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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对脸亲家”面对面

老鼠钻进里间屋后,藏到了柜子底下;吉明走进里间屋后,坐在了既当椅子又当床的铺板上。面对眼前空荡荡的书桌,他陷入了深思:没有书咋学习?不学习还有啥奔头儿、啥盼头儿?唯一的办法儿就是借一套高二的数理化课本。传友有这套书,也知道他不用,但吉明不愿意借他的。除他外,胡家屋子还有个同级不同班的同学,吉明决定舍近求远去他那里借。假如他也学的话,就和他“一书两用”,错开两人的复习时间。

第二天正逢临河大集,于占吉对吉明说:“家里有白菜,我去割半斤猪膘子肉来,包顿饺子犒劳犒劳你,俺和吉霞也跟着沾沾光。”

“夜来晌午伙房里改善生活,吃的是洋葱、猪肉大包子。”吉明说,“撑得我到现在刚缓过劲儿来,没看见夜来后晌我光喝了两碗黏粥吗?”

“在工地上你吃的是大包子,抢着吃、抢着咽,填鸭一样硬往肚子里塞,有好东西也吃不出好来。”于占吉说,“今日咱包顿小的(水饺),吃顿舒坦的。”

挎着筐子来到集上,还没等走到食品站的摊点跟前,于占吉就停了下来:对脸亲家潘十妮儿,正在那里买肉。割下来挂在秤钩子上的那一块,不到二斤也足有一斤半,不是过年过节,象他这种经济条件很差的户,有啥事舍得买这么多肉?

为防备他看见,于占吉在停下的地方又往后退了退。大集离潘家屋子比离于家屋子近,要是让他看见,非让我到他家坐坐咋办?他不叫不好,我不去也不好。

等潘十妮儿走得不见了人影儿,于占吉才凑到了肉案子跟前。

在回来的路上于占吉发现,前面那个一瘸一点的人,就是潘十妮儿。他家原本在大集的东北方向,为啥往西走呢?于占吉的脚步不得不慢下来。他想,潘十妮儿一准是去某村、走某个亲戚,而他去的这个方向,离我家越来越近、离他家越来越远,万一他一回头看见我,我不叫他家去坐坐不合适,他不去坐坐也不合适,可人家那提包里还有肉呢!硬叫他不是难为他吗?

于占吉越走越慢,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刚拐进自家所住的胡同,站在大门口等他的吉霞,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爹,潘家屋子俺大爷来了。”

“他没说来干啥吗?”于占吉顿时紧张起来,心口儿扑通扑通直跳。

“坐在椅子上只顾吃烟,低着头一声不吭。”吉霞说,“俺大爷破费不轻啊,还给咱买了挺大一块肉来呢!”

不打招呼、不捎信儿,不声不响地来这里干啥?再说,有事也用不着他跑呀!难道吉亮有病来不了?于占吉越往家走越心慌,脑袋瓜子差点儿碰到大门的门框上。

“老潘哥,你咋有空儿来了?我这个想看看你的还没去,你就先来看我,欢迎啊欢迎!”于占吉三步并做两步走,紧紧握住了亲家的手。

“占吉哥……”潘十妮儿只叫了一声哥就没有了下言,木呆呆地站在他面前。

“大老远的,咋不让吉亮送你来呢?”于占吉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呜,呜——”一提到吉亮,潘十妮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声泪俱下,身不由主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快说快说,吉亮他到底怎么了?”于占吉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就连吉明和吉霞也都围了过来。

“占吉哥,我看……”潘十妮儿眼泪汪汪地说,“我看还是让吉亮回来吧,俺家里盛不开他呀!”

