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跟在苏魅儿后面,进了大厅,走到离苏云霄两丈远的地方。
苏云霄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难以令人琢磨的淡淡笑意,开口道:“凌师侄,师叔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凌寒心中暗骂,老狐狸,只怕盼的不是我吧,嘴上道:“多谢师叔挂念。”苏云霄道:“日前苏岭回来告知我说,路上和你失散了,我狠狠地责罚了他一番,担心你路上有什么闪失,师叔就没法给师姐交代了,今日见你平安回来,师叔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苏魅儿接口道:“凌师弟你不知道,这几日师父无时不刻不在念叨你。”
凌寒心中对这种虚伪的客套厌恶无比,懒得再虚与委蛇下去,直奔主题道:“《洗髓经》我带来了,现在就可以交给你们,希望师叔能够信守承诺,任我带走凌夫人和公子。”苏云霄收起嘴角笑意道:“那是自然,我苏云霄答应的事情,从不会爽约。”
凌寒心中轻吁口气,难以置信苏云霄会如此好说话,从怀中掏出那张薄薄的小纸片递给身边的苏魅儿道:“这便是《洗髓经》,请苏师叔如约放了凌夫人和公子吧。”
苏云霄接过苏魅儿呈上的《洗髓经》,一眼未看,随手放在椅背上,关切道:“本来现在就可以让凌师侄带走凌夫人个凌公子,但是师侄你一路奔波,自然是疲惫不堪,依师叔愚见,你不妨在师叔这里歇息一晚上,明早再启程不晚。”
凌寒早料到苏云霄不会如此好糊弄,她必是夜晚想要验明《洗髓经》真假,但这经书九成都是原本,只有少许部分被改动过,料她苏云霄也看不出真伪。想到此,成竹在胸道:“既如此就多谢苏师叔了,明日一早我就来接夫人公子。”苏云霄道:“魅儿,带凌师弟去为师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苏魅儿嗯了一声,凌寒忽道:“多谢师叔美意,但师侄不习惯在这山上住,况且我已在城中定好上房,师侄在那边住感觉更合适。”苏云霄自是挽留,凌寒坚决不答应,苏云霄无奈只好令苏魅儿送其下山,嘱咐明日一早便来。凌寒痛快答应后便随着苏魅儿往山下走去。
苏魅儿大是奇怪,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在云霄宫,难道害怕我们谋害你不成?”凌寒嘿嘿一笑道:“当然怕了,《洗髓经》你们已经得到了,对你们来说,我已经没多大的价值了,一剑杀了我,可以出不少恶气呢。你,还有你那个二师兄苏岭,只怕特别想杀之后快吧。”
苏魅儿叹道:“没想到你还蛮机灵嘛,不过,我现在倒是不想杀你,身边有你这么个尖酸小鬼,但也很有趣;至于苏岭嘛,我就不知道了。”凌寒心里哼道,你才是尖酸小鬼,你们云霄宫上下都是尖酸鬼,嘴上说道:“你的两位师兄,”还有一位师姐呢,都不在山上吗?”
苏魅儿道:“大师兄和师姐出去杀人去了,二师兄托你的福,现在还在后山面壁思过的呢。”凌寒轻轻咋舌,杀人二字从这女魔头口中说出来,仿佛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平常常。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就走到山下,苏魅儿道:“就送你到这儿吧,明日一早本姑娘就在这里等你。”凌寒此时心底里对苏魅儿的恨,丝毫未曾减弱,但是少年情愫作祟,一见到苏魅儿娇媚容颜,心中竟升腾起一丝爱恨交织的复杂感觉,摇摇头,不理会苏魅儿的话,牵过马匹,翻身策马瞬间去的远了。
凌寒快马加鞭,不一会就回到了淮北城中,到了同福客栈所在的长街,远远就看见萧瑜在门口伸长了脖子,费劲的观望,猛然看到凌寒出现在街口,脸上的忧虑瞬间褪去,换上了浓浓的笑意。跑堂牵走马匹,凌寒和萧瑜一起往楼上走去,路上萧瑜疑惑的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要救的人呢?”凌寒道:“苏云霄老奸巨猾,担心我给她的《洗髓经》是假的,今天不愿意放人,必是想在今天晚上验明经书真伪。”
萧瑜道:“那你给她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凌寒道:“你猜猜。”
