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恕急着询问妻子梅娘的情况,倪五以了一口气道:“唉!梅娘死了!”
高恕与丁仪都大吃一惊:“她死了!?快告诉我们,她是怎么死的?”
倪五道:“应该是不屈从于金狗,被金狗所杀。那天金狗听我们坊间来,烧杀抢掠,坊间一些漂亮的妇女,都被金狗强掳去了,梅娘自然也被金狗抢走。被掳走的这些年轻妇女,包括梅娘在内,都没有和我们关在一起,但应该说,也没有离开劫洗我们坊间那支金狗队伍。过了三天,金狗押着我和孙小七到金狗一个军官住的房间去,那军官应该是这支金狗队伍的最高指挥官,走进房间,我们看见地上有一具妇女的尸体,原来是要我和孙小七去埋死人的。走到跟前,我才认药那死去的妇女正是梅娘。她是被一刀刺进胸膛毙命的。开始我也不晓得她是为何被杀的。当时我看见那金狗军官半边脑袋都用白纱缠着,好像是受了伤。我当时当然不敢问梅娘是怎么死的。我和孙小七两人用门板抬着梅娘的尸体往村外走,还有两名金狗拿着武器押着我们,因为害怕我们逃跑。这一路上,听到那两个金狗的谈话,才算大致晓得了梅娘的死的经过。”
高恕红着眼,颈上的青筋凸现着,咬着牙道:“你说得详细一点。”
倪五道:“我和孙小七抬着梅娘的尸体在前面走,那两个金狗跟在我们身后就讲了起来。”
原来那一日上午,坊间像往常一样,如高恕、丁仪这一班手艺人,都早早地离家进城去了,街上的商铺,也纷纷开了门。这里虽然是城外,其热闹繁华,固然远远比不上城里,也赶不上那听瓦子。这条坊巷,大多数人家都是手艺人居多,虽然他们都被别人从礼貌喊为“待诏”,不过,没有哪一个、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一个人会接到“诏书”。
不过,穷人还是有个家,家里这听人都得过生活呀,最简单的开门七件事:米柴油盐酱醋茶呀,生活日用品哪样离得了?总不能样样都跑进城里去买吧。更何况这还是进出陈讨门必经的一条路,所以坊间还是有各行各业的商铺、摊贩。
高恕一家,在高恕走后,一家老少三口,刚刚吃过早饭,梅娘陪着母亲正坐在堂屋里闲话。高母把孙儿小山儿搂在怀里,梅娘正缝补着高恕的一件汗衫儿。
突然听见街上一阵嘈杂之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少三人便起身来到门口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见大街上一片混乱,人们惊惊慌慌地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有些人大声惊恐地喊着:“大家逃呀!金狗来了哇!”
梅娘和婆婆一听,也惊呆了。还没有考虑该怎么办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夹杂着喊杀之声,滚滚地如轰雷般从坊的东头捲了过来,只见一以金兵,大约有数百人之众,手执明晃晃的刀枪,如潮水般地杀了过来,冲在前面的是几十匹高大的战马。这些金兵,一个个如凶神般冲进坊里,向着那些在街上慌乱成一团的百姓就是乱砍乱杀,顿时大街上就被砍死了不少人。
梅娘和高母一见些情形,吓得心惊胆战,梅娘赶快把大门关上,上了栓又上了杠子,还奋力把那张楠木大桌子推来把大门抵住。拖着婆婆和儿子就往后屋跑。他们把通往堂屋的门也顶住,又把他们躲藏的这房门也上了栓,老少一家三人,躲在屋里的一个角落里,听着大街上的喧闹声,金兵们的狂嗥、咆哮、欢叫;街坊百姓的惊呼、哭喊、惨叫……三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高恕母亲口中不住地念佛祈祷,祈求上尺保佑。
终于她们听见了自己家的大门,被重物撞击的声音,一下,两下……就像一柄重重的锤子砸在她们心坎上。上听得“哗啦”一声,大门被砸开了。接着堂屋的门,最后脚步声来到了她们躲藏的屋子门前,门上重重地响了几下撞击,房门被“哗”的一声撞破,几个金兵手执武器冲了进来。
他们冲进来看见了躲在角落里已是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少三人。领头的那个金兵扬起手中的刀,大声骂道:“他娘的,臭娘们,你们把门关得死死的就能阻挡老子们进来吗!看老子把你们一个个劈了!”
他举乡就要砍,却被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金兵伸手抓住了他举刀的手:“且慢!”
那被阻的金兵颇为不耐:“咋啦,你不准我杀人!?”