一听这话,于占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不是与命与病有关,啥都好说、好商量。可潘十妮儿乍猛的冒出这么一句,还是让他始料未及:“老潘哥,你这是说的啥话?‘大见面儿’时我交待得明白,从吉亮过门儿的那一天起,我就把当爹的权力拨给你一大半儿了。不听话你就替我管教他,打也行、骂也中,让你气过了火儿你就往狠里打,打断腿算他自家跌倒摔的。”

“我管不了他。爱武——不,爱红也管不了他。”潘十妮儿说,“进俺家后头几天还象那么回事儿,但很快就变了,变成俺家的老大了。原本打算娶个女婿防备老,没想到娶了个爷爷家去。呜,呜——”

“老潘哥,先喝杯热茶定定心、消消气。”于占吉说,“今日咱兄弟俩有的是工夫,你就把吉亮这个小鳖羔子的罪过,一一给我道来。”

“起先是和爱武闹腾,逼她改名、逼她留长头发。”潘十妮儿说,“爱武那么刚烈的性子都被他降服了,我这个跌倒爬不起来的老实人算老几?”

“咋逼她?打她还是骂她?”于占吉说,“要是他敢打咱那爱武,到时候让我摸着他,非替她还过来不可。”

“不用打、不用骂,只用两个字就能降服她——离婚。”潘十妮儿说,“有一天我脱下裤来正打谱儿钻被窝儿,从西屋传出的争吵声就又逼着我把裤穿上。慢开门、轻迈步,踮着脚尖来到西屋窗下一听,正听见吉亮说,从明日起就把‘爱武’这名字改成爱红。我一叫你爱武,就有一种叫老大爷的感觉,估计别人也一样,只是人家不好意思对你讲罢了。爱武说,这是毛主席诗词里的两个字,你敢说不好听?吉亮顶撞她说,要是所有闺女都学你这种起名的办法,都叫爱武的话,全国还不乱了套?再说,毛主席诗词中的词语也不一定都适合做名字。‘敢下五洋捉鳖’中的‘捉鳖’,也是毛主席诗词里的两个字,你咋不叫潘捉鳖?听了吉亮这些话,我觉得挺解恨。当初她非要把爱红改成爱武时,气得我好几天没搭理她。因为俺老爷爷的名字也占着个‘武’字,这不叫犯上作乱吗?可我不搭理她白搭,她想做的事我拦挡不下。”

“我也觉得吉亮的看法儿对。一个闺女家,叫爱红就是比叫爱武好听。”于占吉问道,“那爱武又是个啥看法儿?”

“爱武说我要是不想改呢?吉亮说你先别这样问,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完,我不光让你改名字、还让你改发型。你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往后给我留成长发。爱武又问,我要是不留长发呢?吉亮说你敢不按我的要求去做,我就敢和你‘离婚’。我听后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两个字。”潘十妮儿长叹一声说,“我知道爱武真心喜欢吉亮。要不是现如今论出身、讲成分,象吉亮这样的俊小伙儿,咋能轮到俺家爱武这里?”

“这小子咋就乍猛的冒出这么一句呢?”于占吉紧接问道,“你看着他俩第二天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

“第二天吉亮该咋样还是咋样,爱武可就真的变了样。”潘十妮儿说,“她让家里人从今往后不要再叫他爱武,叫爱红。她还常站在镜子跟前使劲地梳头,好象靠梳子就能把她那头发拉长似的。我寻思她听了他的话,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抬杠拌嘴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后来又咋闹腾了?”于占吉心里很是纳闷儿:这门亲事是他挑、是他选,结婚才几个月,咋就张口离婚、闭口离婚呢?就算是一时生气,也不能单单‘气’出这两个字来呀!一向以为最了解吉亮的于占吉,这回还真就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几天后,两人又吵叽起来了。这回他俩不是躲在屋里偷偷地吵,而是守着全家人公开地吵。那天爱红开了一下午会,到吃后晌饭的时候还不见人影儿,一家人都等着她。回来后刚端起碗,吉亮就训上了:往后把战斗队队长这个头衔给我辞了!一个女人家,成天没白没黑地在外头疯啥?爱红把饭碗往桌上一蹾说,改名时我狠狠心听了你的,改发型我也听了你的,这桩事不能听你的。‘八、一八战斗队’是我成立的,我是公认的队长,咋能让你一句话就把我免了呢?吉光说,过去你不是我的女人,我管不着,现在我就有‘什么什么……格’管着你!”潘十妮儿挠着头皮说,“叫那个‘什么什么格’来?”