萧瑜眼珠滴溜溜转动,思索片刻,嘴角一翘,道:“我猜啊,既不真也不假,即是真也是假。”凌寒像是看鬼怪一样看着萧瑜,讪讪道:“不知道是你特别聪明,还是我的这个方法特别蠢,不知苏云霄是不是和你一样,也能猜出来。”
萧瑜哈哈笑道:“就算她怀疑是假的,但她又没见过原本的经书,你只要咬死了不认,她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才,明天她肯定还要有什么花招要使。”凌寒叹口气道:“就算知道她要耍什么诡计,也没有办法,只有随机应变了。”
萧瑜沉吟道:“我猜测,苏云霄明天不会痛痛快快的放你们走,但也不会杀你们,最有可能的是,她会扣住你,直到她练成了经书中的神功,才会回过头来处置你。”
凌寒道:“怎么处置?”萧瑜轻哼道:“真是笨啊,当然是杀掉啊,等她练成了,你对她已经没有一点价值了,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凌寒道:“没错,苏云霄心中的打算肯定是,如果练成了,武功大进,就不用顾忌我师父了,可以毫不迟疑的杀了我,如果练不成,就会一直扣着我,知道练成为止。”萧瑜道:“苏云霄的算盘我们已经猜透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凌寒无奈摇头道:“猜透了又如何,现在我受制于人,明知是龙潭,还是不得不跳下去。”萧瑜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保你没事。”
凌寒忍不住笑道:“你以为你姓萧,你就是萧若虚了。”萧瑜一撅嘴道:“不信算了,虽然我不是萧若虚,但是我比萧若虚还要管用。”凌寒推开房间门,挠挠头一本正经道:“难道你是天上的仙子,特意下凡来帮助我的?”萧瑜扑哧一笑,一记粉拳砸在凌寒肩头。
天色大亮,街头行人渐渐多起来,一个淡青色衣衫少年骑着一匹白马向东南方向飞驰而去,扬起片片尘土。这个少年正是凌寒,昨日回客栈后,和萧瑜打趣聊天花费了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除了吃饭就是练习内力,虽然一晚上未曾睡觉,但此时依旧神采熠熠,丝毫未见倦色,正往云霄宫赶去。
到了云霄宫所在的相山,栓好马匹,便往山上走去,依然有人看守,但明显有人打过招呼,凌寒径自上山,几个守卫丝毫不加阻难。
凌寒一口气走到山腰,刚好碰到正准备下山的苏魅儿,后者看到凌寒,略微有些惊讶,但随即脸色如常,转身带着凌寒往昨日的大殿走去。到了大殿,苏云霄还未曾出现,整个大殿空无一人,显得特别宽阔。此时刚刚辰时,凌寒心有挂念,天一亮就出发了。
苏魅儿露齿一笑道:“你来的还真是早,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师父出来。”说完转身走了,留下凌寒一个人在大殿里。片刻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凌寒心道这么快就来了,转过身去一看,来的不是苏云霄,而是一脸怒火明显的苏岭,身边还有一位嘴角挂着微笑的青年,正是苏云霄的大徒弟,苏天成。
苏岭走到凌寒身边,毫无征兆一掌向凌寒胸口打来,凌寒大惊,急速后退,但苏岭同样精通逍遥游步法,如影随形。
凌寒不停地变换步法,但始终无法摆脱胸前的手掌,反而胸口压力愈大,眼见就要击上心口,忽然大殿外一道威严的身影传来:“放肆!”苏岭脸色一变,硬生生止住脚步,收回了手掌,凌寒狼狈逃窜,心砰砰乱跳,额头满是汗水,苏云霄再晚来片刻,只怕自己就要遭殃了。
苏云霄漫步跺进大殿,依旧是一身黑纱,丝毫不掩美貌气质,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不消说自是苏魅儿,另一个便是那个一直一脸冰霜的苏霖儿。苏云霄走过三人身边时,狠狠瞪了苏岭一眼,苏岭脸色通红,像是恐惧苏云霄眼神一样,低下了头。
苏云霄走到最前面宽背椅前,收起刚刚的凶狠眼色,一脸和气对凌寒道:“凌师侄昨晚上休息的可好?”凌寒道:“多谢师叔挂心,师侄睡的很是安稳。”苏云霄点点头道:“你二师兄向来脾气暴躁,你不要责怪他。”
凌寒看了一眼苏岭,摇摇头道:“师兄和我切磋武功,做师弟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责怪师兄。”苏云霄笑道:“这样就好。”说完,脸上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凌师侄,昨日你给师叔的《洗髓经》,师叔对着烛火查看,竟一不留神让烛火给焚毁了。今天只能麻烦师侄,再帮师叔默写一份。”