那拉住他手的金兵道:“嘿嘿,谁不让你杀人了。你看看这娘们长得多么标致,杀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举刀要杀人的金兵这才认真地打量那躲在角落的梅娘,手中的刀垂了下来:“啧啧,他娘的,你说得不错,这娘们长得真不赖,杀了确实可惜,不如让我们弟兄先快活、快活一番再说。”
“别,我们可别动她。”还是那个金兵说道。
“为什么?!”那要杀人的金兵又瞪起了眼睛。
“为什么!你想想,这么漂亮的娘们,我们如果把她弄去献给猛安孛毕力,他一定高兴得很,会大大地奖励我们的,给我们记上一大功不说,说不定哪还会把你这个什长升为谋克,和仆散鲁、乌克牙安平起平坐了。那不比我们玩了要强得多吗!”
那金兵什长说道:“嗯,你说的是很在理。对,我们就把她造给孛毕力去。要是我升了谋克,你就作我的蒲里衍。我们两个联手,肯定些仆散鲁、乌克牙安要干得出色。来,把这个娘们给我拴起来带走。
跟在他身后的金兵出来两个便要抓梅娘。梅娘拼命地挣扎,但她一个妇女,怎么挣得赢两个膊粗力大的金兵,眼看被两个金兵把手能扭到身后要用绳子捆住双手,小山儿不知从哪儿来了那么大的勇气,红着眼尖叫着:“金狗子,不准你们欺负我娘!”冲了上去,狠狠地一好咬在要用绳子绑梅娘的一个金兵手上。那金兵痛得“嗷”的一声大叫,松了手,双脚跳得老高。
那要杀人的金岳什长怒吼一声:“小南蛮,你个兎崽子,还敢咬人!”手中刀一挥,一刀就将小山儿劈翻在地。
梅娘一看儿子被杀,一声悲呼,挣脱了那金兵抓住她的手,一下扑了上去,抱养小山儿还在喷着鲜血的身体,放声大哭起来。
高恕母亲顺手抓起身边的一根木棍,站起来抡起那木棍,口中骂道:“天杀的,你们这些畜生,老身跟你们拼了!”一棍就向那杀了小山儿的金兵什长打去。那金兵什长未曾料到这老太婆也会来拼命,未作提防,吃这一棍打了个趔趄。
“老东西找死!”挨了一棍子的金兵勃然大怒,一刀劈在老人胸膛,把老人砍倒在地。
几个人上前抓住梅娘双臂,夺下小山儿尸身丢在地上,往外便走。一个金兵点燃了那床上帐幔,带着梅娘,扬长而去。
屋中那火熊熊燃烧起来,越烧越旺。昏厥的老人,动了动,艰难地往小孙子尸体爬去,把小孙子的已经发凉的身体抱住。只听得“轰隆”一声啵,房屋在大火中轰然址垮塌下来,把祖孙二人却埋在了下面……
***
梅娘被金兵掳走。这数百侵入他们坊间的金兵,属于东路军。东路军的统帅是斡离不。斡离不领军十万,下有各种勋阶到将军多员,分作都统、副都统之职。都统下又率领万夫长的将领多员,万夫长下的军官是千夫长,在金兵中,千夫长又唤作猛安,百夫长叫谋克,百夫长的副职叫蒲里衍。
掳走梅娘的这几个金兵,是由个什长率领,他们的正副百夫长听仆散鲁、乌克牙安,千夫长叫孛毕力。
这什长和他的士兵掳得梅娘,认为是“奇货可居”,用以讨好上司,可达升官之目的,便把她押逞给了猛安孛毕力。孛毕力一见梅娘的美貌,果然大善,口头上着实夸奖了这个什长和他率领的几个金兵一番,便把梅娘留下,叫手下的人好生看护起来。
当时因为金兵刚刚攻到汴京,正忙着抢劫掳掠财物,佔领汴京各处街坊里弄。孛毕力因为毕竟是个率领金兵近千的军官,何况上面不断一道一道的指挥军令下来,他可得执行。所以虽然掳了梅娘,一时还没有时间对梅娘如何。这几天“战斗”以后,大宋都城开封已算落到了金兵手中,孛毕力的这支小部队,奉令在京城外驻扎。金兵到来,一气烧杀抢劫,把城外的大部分坊巷都烧成一片瓦砾,几乎找不到岂好的房屋。他们便找到一处叫刘村的村庄。这村子原来有百十户人家,因大多住户姓刘,所以就叫做刘村。金兵一来,村民闻讯后都心中恐惧,便尽都收拾细软,弃家而逃,只有少数老弱未走。
这支金兵驻扎此村,也把全村留下的老弱杀光,只不过没有烧房屋。
这次他们是要驻扎在这里休整待命,孛毕力因为身居猛安,是这支金兵的最高指挥军官,自然住进了刘村一个富绅倒宅第里。
现在队伍安定下来了,这些金兵的军官,自然要从掳来的宋人妇女身上寻找乐子了。
孛毕力掳来的宋人妇女当然不止梅娘一个,但相比之下,梅娘可以说是最美丽的一个。这一天,孛毕力来到关押梅娘的房间里,要时梅娘施暴,梅娘如何肯屈从金人?何况母死子亡,都是金兵所赐,此仇不共戴天!她虽然是一个弱女子,可性情却无时刚烈。在寺孛毕力对抗挣扎中,她一口咬下了这个金兵军官的一只耳朵。痛得孛毕力“嗷嗷”大叫,血流满面。在痛极怒极之下,一刀刺进梅娘的胸膛,把她杀了。
梅娘不屈而死,孛毕力便让掳来作苦设的倪五和孙小七两人把梅娘的尸体抬出林外埋了。
高恕听了倪五叙述梅娘死节的经过后,痛怒攻心,大叫一声:“梅娘!”仰面便倒,昏死过去。
这下可把丁仪、倪五吓得不轻。丁仪抱住他的身体,一面掐他的人中,一面又揉他的胸口,口中不断喊道:“兄弟,醒醒。兄弟,醒醒。”倪五也在一旁喊着他的名字。
两人折腾了半天,方才见高恕身体动了一下,苏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便放声大哭:“我的梅娘,你死得好惨呀!我对不起你呀!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娘、小山儿哪!老天爷,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让她们这么善良的人死得这么惨呀!好什么让我们大宋的无辜老百姓遭受这么惨的劫难呀!”
