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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的下一站,是在很南边的一个地方。

印象中那里总是没有冬季,一年四季都是夏天,而这个时间去那边刚好。有的人管那里叫“盛夏之年”,有的人管那里叫“迷失之岛”,还有人管那里叫“天涯海角”,因为那里有个地方,是天和海隔开的地点。

下了车又转了飞机,感受着万里高空的旅程,也看着窗外的云层和阳光一点点灿烂起来。睡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到了。

下了飞机以后,我开始后悔没事先准备好短袖和短裤,找了个服装店,换了套衣服,驱车到了之前定好的酒店。由于来这里过年的人也挺多的,所以要提前预订,大过年的,只好托了朋友的关系才终于订到。

房间里的装饰和一般酒店没什么差别,除了多一点热带风情以外,倒看不出风俗特色的东西。收拾好后,我便出了门,来到了沙滩上了。奇怪的是,昨天呆的地方还寒风凛冽,现在却在海边,头上艳阳高照,脚下细沙绵绵。

海风吹来的时候,带着一点点腥味,偶尔从身边走过去的大人小孩都带着一样的笑。我想起在之前那个地方,街上的人们脸上那喜庆的笑容,发现这千里相隔,笑容却是依旧。

走到卖冷饮的地方,点了杯风情果汁,找了把藤椅便坐了下来。很早的时候,就想来了。那是和朋友谈笑的时候,想起这么一个过年过冬的好去处,只是家里人一直在忙碌,倒没有什么时候能一起出来,除夕夜竟是全家人都在的一顿饭了。

然而我此行的目的却只是为了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天涯海角”。

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少陵。和林夕一样,他也是我一直在身边的朋友,而巧的是,他深爱着林夕。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林夕很不喜欢呆在学校,上了一天的课后,第二天她在网上会和我说她在哪个地方看风景呢。

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林夕都会给少陵留下张纸条,写下她回来的日子。而我习惯性地,陪着棣看少陵在学校那石阶上等林夕回来,那时候的少陵总是满脸胡碴,一脸深情。

我至今也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林夕为何会如此喜欢到处去走。所以我才会在她结婚的时候,那样开心她得以安定下来。我记得有一次我问她:“你为什么总要让我们操心呢。”

林夕告诉我说:“我在寻找一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天涯海角。”

少陵和林夕一直到了大学毕业以后才分手的。一个是两人以后不太可能会在一个地方发展,而另一个是,少陵能感受到的,只是林夕漂泊的情怀。即便,林夕所谓的“漂泊”,终点都在少陵的怀里,可是少陵却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使得两个人没能一直走到最后。

问了一下当地的导游,说今天就可以去看“天涯海角”了。我找了顶帽子戴上,便跟着他们的车上了路。导游说,这路是因为来这的游客多了,总有些不方便,只好在距离海滩远点的地方建了个内部的环岛公路。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轻松多了。毕竟除了“天涯海角”,这还有别的景点。

车子走了半个多小时以后,终于停了下来。下车以后,却看脚底依然是沙滩。导游带着我们一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才看到不远处有块石头就那样立在那边。说是石头,也可以算作小山了。大约有三十多米高。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以后,眼前的一切突然定住了一样。

在很远的地方,应该是目光所及的最远距离有一条线将海和天连着,一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以那条我们称之为海平线为起点,一条淡蓝色的带子将蓝色的海洋和天空隔了开来。而在天上,似乎因为那淡蓝色的海面反射光线的原因,形成了同样一段淡蓝色的隔离层。于是上下两段淡蓝色的带子将天和海的相接由着地平线拆开,形成了一道横跨没有尽头的隔离层。

海浪,从深蓝而来,却不曾打扰到那一丝淡蓝。阳光,从蓝天而下,却只能在那一丝淡蓝之前被阻隔成一道光幕。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天之涯,海之角”的定义。如果以“迷失”为名,那又有多少人,将迷失在这天地之间呢?

从小山上下来以后,心情久久没办法平静下来。即使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曾想过这一切会那样震撼。我突然想到,如果这个时候,雨依,对,是雨依,如果她这时候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其实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不间断地在想着一些人。比如想起旻,比如想起林夕,或者比如想起棣。或者是因为我,总喜欢用特定的情境和画面来纪念那些发生在过往的片断。而看到海的尽头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雨依,是因为那远处波涛来源的地方却如雨依一般安静?