“叫‘资格’。”于占吉说,“没想到俺那吉亮还挺封建呢!老潘哥,这事到末了闹了个啥结局?”

“当时爱红的嘴张了好几张,看样子是想顶撞他几句,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潘十妮儿说,“现如今爱红的队长虽没辞,但打那天起,后晌再也没敢出去开会的。”

于占吉说:“不是我替俺那儿争理,我觉得让爱武改名,让她少在外面开点会,多在家里干点活儿,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儿。”

“我想跟你拉的不是改名和当造反队长。”潘十妮儿说,“但只有用这两桩事先开个头儿,才能和下面的话接上茬儿。”

“有啥憋闷的事,尽管对着我说。说出来让心里亮堂亮堂,松缓松缓。”于占吉回头又嘱咐正在和面、切馅儿,准备包饺子的吉霞,“拾掇好了你自家在那边包着,我和你大爷在这边拉着。”

“吉亮没进俺这个家以前,方方面面都是爱武说了算。从刚才这两桩事上你就不难看出,当家的换了。为个家庭过日子,男的说了算比女的说了算强,我这个人愚得跌倒爬不起来,不是块当家的料,可有替我当家的了!心里刚热乎了一阵儿,但很快就又凉了下来。”潘十妮儿说,“办完他俩的婚事,接下来就是收秋、就是种麦、就是出河工。自打我那年翻了牛车伤着腿后,俺家里就没有一个能在冬天里挣工分的了(指家里没有出河工的)。想不到吉亮刚进家门不几个月,就赶上了这样的便宜事儿。”

“吉亮今年能在你们那边出河工吗?”于占吉听了一愣,“他那户口不是还没拨过去吗?”

“大队里给了俺家一个照顾名额。”潘十妮儿解释道,“民兵连长是俺没出五服的一个侄儿,他在干部会上给俺争理由、替俺说好话,他说吉亮那户口虽没过来,但正在办手续,如今就算是咱们大队的人了。十妮儿叔家里已多年没为水利工程做贡献了,今年就让他们家贡献贡献吧。在场的干部们没有好意思说不同意的,没有说不同意的也就等于都同意了。”

“能有这种事儿?”于占吉说,“不对呀,前些日子,见到婆家是你们村的我的一个街坊妹妹,闲谈中问起吉亮时,她说他几乎天天晚上在她家打扑克。”

“我那话刚讲了一半儿你就截住,咋能对?”潘十妮儿说,“大队里同意、他不同意,不照样白搭?人家又不是逼着他去,他不去还有抢着去的。”

“赚吃喝、赚工分,捎带着还能和街坊们熟悉熟悉,一举三得的便宜事儿,他为啥不愿意去?”于占吉估不透儿子是咋想的。

“吉亮说他那两条腿都疼。从外面看不出啥毛病,里面就是疼。”潘十妮儿问道,“占吉哥,吉亮是有腿疼的病根儿吗?”

“是有点腿疼的毛病,可也不至于疼得不能推土啊!莫不是这段日子又加重了?”当爹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儿子的?于占吉明知吉亮在撒谎,却也不得不偏向他,帮着他把这个谎一撒到底。

“我这腿有毛病,是秃子头上那虱子明摆着;他那腿有毛病看不出有毛病,和那好腿一模一样。”潘十妮儿说,“不出河工不要紧,在家能勤快着点也行啊!可他眼里看不见活儿,横草不给你拿成竖,吃了饭一抹弄那嘴就走,不是和年轻人打扑克,就是和老头儿们下象棋,不到饭时儿上家里就好象没有这个人。有一天我想让他挖挖猪圈里那粪,他不干,理由还是腿疼。爱红实在看不下去了,呛白他说,什么腿疼脚疼的,我看啥毛病也没有,你装得挺象啊你!吉亮说,看着我装得象,你不会也装装吗?你家里的人都装装!占吉哥你听听,他在话中不称呼‘咱家’、称呼‘你家’。他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成俺家的人啊!”

