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式上班之后，苏笑笑的生活开始越来越规律。每天早晨7点半起床，一边走路一边啃早饭，走到店里才8点刚过。打完卡，笑笑就开始擦车，摸着这些新车，她在心里默记着这些车型的规格和性能。凭着兴趣和努力，豫经理已经考不倒她了，甚至一些专业术语，笑笑的解释都让那些老业务员刮目相看。大家越来越喜欢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刚毕业的小姑娘。这几天任总开始让她接手一些市场部的日常工作，目前的当务之急，是YS的上市造势。总部对这款新车的重视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款车，宣传费用百分之百支持，笑笑信心满满的同时压力也不小，每天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在思考着推广方案。
拿下省电视台的黄金广告档期是头等大事。在同事们的帮助下，笑笑联系上了一家和电视台关系甚好的广告公司。平时买东西都很少讨价还价的笑笑，经过痛苦的几轮磨嘴皮子，终于谈好了价格，10秒广告片一个月的晚间黄金档期是3万8。这天下午，广告公司的业务员会过来签合同。这是平生第一次，她的名字将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公司，这让笑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下午2点半，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业务员来到笑笑的办公室。拿出合同，笑笑认认真真的反复看了N次，还亲自在合同上写下播出的详细日期和时间。她郑重其事地在乙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正楷地像是打印上去的一样。眼镜业务员看她签完了，收起合同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笑笑看着眼镜男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
（二）
离凌霄来杭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笑笑的心情很复杂，一会觉得很高兴，一会又觉得很焦躁。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期待的成分有多少。虽然凌霄轻描淡写，故意没有提起父母的态度，可笑笑知道，他们一定是拗不过凌霄的。在他们的心里，她苏笑笑岂不成了拐走他们宝贝儿子的狐狸精？每每想到这些，笑笑就会收起笑容，坐在电脑前默默地发呆。
中午吃饭的时候，财务施大姐打趣道：“笑笑，你有没有男朋友啊？我们这里的男销售员可都是单身啊！”
“我又不是美女，他们哪看得上我啊！”笑笑看着几个一起吃饭的销售员，有点不好意思了。
“美女也不一定嫁得出去啊，你看我们小陈，都26了，还不是说没有男朋友？”
“小陈是我们销售部之花，多少客户买车都点名要找她，她哪看得我们啊！”搭话的是男销售员刘胖子。据说他追小陈有1年多了，小陈对他若即若离，他很是郁闷。
“笑笑啊，你男朋友是不是杭州人啊？”小陈凑过头来问道。
“额~他不是杭州人，是昆明人。”
“啊！昆明人，那么远啊，是你大学同学吧！那你以后不是要到昆明去的？为什么还要到杭州来啊？”大家都有点吃惊。
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笑很少在同事面前提起凌霄就是不希望听到大家这样问自己。为什么男朋友是哪里人，就一定要去哪里呢？为什么就不可以有自己喜欢的地方，过自己喜欢的生活？笑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只好回答说还没想好。
这个话题一打开，大家都开始问笑笑有没有去过昆明，云南好不好玩之类的事情，笑笑没了胃口，只好做起导游，介绍自己在昆明去过的那些地方。
聊的正欢，笑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上次那个广告公司的眼镜男打来的。他告诉笑笑，广告的事有麻烦了，晚间黄金档期非常抢手，F品牌的FS也要在近期上市，他们出了2倍的价钱要买笑笑订的这个时间，已经在直接和电视台谈了，除非笑笑出更高的价钱，否则电视台的广告部要是直接和FS签约了，无论他们和电视台的关系多好，还是无能为力。笑笑吓出一身冷汗，放下饭碗，直奔办公室而去。
（三）
拿出广告合同，笑笑还没来得及坐下，从头到尾仔细又看了一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合同的甲方虽然打印了广告的名字，但是没有公章，也没有眼镜男的签字，那也就意味着追究起来，这是一份无效的合同，笑笑根本没有办法让广告公司赔偿损失。这下完了，笑笑到底还是新手，第一次签合同光顾着兴奋，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注意。现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想告诉任总，可转念一想，这个事情是自己的失职，她应该先想办法和广告公司交涉，或者去找电视台广告部，总之要自己先努力看看，实在不行了再告诉任总。否则试用期出现这样的失误，任总一定会让自己卷铺盖的。
冷静！一定要冷静！笑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眼镜男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见面再谈。
（四）
