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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白云堪葬骨,青史漫思君

一根天清色的衣带,自卫璪手中直垂到地上。柔软的质地,没有花纹。

“这是先生留给你的?”虎儿忽然站了起来,颤声道。

“不错。”

虎儿愣愣地望着他,默然半晌,似在等卫璪接着说。

他等来的只是沉默。

虎儿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一瞬间闪现极端的忧虑,又变成惊恐,又变成绝望,又变成疑惑,最终,他忽然整了整衣衫,端然坐了回去。

“先生是怎么去世的?”他静静地道,神色平和安宁,“我现在就想知道。”

“先生并没有去世。”卫璪把手中的衣带拆开了,又叠上,半晌,轻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荡阴城外芳草连天,薄云日暮。旌旗十万屯于城郊,战马的烈鬃随风飘摇。天眼看就要黑了下来,而成都王派来献降的使臣,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到。

战士们在原野上安营扎寨,准备休息。这十万兵马,连带数千禁军,是朝中能聚集起来的所有精锐。几年从不间歇的操练,已使这十万人的行至动静,犹如一人。数夜疾行,十万人衔枚而走,从未发出半点声音;横渡黄河,几千艘船只往来运输,从头至尾只用了半天。成都、河间二王犹在怀疑着朝廷的态度、商议着亲征消息的真假,这形同鬼魅的兵马,已擎着明黄的旌旗,整齐地陈于邺城脚下了。

这里有十万雄狮屯于荡阴;大都督东海王领兵次于几十里外的安阳;北边,幽州刺史虽是成都王安插的人,可范阳王那常年戍边的铁骑,却在随时待命而发。三支军队已成口袋之势,一旦精兵突进,攻陷邺城,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就是在这个时候,总攻开始的这个傍晚,邺城的城头上,忽然出现了联翩的降旗。

白色的降旗遍布高城,在古老的青石垛间飘举。漫天红霞如血,映着烈烈翻滚的惨白的旗——那是悲哀的乞求,绝望的乞求,那是一个已然濒临绝境的弟弟,对哥哥发出的最后一次无声的哀告。

皇上亲自走出车辇,观看城头的白旗。时值暮春,田野上的风暖暖的,懒懒的,容易让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想起往事。

他还记得,有一天太子正在堂下和皇后的侄儿博弈,他自己则坐在内室里喝茶。成都王司马颖陪坐在一旁,闲闲地同他说着话。

他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其实较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来得亲厚一些。而成都王的年纪,也的确并不比太子大多少。

这是他最小的几个弟弟之一,有着与众不同的清秀眉目,和与生俱来的安静脾气。太子年轻气盛、诸侯野心勃勃,可这位王子却对军队、政事都不大关心。他每次进宫来,只是安静地陪着皇上喝茶、聊天。贾后对他说什么,他也只是恭顺地听着,从不还口,从不争辩。

皇上特别喜欢成都王在宫中的日子。每当这年幼的弟弟一来,他便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好像还生活在家人中间。

他们喝着茶,说着些养花种草的闲话。还没到半盏茶功夫,前厅忽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成都王和皇上同时住了口,侧耳听了两句,知道了个大概:原来太子和贾后的侄儿贾谧为一步棋争了起来。

太子每说一句,鲁国公贾谧就要争上十句,原本幽静的内室里满是他的声音,直听得人五心烦躁。皇上皱了皱眉头,只当没有听见,低头继续喝茶;忽然,在争吵声中,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是贾谧拿棋子愤愤地敲着棋盘。

皇上知道,自己出来狠狠喝斥太子一顿的时刻到了——贾谧是外戚的孩子,不应当由自己来教训,喝斥太子往往是最安全的办法。可是今天,成都王来做客,他还不想在弟弟面前给儿子这样的羞辱,一时间委决难下,面子上又挂不住,听着那一声声叫喊,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成都王却放下茶杯,一手撩开珠帘,缓缓走出了内室。

“贾谧。”

皇上坐在帘子里,听成都王提名道姓地叫住皇后的宠儿,凛然道:“太子乃一国储君。在储君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倒底还当不当自己是臣子?”

这句话之后,再没有人还嘴争辩。一场叫人烦心的吵闹,就这样结束了。

皇上心里充满了对成都王的感激。这个年幼的弟弟从不关心朝政,此时挺身而出,不惜得罪贾氏,只为了保全了他和太子最后的一点颜面。而成都王自己,在十天后忽然迁为平北将军,来不及收拾行囊,甚至来不及向皇兄告别,就被逐出了洛阳。

从此之后很久,他都没能再与他见面。

渐渐地,物是人非。

贾后,这个让他既害怕又迷恋的女人死了。赵王和孙秀开始掌权,最终把自己逐出了皇宫。而后,成都、齐、长沙三王的义军从天而降,打败了篡位的赵王,将他从金墉宫中解救出来。

归朝前的晚上,天子一夜不能入眠。他翻来覆去地想着:从此之后,该把成都王留在自己身边,让他好好地享受清福,给他足够的声誉与权力,再也不让他无端受别人的欺负——到底该奖赏他一个什么官职好呢?