“说他脑子出了毛病吧,他又能打扑克、能下棋;说没出毛病吧,从他的言谈举止上看,还真就是出了点毛病。”于占吉挠着头皮自语道,“俺那吉亮这是咋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

“爱红说,你不出河工我认了,连个猪圈都懒得挖,这就太不象话了。腿疼可以慢着点干,一天干不完干两天,往外扔一锨圈里就少一锨,总不能吃饱了、喝足了光玩儿啊!吉亮说,嫌我光玩儿咱就‘离婚’,离了你去找个能干的——这是吉亮守着俺全家人,第一次公开提到这两个字。打那以后,吉亮就把‘离婚’挂在了嘴上。”潘十妮儿用手背抹了抹从眼角不慎溢出的泪水,继续向于占吉诉苦,“爱红怕离婚。当年俺大队那几个抢着当上门儿女婿的,她都看不上,偏偏相中了吉亮。要是他非离不可,还不让那几个看她的笑话儿?那她的脸面往哪里搁?唉,我看爱红是被吉亮吓唬怕了,被他拿下来了。”

“这小子是咋想的我也估不透呀!当初盼着‘娶’他的不下十几个,可他非爱武不‘嫁’。才几个月的工夫,变化咋就这么大?”这时,于占吉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吉亮中了‘美人计’,和潘家屋子另一户人家的闺女好上了?是不是这闺女已怀上孩子,让人家赖着、不‘改嫁’不行了?真要这样的话,吉亮可就吃苦的了。想到这里,于占吉坐不住了,“老潘哥,下午我陪你回去,当面问个明白。”

“不行,不行。我今日是偷着来的,跟家里说的是去走一个老亲。”潘十妮儿说,“不光你不能去,别人问我来干啥时,你就说是走亲戚顺便路过。”

“那我就待个十天半月的再去,和你‘走亲戚’这事离得远远的。”于占吉因惦记吉亮,连中午的猪肉饺子也没吃出香来。

“占吉哥,盼的就是这句话。你到我那里探探虚实、摸摸真假,看看吉亮到底是个啥想法儿。”潘十妮儿说,“听帽子家大嫂讲,吉亮最听你的话。”

于占吉没吭声。他想,吉亮要是听我的,我咋能和你潘十妮儿成了对脸亲家?

潘十妮儿走后,于占吉琢磨了十多天、担心了半个月,终于熬到了该去“走儿家”的日子。进了亲家的门,按照上次会面时的约定,两亲家先在吉亮面前“演戏”:潘十妮儿说,占吉哥,你咋有空儿来了?于占吉说,时候多了不光想孩子,也想亲家呀!寒喧了该寒喧的几句后,于占吉问道,吉亮自打来到这个新家,听话啊吧?勤快啊吧?潘十妮儿便把上次说给亲家的话,守着吉亮又复述了一遍。

于占吉以为吉亮听了会反驳,潘十妮儿以为吉亮听了会发火儿,出乎两亲家预料的是,吉亮听后既没反驳、也没发火儿。他对潘十妮儿说,爹,那是我和爱红争论问题时说的气话,往后我再也不提“离婚”这两个字了。他又对于占吉说,爹,我和爱红是自由恋爱,是我先同意的,咋能说离就离呢?

于占吉怕儿子的话中有假,把他叫到一边偷偷问道,你有没有在潘家屋子惹下事儿?吉亮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老实都老实不过来,还敢惹事儿?于占吉怕儿子没能领会他的意思,又进一步问道,你没主动惹事儿,有没有人逼着你惹事儿?吉亮说,您冷不丁问的这些话,我咋越听越不明白呀?于占吉不是不想问得明白着点儿,而是一下子就能问明白的那句话,让人难以启齿。为了儿子的安全,为了自己夜里少失眠,难以启齿也得启齿:吉亮,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就直问吧,你是不是让别人家的闺女缠上了、赖上了?吉亮忙说,您千万别担心我会出这种事,绝对没有。

儿不让爹为他担心,爹的担心只放下了一半儿,还有一半儿没放下——刚结了婚就张口离婚、闭口离婚的,内里定有蹊跷。

饭后,潘十妮儿打开小柜子上的锁,从里面拿出十块钱,哆哆嗦嗦地递给爱红说:“到经销点上买点东西,你和吉亮跟着你爹家去住几天的吧。结婚都好几个月了,还没回去一趟呢!”