凌寒暗骂,什么焚毁了,不过想要验证一下真伪,要求自己在默写一遍,拿去一对比,只要略有出入,便知其中有鬼了,心中顿时想起当初师父为什么叫自己把假经书也要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看来师父果然有先见之明。
苏魅儿取来纸笔,凌寒一言不发,片刻就把整篇改动过的《洗髓经》默写出来。苏云霄道:“魅儿,你把这份《洗髓经》拿到后面收好,不能在有什么闪失了。”苏魅儿点头答应,取了凌寒默好的经书,往后堂去了。苏云霄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凌寒找话,片刻后苏魅儿回到大殿,凌寒眼角的余光里,依稀看见苏魅儿对着苏云霄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得意,自己背的烂熟,一字也不差。
苏云霄确认了《洗髓经》是真经,心情大好,眼神中难掩兴奋地对凌寒道:“凌师侄,师叔和你师父之间有点小误会,但我们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师姐妹,目前云霄宫群敌环视,一不留神就有覆灭之虞,白师姐如果在这里,一定不会袖手不敢,你是白师姐的嫡传弟子,师叔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师叔一段时间,等到云霄宫渡过这次危机,师叔亲自送你们回到白师姐的面前,凌师侄你看行不行?”
凌寒心中一动,想起昨日萧瑜的推断,果然苏云霄要扣住自己了,一边佩服萧瑜的聪慧,一边暗骂苏云霄奸诈,苦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师侄武功低微,留在这里,不但不能帮得上忙,反而还要拖云霄宫后腿。况且我哦长时间不回去,师父她老人家该担心了。不如师侄现在先带凌夫人和少爷回忘情谷,把他们安顿好后,师侄在先师父请教几日武功,然后再来帮师叔,你看怎么样?”
苏云霄笑道:“凌师侄想的果然周全,不过师叔已经帮你打算好了,等先凌师侄写封信,就说你愿意留下来帮师叔处理宫中杂务,我会差人送给白师姐,另外,咱们都是自己人,师叔也不藏私,这本《御风掌法》乃是逍遥派的上层掌法,现在师叔就把它传给你,你学会了这路掌法,配合《北冥神功》,不出数月,武功便可大进。”
说完一挥手,苏天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到凌寒面前。凌寒并不接书,淡淡一笑道:“多谢师叔美意,师侄感激不尽,但凌夫人对师侄有重恩,师侄答应师叔,将夫人和少爷送到忘情谷,一定会来为师叔效力。”
苏魅儿接口道:“不是我们不让你接走凌夫人,只是凌夫人年事已高,从襄阳奔波到淮北,上个月为了让你们见见面,又在淮北与襄阳之间折腾了一个来回,此时有病在身,起码要修养一年才能赶路。”凌寒暗暗叫苦,心中既担心凌夫人的健康,又知道自己果然还是逃不出苏云霄的算计,真的被扣下了。
苏云霄微微一笑道:“凌师侄,师叔提个建议你看行不行?”凌寒无奈道:“师叔请说。”苏云霄道:“你看凌夫人此时不宜长途赶路,不如就在云霄宫静养一年,凌师侄你呢,就在淮北帮师叔一年,一年后,你们便可回白师姐处,师叔绝不阻难。”
凌寒虽听着苏云霄说的好听,但那里还不知这是明显的胁迫,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人还在人家手上,无奈道:“那这一年中,我的行动是不是自由的?”苏云霄道:“当然是自由的,你是在帮云霄宫,又不是云霄宫的囚犯。”
凌寒心中长叹口气,道:“那好吧,我就答应师叔,留在云霄宫一年,至于能不能帮上忙,就不敢说了。”苏云霄淡淡笑道:“放心,师叔一有空闲时间便会指点你武功,况且有四个师兄师姐互相切磋,师叔相信,以凌师侄的资质,他日武功定然突飞猛进。天成,还不把拳谱拿给凌师弟。”苏天成哦了一声,再次递上拳谱。
凌寒心想事已至此,那拳谱不要白不要,不再推辞,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