可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诸侯之中,只有齐王和长沙王立在阶下。

天子心神不宁地捱过了早朝,刚一退朝,便立刻宣召成都王入宫。

过了片刻,成都王一身普通的朝服,垂首走到了门外。他跨进门槛前躬身脱下鞋子,像那些不在朝中供职的文官一样,只穿着洁白的袜子走进太极殿。其时正是隆冬,殿外的花园里白雪皑皑。宫门一开,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

“参见陛下。”成都王摘下玉冠,缓缓跪了下来。

这就是那个小时候流着鼻涕,走到哪里都拉着自己的袍角不放、长大之后还天天笑嘻嘻缠着自己说话的弟弟么?皇上有些出神,一时间忘了说“平身”,而阶下的王孙便保持着这难受的姿势,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天子心中忽然涌上一阵难过,什么也没说,几步走到阶下,双手将成都王扶了起来。

“今天的早朝,你为什么不来?”他看见成都王的脸,还是像以前一样稚气、清秀,仿佛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不禁又开始用同小孩说话的语气对他讲话了。

成都王垂着头,踌躇不语。

“匡复之事,你功不可没。你不到场,让朕怎么奖赏别人呢?”他拉着弟弟的双手,语调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宠溺。

谁知成都王听了这话,反而忽然下定了决心似地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道:“陛下,匡复义举,全是齐王的功劳。臣弟并未参与此事,实不敢冒领功勋。”

天子惊呆了,半天都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他。看他的表情,有几分忧虑、几分恐惧、亦有几分伤心,但绝不是谦虚的敷衍、客套的推辞。

“胡说。”皇上憋了半日,终于说出这两个字。

成都王挣脱他的手,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声道:“臣弟不敢。臣弟委实无尺寸功,若受封赏,徒使人心不平,望陛下明鉴。”

他的声音虽低,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决绝。

“你起来,我明白了。”皇上默然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打算留弟弟同自己一起用膳。他准备了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最爱喝的茶;晚上就让他留在宫中,像从前一样陪自己说话;他想问问他邺城的风土人情,问问他邺城的冬天是不是比洛阳还要冷;他甚至已为他挑中了一块皇宫左近的地,准备在那里建一座成都王府,再为他广置姬妾美人,让他享受更甚于当年石崇、王剀曾享受过的风光。

可是现在,这些话他都说不出来。他让成都王坐下,而弟弟跪坐在他面前,屁股不敢挨着腿,只要自己一开口,就会立刻长跽而起,俯首听着。

他就这样看着弟弟紧张地坐着,喝完了御赐的一小杯酒,立刻起身再拜,以不胜酒力为由请辞。

明天吧,天子暗暗对自己道。

他一定是被上次的事情吓坏了。他是个文静的小孩子,激于义愤为兄长出头,事后却没有人保护他。为了那几句喝斥的话,贾后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可是他的皇兄却躲在后面,看着他被逐,一言不发。

那一次之后,他还能相信谁呢?他对齐王、长沙王的惧怕、对自己的疏远,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好在来日方长,皇上默默地想。明天,就让吏部起草诏书,把他调回京城来。给他个什么职位好呢?——恩,就侍中吧。侍中是掌握实权的宰相,成都王当上了侍中,那些权臣们就再也不敢冷落、排挤他了。

天子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常常走神,偶然侧头看成都王,见他总是低眉垂眼,默默无言。这顿饭吃得沉闷而又漫长,饭后,皇上让黄门侍卫把弟弟送回了家。

后半夜又下起了雪,皇宫里安静得很,躺在床上,能听见小雪落地的声音。

第二天午后,天子正在小憩,齐王忽然来到殿外,声称有急事求见。

“什么事?”天子不耐地道。这些兄弟个个都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像成都王这样的,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成都王留给臣弟一封信,说他昨日见过天颜,今晨拜过太庙,得偿所愿,现在已在回邺城的路上了。”齐王说着呈上了那封信。白帛上的字迹工整纤秀,正是成都王的手笔。里面寥寥几句,就是这些话。

“快去把他追回来!”天子不及细想,失声道。

齐王真的去追了,去得太急,只带着贴身的二十几个侍卫,一口气追到几十里外的七里涧,才终于拦住了成都王的车马。

然而马上的王孙去意已决。他停下来,和齐王面对面地说话,言语间对朝中政事、百官惩赏一字不提,只问的太妃身体。齐王于是告诉他,太妃几个月前生过一场重病,经过百般调理,现在已无大碍了。