于占吉忙拦挡说:“家去走这一趟有啥用处?我和吉光、吉亮早就说好了,年初三让他两家子回去打个宿,俺这一大家子也就算过了团圆年了,平日里没有事儿,回来回去地折腾啥?”

吉亮对潘十妮儿说:“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好几个月没回去又算得了啥?回去就是看俺那头儿的那个爹,今日俺爹来了,我不就等于回去一趟了吗?”

“今日都十一月初三了,离正月初三正好还有两个月,眨眼工夫也就到了。”临走,于占吉握着亲家的手说:“孩子们在我那跟前你想,在你那跟前我想,咱这俩孩子有人疼啊!”

撒开潘十妮儿的手,于占吉转身往前走。往前走,不回头——不是不敢看潘十妮儿,而是不敢看吉亮目送他的那双眼。要不咋就不愿来看儿子呢?越看越想。

“两个月眨眼工夫就到了。”于占吉躺在被窝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一想起自己说的这句话,就觉得好笑。六十天眨一次眼吗?把这话倒过来,一天眨六十次眼还差不多。俗话说,小孩儿们盼年,老人们怕年。我咋象是返老还童一样,也盼起年来了呢?

让于占吉始料未及的是,吉亮在年三十上午,就领着爱红回来了。

“你俩不在家里忙年,今日回来干啥?”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儿子和儿媳,于占吉打了个愣怔,“放着车子不骑,咋就走回来了呢?”

“车子留给俺大爷(吉亮守着潘十妮儿两口子时叫爹叫娘,不守着就叫大爷、大娘)骑,因为我们回来就不走了。”吉亮怕爹误认为只是过年才不走,就又解释说,“往后就长年住在咱家了。”

“长年住在咱家?”于占吉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打算再在爱红这里落实落实,“孩子,是真的吗?”

爱红用点头代替了言语,表示吉亮的话是真的。于占吉这才发现,儿媳妇完全变了,看人时不是瞪着眼看,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就赶快躲开;大分头也长长了,长得慢慢搭拉下来,变为齐耳短发,假小子还原成真女人了。

“爹,这可不是我愿意来、我自作主张来。”吉亮怕爹训他,忙解释说,“这可是经过爱红、经过俺大爷、大娘同意的。要不的话,拴上绳子往咱家里拖,我也不敢来。”

“爱红,吉亮说的这些能是真的?”于占吉对儿子的话一少半儿信,一多半儿疑。

爱红偷偷看了吉亮一眼,然后点点头,仍旧是一声不吭。

天大的好事从天而降,并有儿子亲自口述、儿媳妇亲自点头为证。可于占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这事是真的——爱红那恐惧的眼神让他不敢相信,听不到潘十妮儿的亲口话,他不能相信。只有和“对脸亲家面对面”,才能把这事弄明白。上次亲家来这里“面对面”,是偷着来的;这次他想到亲家那里“面对面”,暂时也不能公开。

“吉霞,今日放你半天假,陪着你二嫂转悠转悠、散散心;吉明,今日别学习了,和你二哥拉搭拉搭玩儿玩儿。”于占吉推起自行车就往外走,“我去赶个晚集的。”

“爹,今日是穷汉子集,”吉明提醒他道,“您不是说不去赶的吗?”

“夜来说不去,是以为年货置办齐了。”于占吉说,“今日你二哥、二嫂来了,咱能不再添置点吗?”

