
柳意浓不可置信，开口道：“怎么可能无毒？！”
钱银钗轻声道：“这红果我并未碰过，若有毒便是有毒，无毒便是无毒。”
县令提袖擦了把汗：“仵作，你可确定？”
“确定，确实无毒。”
段乔与钱银钗对视一眼，浅浅一笑。
却又听柳意浓道：“不管如何说，众人都见了，是那贱人将玛瑙翠给了家父！家父吃后倒地不起。家父不可能服毒自杀吧？所以这是抹不去的事实！家父吃了玛瑙翠，便撒手人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