太妃是成都王的生母。成都王一言不发地听着自己母亲的消息,两颗硕大的泪珠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此去邺城,天各一方,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他望着齐王,微笑了一下道,“司马颖不孝。从此之后,侍奉太妃、辅佐皇兄之事,全凭吾兄一人操劳,万望吾兄珍重。”

路边的百姓看见一位失意的王子与亲人话别,纷纷驻足观望。他的车马绝尘而去,空留下身后一片唏嘘惆怅。

天子站在暮春的田野上。暮春的田野上,几行白云被微风吹送,在屋瓦上、草垛上投下悠然的影子。

他的思绪忽然被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陛下,臣以为,不能再等了。”

天子回过头来望着嵇侍中,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城头的降旗都已竖起来了,此时攻城,难道不怕落下个不义的名声么?”

“‘兵者,不详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悠游散人淡淡地道,“一旦用之,宜速决。陛下手握十万不祥之器,若还想着仁义之名,便是取祸之道了。

成都王手下猛将、谋士如云。他的大军是否全在邺城,这一点深可疑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成都王自己就在城中。擒贼擒王,此刻攻城,俘获成都王,他驻外的军队则群龙无首,不战自败;若不然,等他诈降以拖延时间,调兵趁夜偷袭,那时我们背对黄河,退无可退,情势恐怕十分不利!”

“何况,”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天子道,“成都王绝无活路,今夜若不战死,翌日带回朝廷,也必将被处决。这一点,他自己应当很清楚。”

天子悚然一惊,良久不语。抬眼望去,数不清的战马低头吃草,满城的白旗,依旧无声地垂着。事情真如嵇侍中所说么?那个总是安静微笑着的弟弟,那个冒死把他从囹圄之间救出,自己却离开了京城的弟弟,如今就被困在这荒凉的城头,绝望的白旗后面。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再等一等。”他终于长叹一声,疲惫地挥挥手道。

按照亲征军的提议,成都王若要投降,必须先把他的两个孩子,七岁的庐江王司马普和五岁的中都王司马廓在天黑前送到城外来。

他们已等了大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忽然,紧闭的城门开了,远远地有一行人从城下走了出来。这一行人大约十个,皆文士打扮,不着朝服,不配鞍马,在他们中间,有两驾车舆。

城外的军队顿时一片肃然。人人拿起了兵器,队列迅速成型,刀戈林立,静静等着这一行前来献降的人。

天子坐在帐中,听外面报道:“成都王使者待罪与此。”

他连忙命他们进来。

帘子打开了,这几个人中,并没有孩子,却有成都王的两个弟弟,年轻的司马匡、司马规。这几个人一进帐中,便口呼“万岁”,伏地请罪,叩头不止。

“成都王并无反意,今被奸小所谗,竟至亲劳王师。邺城之中,众皆离散。成都王惶愧欲死,含冤莫白,因命臣弟先行请罪,片刻将大开城门,恭迎我皇。成都王分当自绝,不敢贪生,然陛下或可一念数十年兄弟手足之情,赦免城中几千无辜百姓?”

天子木然坐在那里,心中五味陈杂,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数十年手足之情,今日就要烟消云散。诚如嵇侍中所说,成都王也知道自己难以幸免,所以他才只为城中的百姓求情么?

帘帷后,悠游散人同卫璪对坐,静听着君王与使者的对答。悠游散人听了一会儿,忽而站起身来去拿纸笔。卫璪不知他为何有此一举,但见他不再关心帐外的言语,只是一手支颐,凝思片刻,忽然提起笔来一挥而就,随即解下佩刀,割开自己的衣带,将信纸叠了进去。

“先生,让我来。”卫璪见他拿出针线,要把衣带重新缝起来,不由得上前道。

悠游散人抬头一笑:“我在山中独居十几年,难道这点事都要别人帮忙?”他不紧不慢地穿针引线,转眼间便缝好了衣带,拿在手里,左右翻看,似乎颇为满意。

“阿璪,”他端详了一会儿,忽而转头淡淡地道,“这封信关系重大,我要你先发个誓。”

卫璪看他缝制衣带中的密信,早知此事必然关系极大,并不伸手接衣带,却缓缓走过来,跪下道:“是,先生。”

“你即刻带着这信赶赴安阳,呆在那里,不许回来。明晚日落之前,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不能将衣带拆开。做得到么?”

“做得到。”

“那就好。”悠游散人展颜一笑,把衣带交到了他的手里,“等到明天太阳落山,你就可以把它打开来看看,看过之后,烧了罢。”

他说着拉起卫璪走到帐外,亲自为他准备好鞍马,临别之时,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第一次身负重任,不害怕么?”