见亲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登门,潘十妮儿感动得泪流满面,等老伴儿沏上茶、倒上水,他已哭成了泪人儿。

“老潘哥,让吉亮两口子长住于家屋子,是你同意的吗?”于占吉急着问明白了、急着回去,今日他没工夫看亲家咧嘴、听亲家哭。

“是我同啊——啊——同意的。”潘十妮儿说话耽误不了哭,“呜、呜、呜——”

“既是同意还哭啥?心里有啥苦恼、有啥委屈,就和我叨扯叨扯,哭能顶啥用?娘们儿们遇上烦心事,也掉不了你这么些泪呀!”末了这句是于占吉一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出口后忽觉欠妥,但已收不回来了。

“俺一家人都不同意,是吉亮逼着俺同意的。”挨了亲家几句训确乎管用,潘十妮儿的“呜呜”声渐渐降格成抽搭声,“那天你刚走,吉亮就冲我发脾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开我了,那腔口儿跟训贼一样啊!嫌我对着你挑他那毛病,说他那不是。”

“那天你是实话实说,他发的哪门子脾气、犟的哪门子嘴?”于占吉心里明白,吉亮已把这家人给唬住了、镇住了。

“他犟嘴谁敢顶撞他?他发脾气谁敢惹他?”潘十妮儿说,“原本打算请你来解劝解劝他,没想到就象是开错了单子、吃错了药,比没请你来以前更厉害了。成天价把‘离婚’挂在嘴上,一个劲儿地嫌他说离婚时,我和爱红不搭话、不递下言。”

“他只是孤零零说了‘离婚’两个字,又不是问什么,让你俩搭什么话、递什么下言?”于占吉弄不清是吉亮太霸道,还是潘十妮儿学舌学错了。

“你问的这话也正是当时我想的,到后来才明白了他这样问的真正用意。”潘十妮儿说,“他是嫌俺一家人心眼儿直,听不懂‘离婚’后面藏着的那句话是个啥意思。我说俺听不明白你不会直说出来吗?他借着酒劲儿说,只要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以不离。爱红说,只要不离婚,啥条件我都答应——这是咱兄弟俩在这里偷着说,爱红有身孕了。真要离了婚,她可咋办呀!”

“啥条件?”于占吉问归问,但他已隐约意识到,吉亮所提的是个啥条件。

“吉亮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我和爱红回于家屋子住。但回去后并不是不管您,而是隔三叉五就来看您一趟,队里管您吃,俺俩管您花。在这边我学的那门技术用不上,回于家屋子进锣鼓队后,每年光是赏钱就能赚个三百二百的。”潘十妮儿说,“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吉亮从进俺这个门儿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做回家的准备。”

“老潘哥,你真舍得让吉亮走吗?”于占吉跟亲家说话不敢抬头,他怕亲家看到他那已气成紫茄子的脸。

“不舍得,一千个不舍得,一万个不舍得。”潘十妮儿皱起眉头说,“可不舍得不行啊!招女婿是为了养老送终,照吉亮这个为我养老法儿,不光养不了老,怕是早早地为我送了终。”

“你不觉得吉亮这样做有点过分吗?”于占吉捧起茶壶,既象是暖和暖和手,又象是掂量掂量分量。

“他过分我有啥办法儿?”潘十妮儿说,“我怕爱红,爱红怕他,我不就更怕他吗?把俺仨这种怕法儿比做辈分的话,我就是孙子辈儿的。”

“老潘哥,你这是花多少钱买的?”于占吉指了指茶壶,又看了看亲家。

“你问这个干啥?”潘十妮儿想了想说,“买了好几年了,记得加上四个茶碗才要了我一块两毛钱。单说这个茶壶的话,就算加上这壶茶水,也值不了一块钱。”

于占吉掏出一块钱往桌上一放,然后起身端壶,举过头顶,“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壶片儿四散,茶水四溅,澎了自己两脚,澎了潘十妮儿一头。

“占吉哥,你疯了?”潘十妮儿吓得身子一晃、晃倒了小椅子儿,一腚蹾在了地上。

“不摔个带响声儿的东西消消心里这股子闷气,就会憋出病来。”于占吉气得歪脖子瞪眼地说,“今日我要是不把吉亮撵回潘家屋子,我就改姓没胳膊没腿儿、摇头摆尾的那个鱼!”

