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老者举止十分怪异，小鱼心中不禁暗暗警惕。他站下身子，长剑当胸，眼睛转动着，四下仔细观察风吹草动，却再也未能发现有其他人埋伏的痕迹。
小鱼想了又想，还是慢慢地向前走去。不过，这一段路走得就算再慢，也不过只是近在咫尺，片刻之后，他便已站到了那老者的身后。
小鱼见自己已经如此接近，而那老者却仍似并未有察觉，于是朗声喝问道：“那老丈，你是何人，为何要在风筝上写下那些胡言乱语？”
老者却并没回头，只是沉默。
小鱼也不在意，便又开口重复了一遍，谁知那老者竟仍是既不转身，也不说话。
不过，此时小鱼却已经完全地静下心来。看来这其中并不简单，颇有一些诡异之氛。那老者为何不肯转过身来？难道，他是个聋子？
小鱼沉吟了一下，将长剑收转了回来，抱在怀中，又上前一步，正待开口，却突然发现草地上有一个暗红色的条状物件摆在那里，旁边还有些鲜红的液体。
这是什么鬼东西？
望着这个怪异的东西，小鱼心中不禁一凛，此物为何如此奇怪，怎么越看，就越觉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小鱼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蹲了下去，小心地用剑尖将那件软乎乎的，还滴落着鲜红液体的物件扎了起来，凑到眼前仔细观看。
突然，那老者的口中猛地发出了一种让人浑身汗毛直竖的格格声，接着，只见那老者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缓缓转了过头来。
小鱼的目光迎了上去，饶是他久经沙场，见惯了人头残肢体，却仍是被这老者的惨状吓了一跳。
此时，烈日正当空，小鱼清楚地看到，这老者的两眼已被刺瞎，两耳的耳孔处也在冒着鲜血，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的嘴巴，随着每一下的张合，都有一小股鲜血从口中淌出来。
小鱼一愣，正待上前查看，却猛地听身后有数道劲风响起，接着，便见到几十道身影如大鹏展翅般直落了下来，为首的一个高大威猛的和尚厉声喝道：“飞天蜈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到我峨眉派来撒野。”
小鱼回头一看，来的竟是无穷法师和几十位前来给师父贺寿的武林群雄。
无穷喝声刚住，却见小鱼已经先在这里，他疑惑地又看了看那老者，这下也发现了其惨状，不禁口呼佛号曰“阿弥陀佛”，转身又问小鱼道，“小鱼，你如何在此，他，这是怎么回事？”
峨眉派弟子最重礼数，小鱼虽然是同门之中最为顽皮不羁的，却也对这位身在佛门的师兄十分恭敬，他面向无穷发誓抱拳躬身行了一礼，正待回话，突听人群之中有一人高声喊道：“此事不对，这人不是飞天蜈蚣啊……哎呀，这老头太惨了，眼珠子都让人给剜了！咦，你们快看，那个小伙子的长剑上，挑着的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立时便有好几个人向小鱼的长剑上盯了过来，一望之下，有人突然失声叫道：“是舌头，他剑上挑着的竟是人的舌头……”
刚才那喊话之人听到这句话，便又呼喊道：“舌头！这……也太狠了吧！峨眉派为天下武林所敬仰，身为当今武林三大流派之尊，怎么这门下弟子出手却是如此之狠毒？你们看，这老儿虽说也有些罪过，但也罪不至割舌剜目嘛……”
小鱼一听此言，心中便叫“上当！”那喊话之人站在人后，怎么会比站在前面的人先看到自己长剑上挑着的舌头？这明显是有些问题的。看来自己虽然慎之又慎，却仍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无穷生平最是正直不阿，闻得此言，双目炯炯地瞪了一眼小鱼，心中也大是不满：“这小鱼怎地如此鲁莽？恩师一生慈悲为怀，广行善事，峨眉派天下名门，此事若传了出去，岂非……”
