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黎明的曙光悄悄替换了朦胧月色,窗外传来小鸟的歌唱声,伊梦已无睡意,拿过手机一看时间还不到五点,上海的天亮也太早了点,习惯了晚睡晚起的伊梦来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
手机上来信提示有一条新信息,打开来一看是康旭发来的:“不要总是拒人千里之外,要知道说爱需要多少勇气,总是情不自禁想起你,问你是否也爱我?”
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康旭,你怎么就象头犟驴呢,我们之间不是爱与不爱这么简单,让我该如何回答?
伊梦看了看发来的时间“4:30”,原来他也这么早醒来了。
眼睛涩涩,泪水慢慢充盈,但没有流出来,我能说爱吗?我还有资格爱吗?康旭,你真是个大傻瓜,明知这条路不好走还要走下去,伊梦想了想回了一条信息过去:“我心如止水。”
她已在前天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是从安徽的余家逃离出来的,那里还有一个名义上的老公和五岁的儿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样,要他离她远点。
谁知道他竟说如果她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有一个爱她疼她的人,那他肯定二话不说会离开,但是现在知道她是这种情况他就不会离开了,因为他放心不下。
唉,这天下居然还真有这种人呢。
她相信他的爱,但爱也需要资格和能力,她有爱他的资格和能力吗?
好不容易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出来,她只想给自己喘口气,是的,这几年的生活她就象一条闷在黑罐子里的鱼快要窒息而亡,现在到了自由自在的水池里,她需要修养生息。
想到在安徽生活的那几年,她就象喉咙梗到东西般难受。
(3)
伊梦已是怒不可遏,因为无端受到余家老人的怀疑,刚才在民政局门口余老头甚至还出手打了她,现在刚回到屋门口还没进屋,余家奶奶(在那个地方有了小孩后大人也跟着小孩称呼人)又来抢她的包,让她怎不有气?
因此她拼命护住自己的包不让余家老奶奶得手,“嘣”,包的带子断了,这个包是伊梦跑了好几个地方挑选的喜爱之物,见带子断了,她不由吼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是我的包,你凭什么来抢!”
见包拉扯坏了,老奶奶愣了一下,然后又不示弱地回道:“谁让你拿民生(余老四的名字)的身份证去取钱!把钱和身份证拿出来,那是他用命换来的钱,没你的份!”
“我没拿他的身份证,也没拿他的钱!”见余家老奶奶已站住说话,伊梦边说边抱着提包进到房间。
“那你把包给我看一下!”余家老奶奶跟着进了房间,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左邻右舍家的三姑八婆。
“我说没有就没有,我的包凭什么给你看!”伊梦怕老人拿了包不还给,因为包里有她的身份证,还有户口本、存折。
“我就是要看!”余家老奶奶说完又拼命地来抢。
伊梦死死地弯腰护住,老人一下没抢到,开始拉扯伊梦的手和衣服,然后用身体把她压在沙发上手不停地又打又抢。
见包快要护不住了,老人的头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伊梦急了:“你还不松手,我就要还手了!”
余家老奶奶没想到伊梦会动手打人,她的目的只是在包,因此她还是拼命地抢包。当伊梦的拳头真的落到她的头上,老人再次愣住了,然后放声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我只是不想他们离婚,她竟然出手打我!”
大嫂闻声赶了来:“伊梦,你就给她看一下,你拿没拿给她看一下不就行了。”
伊梦也挺内疚的,虽然她的目的只是让老人不抢包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毕竟对老人动了手,因此她一言不发地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余奶奶和大嫂把东西一一捡起来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余老四的身份证,老人又用眼睛盯着包,她怀疑伊梦并没有把东西全倒出来。
伊梦明白余奶奶在想什么,她把包也往地上一丢,反正是个坏包,她也不想要了。
众人无声地退了出去,伊梦把门关上,不由啜泣起来,刚才强悍的女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妇人。
余老四的前妻和他在一起九年时间终究没生个一儿半女,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儿在四岁时掉到水里淹死了,七十岁的余家老人很为他着急,见他俩吵架要离婚,老人一动心思离了也好再找一个有小孩的,余老四老了后也有个依靠,因此当介绍人说了伊梦的情况后,老父母立马就应承了下来。
相亲是介绍人在酒店请吃饭的饭桌上,一顿饭吃喝下来,伊梦觉得余老四是那种老实本分的人,便提出了她的要求:一、把小孩当自己亲生的养,她不想再生育;二、只要对她和小孩好,其它的就不作要求。
没有鞭炮声,没有大红“喜”字,更不用说婚纱和迎亲,在余家几兄弟的堂屋里请上亲戚吃喝一顿饭就算婚礼完成,她就这样让自己沦为了这个地方受人防范的外地媳妇。
让伊梦苦恼的根源是不再生小孩不但余老四不信任她,余家老人更是防着她,总怕她是来骗钱骗财,即使家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4)
半年时间在委委屈屈中过去了,伊梦很想回娘家看看。嫁到这个地方家人是反对的,但母亲又拿她没办法,女大不中留,也就由着她了。
伊梦向余老四要钱,因为半年来的花费让她自己带的一千元所剩无几,余老四说他身上没那么多钱,存折在母亲那儿,不多久把存折拿来但又说身份证不知到哪儿去了。伊梦说取钱不需要用身份证,余老四又讲要去问他父亲要存折的密码。结果他父母说不作正用不能取钱,他也没办法。
“你也太窝囊了,三四十岁的男人什么事情都还要去问父母,独立能力也太差了,我跟你这种人过不下去了。”伊梦向余老四摊牌。
余老四惊愕片刻之后竟哭了:“我对你和小孩比对自己还好,你还要我怎么样?”
伊梦第一次见到男人哭,想想他对自己确实挺好的不由心软了:“两种办法供你选择——要么你和我一起回娘家,要么你和我一起去民政局。”
“好吧,我去……”余老四本想说去跟母亲商量一下,怕伊梦听了又生气,就没说完径直去找他母亲了。
“你就不怕她去了不来了?到时人财两空看你怎么办,村上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你去跟她讲只要给你生了小孩随便她去哪都行。”
余老四把他母亲的话转告给伊梦,伊梦一听怒从心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用这种方法!”但伊梦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样她反而更想离开了。
伊梦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娘的话,离家嫁那么远的地方,回一趟娘家确实不容易。伊梦不傻,她知道现在能帮她离开的只有余老四,她还是得在他身上想办法。因此她一声不吭,拉起已能走路的儿子明明就走。
“你要到哪儿去?”余老四在后面跟上来。
“到民政局去。”
“好吧,随便你,这是你自己选的。”伊梦没想到激将不成,反被将军了。但箭在弦上已发出,哪有收回的道理,因此还是脚不停步地赶去搭车。余老四也跟着搭车到了民政局,他知道自己没带身份证和结婚证是不能办离婚手续,先依了伊梦让她消消气再说。
伊梦后悔当初和余老四办结婚登记,但那时她确实是想找个人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把儿子抚养成人就是了却了心愿,可是在这里半年了,她一点也没有一种家的感觉。做家务是应该的,但是家务以外的时间她除了陪明明玩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点开心快乐,其它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能聊聊天谈谈心,差不多完全是一种孤立的生活;很多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看电视,但又不得清静,不是余老四在房间傻陪着就是余家老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刚开始她还以为他们有那种探头的习惯,可到后来她发现无论自己干什么都会有一双眼睛在察看,她被当成了不信任需要防范的人,她愤怒了,这是什么家,她都成了一个被软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