“占吉哥,你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得吃了晌午饭再走。”等潘十妮儿站起来,站着的于占吉已走出屋门,攥住了车把。

“年三十这天除了我,哪有走亲戚的?”于占吉边说车轱辘边转,“万一醉成一摊泥,我还能在你家过年吗?”

虽在亲家面前打了包票,于占吉走在路上时却又有些后怕。前半路儿琢磨着问题不算太大,后半路儿越想越觉得没把握:自家那孩子想在家过年、想回家住,咋好意思往外推他、往外撵他?再说,要是推他不出屋、撵他不出门咋办?

推他不出屋,撵不出门,是因为手里缺根棍子!直到拐进自家所住的胡同,于占吉才下了狠心。

“爹,你赶集买的那年货呢?”正在扫院子的吉亮,一下子警觉起来。

“就俺仨在家过年,我买那么多年货干啥?”于占吉说,“你在不该回家的时候回到了家,逼得我在不该去潘家屋子的时候、去了潘家屋子。”

“早知是这样,我一进门就先把你锁进西北屋里,不到半夜不把你放出来。”连吉亮自己也没想到,一气之下竟对爹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所有的谎都不是愿意撒的,都是被逼而撒。一年当中不撒也得撒它三十个五十个的。被你逼出来的这个谎,也许是今年最后一个谎,明日再撒的话,就算是下一年的了。”于占吉见天已快晌午,忙对吉明和吉霞说,“你俩一个到干家屋子叫你大哥的;一个到你大姑家叫你大表哥的。”

“你叫俺这俩哥来干啥?”尽管吉亮这样问,但他对爹的意图已有所领悟。

“你今日回来一趟,我能不让你俩哥陪着你吃顿晌午饭吗?”于占吉一挽袖子凑到了锅台跟前。

不大一会儿,吉光、罗玉春先后进屋。吉光起开了他带来的好酒,罗玉春摆上了他拿来的现成菜,于占吉见用不着他忙活了,就把挽起的袖子又放了下来。

四人入座后,于占吉把吉亮阴谋回家常住,潘十妮儿无奈放行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让吉光和玉春表个态。

两个当哥的没有一个支持吉亮的,两个当哥的没有一个不训斥吉亮的。吉光说,宁愿受委屈、不做亏心事。罗玉春说,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鬼计。

刚开始,吉亮还一个劲儿地为自己争辩,他东说、他俩哥东截,他西说、他俩哥西堵。这个讽刺他几句,那个挖苦他一顿,训得他光张嘴不说话了——张嘴不是为了说话,而是为了喝酒了。

“别喝了,再喝还能回去吗?平日里来打个宿行,今日你早晚得给我赶回潘家屋子。”于占吉见爱红进屋,又加了一句,“你俩在这里,俺这个年没法儿过;你俩不回去,恁家里那个年更没法儿过。”

“说的不是你吗?”见吉亮又拿起酒壶,于占吉把桌上的盅子全收了起来。

吉亮不甘心,端起酒壶想往嘴上凑,被吉光一把夺了过去。

“快让他躺下睡一觉。”于占吉话音刚落,两个哥一人架着吉亮的一条胳膊,把他扶到了东屋里。

收拾起残酒、剩菜,用擦布把小饭桌儿一抹,于占吉点上旱烟袋往圈椅子上一坐,一袋、两袋,第三锅子烟都点着了,还不见送人的回来。

“他俩光在吉亮跟前胡啰儿啰儿,让他咋睡觉?”于占吉嘟嘟囔囔走近东屋,把耳朵往窗户跟前稍微一凑才知道,送人的并没胡啰儿啰儿,是“睡觉”的在胡啰儿啰儿。

“大哥、大表哥,当初那么多好户、好闺女我不嫁,偏偏嫁到爱红家,你们知道这是为啥吗?”吉亮自问自答,“一是别的闺女们只能说是爱我,而爱红爱我爱得入了迷,正因为她入了迷,所以也就最听话。二是爱红她爹、娘都是老实人,都听爱红的话。所以只要能控制住爱红,我就能控制住这个家。”

“控制往她这个家又能怎么样?”吉光劝他说,“别絮叨了,快睡点儿吧。”

“大哥,你嫁出去是真嫁出去,我嫁出去是假嫁出去,一旦时机成熟就领着媳妇回来。我把我的这一行动计划叫做‘打回老家去,就地闹革命。’”吉亮说,“今日领着爱红回来,连她爹娘都同意了,你们为啥不同意?我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你们为啥要撵我走?”