“先生,”卫璪回过头来,静静地道,“成都王并未送二子出城,诈降之事,恐怕被先生说中了。邺城之战,已在旦夕之间,您……”

悠游散人笑笑,忽然自腰间解下一柄长剑,交于卫璪道:“这是天子御赐之物,我自有剑,不喜更换,这柄剑你拿着,此去安阳或可用得上。”

他说着极目远眺,悠然道:“你只管到安阳去,别的事都不要操心。我的行止,已在信中写明。你读信的时候,我当已脱身。”他伸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这个小动作打断了卫璪所有想问的话,结束了一场简单的告别。

现在,这条天清色的衣带,便被握在卫璪手中。

“我一路飞驰,赶到安阳,奏与东海王诈降之事。然而东海王犹疑观望,不肯调兵夹攻邺城。”卫璪的声音很低,却有些发颤,显出他极力压抑的激动的情绪,“如今正被先生料中,成都王遣奋武将军石超趁夜突袭王师,等东海王率兵赶到荡阴时,天子都已被石超掳去了!”

“那……先生呢?”虎儿惊疑不定,急道。

“听说天子身边的缇骑、侍卫们,逃亡时有许多与大军失散,仓促间不知下落。”卫璪轻声道,手指不自禁地又抚上了那根衣带,“我答应先生,要等到今天落日之后,拆开他的密信。先生的吩咐,和他自己的行止,都写在这里。阿虎,咱们就要知道了,别着急。”

就在这时,门帘忽然被撩起,两个佩剑的军士在门外匆忙行了个礼,径自跨了进来。

“大人,黄门侍郎张青自称从石超军中逃出,携天子消息,一路赶到这里。东海王疑其细作,已将他收押帐下。”

卫璪闻言,立刻站了起来道:“快带他到此见我!”

张青很快被带进了帐中。这是一个衣衫不整、冠带凌乱的人,一见卫璪,大哭着扑了过去,立刻被身边的士卒拽住,跌到了地上。

“卫祭酒救我!”张青嚎啕道,“小人从石超刀下逃出,一路颠沛流离,来追王师,绝非奸细……”

“张先生。”卫璪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请他坐下,不慌不忙地道,“我与先生曾有一面之缘,先生若肯将前后由来告知在下,在下愿为先生一言。”

张青哆哆嗦嗦地道:“小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黎明时石超的军队从天而降,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听到前线大军溃退的消息,于是护着御驾奔逃。逃至荡阴县,身后的追兵已赶上来了。”

他说到这里,默然半晌,目光惊恐,似心有余悸,颤声道:“荡阴县一马平川,背靠黄河,哪里有路可走?!溃退的大军竟已弃陛下而去,只剩我们几个内侍,被五万铁骑围在中间……”

“嵇侍中在不在其中?”卫璪打断他道。

张青一听这话,面色变得愈加惨然,好几次张了张口,却都发不出声音。

虎儿再也忍不住,一下站了起来。卫璪望着张青道:“嵇侍中下落如何,还望先生详告。”

张青对卫璪的话却置若罔闻。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恐,慢慢变成惶愧,变成悲戚。只见他微微抬着头,似在出神,半晌,忽然叹道:“不提嵇侍中也就罢了,一提到他,我就觉得自己到底不配活下去。”

卫璪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接着说。

“嵇侍中当时,同我在一起。”张青颤抖着嘴唇,终于重新开口道,“我们……我们都害怕极了,纷纷……纷纷下马求生……只有嵇侍中一人,拔剑立于皇上的车驾旁。那五万骑兵奔腾而来,他竟以一人之力抵挡。混乱中,只听见皇上叫道:‘勿伤我忠臣!’’

后来,我被安置在皇上身边,随石超军队北上,皇上脸上中了一刀,鲜血汩汩而出。石超带着我们开往邺城,因为要见成都王,途中便让我给天子包扎、更衣。可是,皇上怎么也不肯让我脱掉他的袍子,他哭道……那上面,有忠臣的鲜血。”

帐里帐外一片安静,半声咳嗽不闻。过了许久,卫璪忽然摆了摆手,涩声道:“张先生,我乏了。请先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望着原先的三个军士拉起张青,把他带出了军帐。他们打起门帘的时候,露出外面一方黑沉沉的天空。

他于是忽然想到,太阳已落山了。

虎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大颗的泪珠安静地滚落下来,一刻不停。

卫璪走到他旁边坐下,双手拾起桌上的衣带,嗤地一声,将它拆开了,一张洁白的纸飘落出来,落到地上,仿佛一只折了翅膀的白鹤。

纸上只写着一首短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心之所在,翩然往矣。

朱衣堂上,戚戚悲喜。

铜雀台前,小小凶吉。

天边春草,月下马蹄。

商星望罢,晨露沾衣。

其生若浮,其死若息。

十年相濡,一旦来汐。

勿伤聚散,莫叹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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