无穷正待开口，却见人群中又站出一人，张开双手挥了挥，然后又向众人抱了抱拳道：“在下是点苍剑派的龚天豪，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大家可不要急着下什么定论。你们看，这风筝上写的是什么，是侮辱通天大师的话啊，如果真是这位峨眉派的小兄弟做的，那他为何不先毁了那风筝，再下手寻仇呢？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龚天豪此言一出，群雄也是议论纷纷，于是有人大声应道：“龚掌门绰号‘公道先生’，我老牛觉得他说得没错，这事肯定是另有蹊跷……”
也有人立刻回敬道：“牛老七，你懂得什么，你没看见那舌头还挑在他的剑上呢？”
那牛老七也不服气，当即粗声反驳道：“莫小五，你小子还不是人云亦云，又来充什么能人了？”
无穷见众人闹闹嚷嚷也不成体统，忙回身团团施了一礼，朗声道：“有劳各位施主了，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我峨眉派一定会详细查访，将来必然也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峨眉弟子行事素来端正，若有人违反门规，本派自有惩处；不过要是有人栽脏陷害……我峨眉派也愿意周旋到底。小鱼，你先回山去，稍晚自会有人来问你经过情形。”
小鱼也不说话，躬身对无穷施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无穷想了想，叹了口气，暗道，小鱼一向顽皮，但却不是莽撞之人，心地纯良，断然做不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看来此事倒还有些复杂。他没有再多想，而是向随后赶来的峨眉派俗家二弟子段云峰走了过去。
张孝天刚刚摆好三合泥的摊子，便见到一脸颓唐之色的小鱼缓步走了过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司徒大少这又是咋个了喃？嘿嘿，不听良言相劝，遭人家摆了一道吧，这下晓得人外有人了吧，莫要以为练了几年峨眉武功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啦，要晓得自己能够吃几碗干饭，良药苦口哦司徒大少，你张大哥这可是为了你娃娃好啊……对了，你还有没说是咋个从衙门里溜出来的呢？奇怪，他们咋个也没给你上夹棍啥子的？”
小鱼听着张孝天胡扯了半天，心里果然舒服多了，脑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于是坐下来笑道：“你个死娃娃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兄弟伙哟？就恁个盼着人家给哥哥上夹棍哦？快去，把你的三合泥弄一份来吃，饿惨了！”
他嘴上说着话，心里却在暗暗地思索着，这个可恶的风筝到底是啥子人弄出来的？跑到峨眉山下辱骂通天大师，一般武林中人恐怕没有这样的胆量。再说，恩师平生救人无数，除了当年作为武林盟主率领天下豪杰剿灭过厉鬼阴风门等邪教恶徒，却也从未与其他人结怨。
这个放风筝的人当然不是那受伤的老者，而是不知躲在何处，使出这等卑鄙的手段。此人不但胆大妄为，而且也是歹毒异常。从那老者所受的伤上看，显然是自己寻到那里之前不久前才刚刚下的手，也就是说，自己到达时，此人并未走远，说不定刚才还躲在不远处看自己的笑话。可也不对，难道他未卜先知，算到我要前去？这又怎么可能呢？还有这受伤的老者，又是什么人？
这里虽是山脚之处，但却并不是偏僻之地，好吃街附近人来人往，风筝那么大，又是如此怪模怪样，如果是扎好之后随身携带而来的，应该会有人看见；如果是他到了地方后才现扎的，耗时必久，说不定也会有人看见……正是，如此古怪的风筝，只要是有人看到就一定会多看上几眼的，也许自己可以从这方面寻找一些线索，说不定会有些收获吧。
想到这里，小鱼把碗一推，突然站起回身便走，坐在他对面的张孝天见状忙道：“我的大少爷，你还要去呀？难道非弄得丢了性命你哥子才甘心罢手哟？”
小鱼打了个哈哈，边向街外走边道：“小张，拜托你个事，要是晚上我还没有回来，就劳烦你替我去请些人来做水陆道场吧，还有那副棺材，也能派上用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