看完了天涯海角后,岛上的风景多多少少有些入不了眼帘了。呆了两天,基本上把那些有名的地方走了下。然后我回到房间休息了好一阵子以后,突然找了纸笔,想整理一下关于这些日子来的心情。

当我把我想的那些事,还有那些人一条条列在纸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些日子以来竟然遇见或者错过了那么多的人,还有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我可以肯定的是,还有许多的,我未曾想起的,一直在继续着。因为我突然发现,好像漏掉了些什么,那是关于我存在之外的一些东西。

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在爷爷奶奶还有妯娌所有人的关注下成长着。由于担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待,打小我就觉得自己比别人更加懂事。

我的父亲是一位商人,从我记事开始便没觉得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母亲说父亲那样子是为了家里在努力呢,要不谁来养活我们一家呢。不过虽然这样说,却从小因为生疏,对父亲有了一种畏惧。

母亲是一位典型的农村妇女。她的脾气很好,平时从没有打骂过我和弟弟。我最自豪的是我的母亲烧得一手好菜,让我每一次回家后,口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然,更重要的是,母亲把她的温和与耐心交给了我。

爷爷是一位离休的干部,而奶奶同我母亲一样也是一位农村妇女。

当然,还有我那位沉默寡言的弟弟。

这么些年过来,让我记得最深的就是我家里总是很热闹。父亲常年不在家里,爷爷奶奶还有母亲就肩负着扶养我和弟弟成长的担子。我小的时候很调皮,经常会在外面惹事,那个时候总会被人追到家里来指责。而离休前的爷爷是村里的一位干部,因为护短加上多年的积威,让找上门来的那些乡亲最后只能草草了事,不过倒也让我在我们那小地方从小打下了名气。

奶奶的嗓门很大,就是小时候睡觉的时候,从二楼的被窝里都可以听到她在家门口那条马路对面和人聊天的声音。而和奶奶处了二十几个年头的母亲也练就了一门大嗓门,平时两人讲话的时候总像在吵架,所以,家里就显得更为热闹。

我的弟弟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当然这一切都是相较于我来说的。打小就比较调皮,所以大家就管我比较严。而弟弟打小就没什么话,只爱读书画画,四年级的时候迷上了篮球,倒也闯下了些名气,当然对于这位我仅有的弟弟的记忆还有一次让我一辈子铭记的经历。

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了,弟弟上二年级。有一次我们偷偷和表哥上山去游泳,那个时候乡下的山头都没有开发,上了山总有大大小小的水池,而我们就冲着这来的。我记得那时候的我不高,小心翼翼淌下水的时候,突然踩到了淤泥,由于年纪比较小,吓了一跳,脚一滑人就倒进水里面了。似乎感受到了所谓死亡这种东西后,只记得那时候不断地扑腾,嘴里还喊着什么。

而当我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又一声水声响起。那时候只有二年级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跳下水来,就和我抱一起。两个人大声地哭着,已经说不上那个时候自己心里头的感觉了。虽然从小弟弟的个头就比我高一点,可是,毕竟也只是上小学。后来是表哥发现了,把我和弟弟两个人推到了岸上。而从那以后,我却一直记着那时候表哥的那句话,他对弟弟说,“他溺水了,你没事也跳下去干嘛。”

我已经记不清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开始不讲话了,其间发生过的好多事情,我也不得而知。总是觉得我的父母依然关心着我和弟弟,却清楚可以看到他俩之间隔着的那一层膜。

算起来父亲在外头已经二十年了,打小和他说过的话不多,而记得有好几句。

他说,如果有人欺负了这个家,那他绝对会拼上命去。

他说,即便有一天他觉得不爱母亲了,也会好好地将他的爱给我和弟弟。

他说,多年父子成兄弟。他还跟我说,作为一个男人,做什么事都要努力去得到成功。

只是因为距离吧,有的时候我总在想,可能父亲在外头见过更加精彩的世界,所以渐渐和母亲没有共同话题了。可是,我毕竟不是他们,所以我无法明白。但我一直相信的是,最少他们曾经相爱过吧,因为我觉得父亲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

和父亲关系冷下来以后,母亲更多的时候都把精力放在了我和弟弟的身上。我很惊讶的是,他们夫妻两个好像尽全力一样,将两个人的爱完全地给予了我和弟弟。也许吧,我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真的有一个结果,可是,有的时候我却又能明白,只是终于还是父母亲两个人之间的事了。

平日里爷爷喜欢喝点小酒,每一次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他都会拉上我喝两杯。只是随着年纪大了,爷爷对于酒的需求却也慢慢大了,特别是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比平时多喝几杯。有的时候在想,老人家喝这么多酒其实是不好的,可是总无法拿下爷爷手里那个酒杯了。

不过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却还是那样,回家去,去和爷爷喝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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