丁仪劝道:“兄弟,你可要节哀,弟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还有伯母、小山儿,还有我的七叔,还有我们那么多的街坊邻居,多少同胞,都是被金狗杀害的!我们活着的人忘不了这仇和恨。我们要给他们报仇。你气坏了身子,怎么能给他们报仉呀!”
倪五也说道:“高兄弟,丁大哥说得不错,你就别哭了吧。”
在两人的劝说下,高恕哭了一阵,终于停止了哭注,一抹眼泪,对倪五道:“五哥,请你告诉我们,守我们家人、掳杀我妻子,守了七叔和街坊邻居,毁了我们家园的那些金狗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
倪五道:“他们驻的那个村子叫刘村,离这树林往东大约二里地。”
高恕道:“好,我这就找他们去。”
丁仪道:“兄弟且慢,我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硬拼,我们不但报不了仇,只有去送死。对这些金狗我们只能智取才行。”
倪五地忙道:“对,对,对。应该好好计议计议,鲁莽不得。”停了一下道:“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丁仪摇摇头:“不行,你不能跟我们两个一起去冒这个险。”
倪五道:“为什么!?多一个人总会多一分力量吗。”
高恕道:“这可是和金狗以性命相搏的事,弄不好会把性命丢掉的。”
倪五:“我不怕死。从金狗那里逃出来,我已算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饭的。”
丁仪道:“我们之所以不要你参加,主要考虑太过危险,你一点武功却不会,万一碰上金狗,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不等于白白送死吗。我们送你两套衣服,还拿点银两给你,你往南边找个地方躲一躲,等把金狗撵走了,再回京城来。我们两个如果侥倖不死,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到那时我们三个好好地在一起喝酒,来他个一醉方休。老五,你还是听我们的,不要参加这个危险的行动吧。”
倪五道:“了大哥和高兄弟瞧不起我不是!不,随便你们怎么说也赶不走我。不错,我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如果碰上金狗,是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顶多一起死而已。我如果能拼掉一个金狗,那就保本了,拼掉两个,那就赚了。二位也别忘了,我也有我的本事,也许和你们在一起,我这本事说不定真可以派上用场的哩。”
原来这个倪五,要说起来,应该算是他们坊巷里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物。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平常的日子也却过得不赖,他又不赌、不诈,祖上又没有给他留下一笔财产,那他是如何能够过着比较宽裕生活的呢?原来倪五有一种手艺,那就是盗墓。
他干这事都不在本地做,也不去盗新死的人的墓,而是专盗那些前朝的古墓、那些宏伟、豪华分大墓。偶尔也盗一下新死不久、入土时间不长的墓,但他盗的这种墓到死人家里,大多是极为有钱、且又为富不仁之人。
要盗墓就得精通一门技能,那就是擅长挖掘地道。而且他还会现火yao,据说这门本事他是和梁山泊好汉轰天雷凌振师出一门。
他对丁仪、高恕说的就是这两种本事。
丁仪和高恕听了倪五的话,想想也是有道理,便道:“好吧,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干吧。不过,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只免碰上金狗子,和他们发生冲突。”
倪五也高兴地道:“行!我不和金狗直接照面就是。”
高恕拿出一套衣服,让倪五把破衣服换了。然后三人好好计议了一阵。最后丁仪道:“走吧,我们还要作一些准备工作,倪老五,现在手中一样工具都没有,到时需要挖地道,总不能用十个指头去刨吧。我们也须把刘林里里外外的地形摸清楚,才好采取行动。”
高恕道:“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