晚上7点，饭店，眼镜男看到笑笑一脸严肃，有点发毛。其实这个广告也是眼镜男的第一个广告业务，他和笑笑一样都是刚毕业。可他比笑笑多了心眼。他们广告公司的真正老板是电视台广告部的主任，按规定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是不可以私自开广告公司的，可私底下不少人都在这么做。凭着自己手上的权力和资源，他们既可以以电视台的名义接广告，完成个人业务量，还可以将这些资源分到自己开的公司里，做独家广告代理，赚的盆满钵满。这次正巧YS的和上市时间和FS凑在一起，稀缺的广告档期当然待价而沽，价高者得。眼镜男急着想签到自己的业务，价钱上没有事先和老板商量，他知道其中的规矩，所以留了一手没有在合同上盖章签字，只是让笑笑先签，即使老板决定把档期给FS，凭着一纸无效合同，笑笑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笑笑听完眼镜男的解释，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还是自己太自信，太粗心，太缺乏经验，太嫩了。一样是刚刚毕业，眼镜男已经知道了游戏规则，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善良的，诚实的，真是SB一个！现在再自责都没有用了，她问眼镜男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面对笑笑，眼镜男此刻也是有一些愧疚。他告诉笑笑，这个事情除非老板拍板才行。他能做的弥补，只是在合同上补签自己的名字。但只有老板同意，才能盖章，合同才算生效。
和他的老板谈，笑笑傻眼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在杭州人生地不熟，和电视台广告部这种地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她单枪匹马的去，绝不会有人买她的帐，更何况，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吗？价高者得也是铁打的游戏规则，凭她一个苏笑笑？
叶扬！笑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叶扬！他不是在电视台广告部吗？他一定可以帮自己。现在叶扬是笑笑唯一的救星了，笑笑立马掏出手机打给叶扬。
电话响了好久，才听到叶扬懒洋洋的一声“喂~”
“叶扬，我是笑笑，我有事要求你帮忙！”笑笑把大致情况跟叶扬说了一遍，叶扬说，她说的这个广告公司的老板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的一些设计和创意很欣赏，对他不错，他会找机会帮笑笑问问看有没有转机。有了叶扬的帮忙，笑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之前发了几次短信给叶扬他都没有回，笑笑还真是担心叶扬再也不理她了。无论结果如何，都该请叶扬吃个饭，不为道谢，而是他们有些日子没见面了，笑笑也很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五）
从饭店回来，已经深夜了，这个位于杭州市区最北面的拆迁小区里，只有零星几个窗子还透出点昏暗的灯光。笑笑拖着疲惫的脚步，沉重的心情，慢慢地走在小路上。离开了叶扬的照顾，凌霄也不在身边，她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能干。此刻，她好想能够赖在某个人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笑笑停下脚步，看着那些昏暗的灯光。她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坚持离开凌霄独自在杭州讨生活？真的是为了喜欢的生活，为了理想？如果是，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在这样一个夜夜笙歌的繁华的都市里，自己只有一个十来平米的租来的小房间，三箱行李和一个电脑，这城市的所有美好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她以为只要自己是善良的，诚实的，别人也会用一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可是现实和愿望却是两个世界，她到底是要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这个虚伪的世界？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凌霄的电话。
“笑笑！你在干嘛呢？”凌霄听起来很开心。
“我刚和广告公司的人吃完饭回来，你在干嘛呢？”
“我在收拾行李，我明天下午2点的飞机，4点半就能到杭州了，我直接打车去你公司找你吧！”
“啊？这么快？我公司在杭州城的最北面，你从萧山机场过来很远的，打车要差不多两百块钱呢，要不我帮你问问公交车怎么过来吧。”
“没事，笑笑，我想你，真想马上看到你。”
“我这里连床都没有，你来了只能和我一样打地铺了，真是委屈你这个大少爷了。”
“说什么呢笑笑，我是来给你做管家的，你只管每天上班下班，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周末了你再陪我逛逛西湖什么的，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的。”
“凌霄……”
“恩？怎么了笑笑？”
“其实，我也想你了，你快点来吧……”
听到笑笑说想自己了，凌霄高兴地差点笑出声来，来杭州的决定，终于得到笑笑的正面支持了，在父母面前，他也可以更有底气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跳上飞机到杭州来，马上把笑笑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