“这不是人干的事儿!”吉光说,“我为你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害羞,也感到害怕。”

“俺大舅、俺姥爷、俺老姥爷,世代都是忠厚老实人,到咱这辈儿上可不能做出这种缺德的事呀!”罗玉春说,“家庭是地主出身不丢人,坑人害人、诓人骗人才丢人。”

“呜——”吉亮无言答对,趴在床上碰头打滚儿地哭起来。

“爹,把俺哥们叫过来吃饭吧。”吉霞说,“我蒸出大包子来了。”

今上午原本打算蒸馍馍、原本打算炸菜,让吉亮这一闹腾,啥活儿也没心思干了。可中午凑集了这么些人,总得吃饭啊!于占吉就对吉霞说,我看咱就把蒸馍馍的面蒸成白菜、猪肉大包子,吃顿省事儿的吧。

一家人面对着一锅大包子,没有一个伸手的。爱红想笑不敢笑,想吃不好意思吃,悄悄溜了出去。得亏今日是年三十,人们的肚子里多少还有点油水撑着。

在座的都知道吉亮心里不好受,可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心里,也不比他好受到哪里去。吉亮掉泪儿,在场的都跟着抹眼;吉亮捂着嘴哭,在场的人都撇着唇抽搭。

“天都晌午歪了,我看该走的都走吧。”于占吉狠了狠心开始下“逐客令”,“吉光,你用你那车子带着吉亮;玉春,你用你那车子带着爱红。路上要是吉亮坐在车子上晃悠得厉害,就都下来陪他走走,千万别强带。”

该走的都走了。不光人走了,连年味儿也带走了。于占吉看看院子里、瞅瞅屋子里,仿佛有一种被劫的感觉。

年初三这天,离着近的吉光还没来,离着远的吉亮已经先到了。见他两口子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于占吉数落道:“自家只有一辆车子,摆这种阔气干啥?再借一辆不就是一辆的人情吗?”

“爹,俺爹也来了。”爱红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毛病,忙纠正说,“那头儿俺爹也来了,他一进胡同就跳下车子,在后头走着呢!”

“好哇,好哇!”于占吉边说边往院子外头跑。他明知今日亲家不该来,但他却不得不说好。

两亲家在胡同里面对面,四只手攥握在一起,好久分不开。

进屋后于占吉正想推他入座,潘十妮儿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他边磕头边说:“占吉哥,过年好啊,我给你磕头了。占吉哥,我这辈子遇上好亲家了。”

正想给爹磕头的吉亮和爱红,一脚伸进门里、一脚停在门外:该磕头的还没磕,不该磕的已经跪下了。

真是老实人办老实事儿,亲家是对等的、是平辈儿,怎能行此大礼呢?于占吉急得直跺脚。光跺脚不解决问题,最好的回敬办法只能是面对着他跪下。

于占吉跪下了,但没磕头。不是不想磕,而是潘十妮儿的一双大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肩膀头儿朝上咋磕?

于占吉想动不能动,想磕没法磕,接连“强攻”了好几次无效,看来只能“智取”了。

“老潘哥,你给我磕头是折我的寿啊!”于占吉故意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是吗?我听的少、见得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说法儿。”潘十妮儿神情变得紧张起来,“那……那该咋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再给你磕三个,”于占吉说,“用以把你给我磕的那三个头全部抵销。”

潘十妮儿的双手很不情愿地缩了回去,于占吉的身子心甘情愿地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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