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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无家(四)

在苏运昌准备动身前往县城的时候,高玉丽找了过来,她是在知道了苏大娘被鬼子杀害之后,特意跑过来安慰苏运昌的。

“母亲一死,对于我来说,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了,我的人生已然没有了来处,只剩下了归途!”苏运昌不无痛苦地对着高玉丽道。

高玉丽点着头,告诉着苏运昌:“你的痛苦我已经经历过了,不管你们这些武工队员对我爹是怎么看的,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他永远是一个好父亲!他死得很冤。”

苏运昌有些无言,想一想,自己在武工队刚刚成立的时候,曾就准备将高长山拿来第一个开刀的。

见到苏运昌没有答话,高玉丽问道:“你是要去哪里吗?”

她见到苏运昌穿戴整齐,尤其是穿着一身青衣长衫,戴着礼帽的样子,分明是要出远门。

“我去县里!”苏运昌直言地告诉着她。

高玉丽一愣,忙道:“如今县里到处都张贴的抓捕你的通缉,你这么去不正是自投罗网吗?”

苏运昌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仔?我就是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作出一番事来,让毛驴寝食难安。”

苏运昌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态度,令高玉丽大为赞叹,想了一下,道:“可以让我跟着一起去吗?”

苏运昌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道:“我们过去,是在冒险,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你去只怕……”

“我不怕!”高玉丽马上打断了苏运昌的话:“如今对于我来说,活着亦不过如此,与其行尸走肉一般,还真得不跟着你,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

苏运昌无言以对,紧紧地握住了高玉丽的手,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走!”

听到苏运昌终于答应了自己,高玉丽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来。

通县毕竟是北平东面的一处交通要冲,每天出处这里的客商以及路人都有很多,平津公路就是穿城而过的,往东南方向沿着运河可以抵达天津卫,正面向东又可以抵达三河、宝坻等冀东各县,而从北平通往东北去,通县又是必经之所,这里俨然发展成为了平东地区最大的经济、交通与运输中心,更是自古以为的物资集散地和军事要冲。

如今对于苏运昌来说,要想进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县境南面运河武工队的活跃,伪县政府不得不加强了对进出城的检查,尤其是毛驴的宪兵队,把持着通县四个方向上的出入口,东关与北关就设了四个哨卡,南面的梨园和土桥也设了两个哨卡,只有西面在八里桶头设了一个哨卡,相对的检查要松一些。

在每一个哨卡的墙上,都贴着大幅的苏运昌的通缉令,他想要大模大样地进城,根本不容易。

好在如今的通县,四面的城墙早就已经残破,当年经过了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的洗劫,后来又经过直奉大战的摧毁,早就有一段没一段了。曾有人想修缮城墙,却又因为资金问题而放弃。实际上,现代战争出现以后,这些城墙再不是可以保护城内居民的屏障,也失去了它们应有的意义。

此时的通县,也算是没有了城墙的一座县城了。

苏运昌是等到天黑以后,爬着残破的城墙,从东关进到县里头来的。在此之前,李虎、杨成、萝卜和高玉丽,都成功地通了检查站的哨卡,走了城里。

他们已经商量过,进城后,先各自寻找栖身之所,等第二天再按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进行碰头。

也许是因为苏运昌的名头太大,反倒是令李虎和杨成这两个曾经被抓捕的人,不再受人关注了。

沿着熟悉的街道,苏运昌穿过许多不知名的小巷,来到了张全友的家里。

也许如今,也只有张全友的家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了。

再一次见到苏运昌的时候,张全友惊讶地张大了嘴,久久地合不拢来。

“你怎么这么大胆,这个时候还进城?”终于,张全友明白过来,不由得低声埋怨着,连忙将他拉进了院子里,又向后面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踪,“咣当”一声关上了门,插上门栓,急急地又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天气很闷热,屋子里点着蚊香,原本敞着的窗户,也被张全友关闭了起来,仿佛生怕屋外有耳,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一般。

“越是这个时候,我进城不就越是令人意想不到吗?”在桌前坐定,苏运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张全友只得坐到了他的对面,道:“这一次你准备要来做什么?”

“你觉得呢?”苏运昌反问着他。

张全友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来:“我现在是怕你了,不管你来做什么,可别在我家住得时间太长了。这万一被人看到,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运昌一笑,道:“你要是不把我伺候好了,我就赖着不走了。”

“得!得!得!”张全友无可奈何地道:“我跟你在一起,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唉,谁叫我上了你的鬼船了呢?”

“你知道就好!”苏运昌笑着道。

“对不起啊!”这个时候,张全友忽然有些黯淡,声音也放低了很多。

“为什么要这么说?”苏运昌有些诧异。

“那天大娘走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但是却无法保护他!”张全友十分得内疚。

苏运昌默然了,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张全友能够在这个时候,跟他道歉,也便说明他对自己这个同学还算是有情有义的,虽然他也是一个汉奸身份,却要比穆老三、邢狐狸那些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他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嗄声道:“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鬼子太狠毒!”

“虽然鬼子的确很坏,但是穆老三在里面起了最坏的作用,要不是他跟毛利出的主意,毛利也不会跑到苏庄去把大娘抓起来!”

苏运昌点着头,他一字一板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个仇我一定是要报的,这一次来,我就是要找他们报仇!”

张全友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得地道:“你疯了不成?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县城里来,怎么报仇?”

“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将生死置之于了度外!”

张全友沉默了,在他的印象里,苏运昌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难道说苏大娘的死,真得令他失去了理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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