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看着齐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伸出双臂轻柔地环住他的腰,感觉到齐鸢的身体一僵,她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不想打扰你。”
齐鸢紧紧地抱住她:“如果我希望你打扰我呢?”
这回换做楚歌的身体一僵,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嘴角却勾起一抹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笑容,那不是她有时露出的冷笑,也不是面对众人的淡笑,而是一个散发着温暖的阳光气息的笑容,恍若两朵花绽放在她的唇边。
齐鸢微微一笑,他知道他自己成功了一大步。他第一眼看见楚歌就知道她是一个很淡漠的人,想让这种人热情绝不是朝夕之间的事,但是他却相信仙子在凡尘呆的久了终会变成凡人,他已经感受到楚歌正在慢慢蜕变,就像刚才所说的话,如果是以前的楚歌,即使他是皇上也依然会拒绝,也许会说“不能打扰皇上朝政,国事为大。”之类的话。可是今天的她让他有些意外,本来残有的怒气也烟消云散。
“这是你说的,可不要耍赖。”
“是。”看着孩子气的齐鸢,楚歌有些好笑。
“拉钩。”
楚歌瞪大眼睛,亮如黑曜石的眸子写满诧异。
齐鸢微笑地看着她,手指却固执的伸在半空中。
楚歌无奈的伸出纤细的小手指与齐鸢勾在了一起,就如同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从第一次齐鸢喂她吃酥酪起她就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人,她只能接受。
“如果我很忙,不能来找你,你要去乾平宫去找我,知道么?”
“可是你很忙……”
“你陪我一起忙。”
楚歌不禁翻了个白眼。
齐鸢微笑道:“别翻了,眼睛该疼了。”
楚歌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齐鸢不禁笑了,抱住楚歌,轻轻地吻上她的双唇。窗外的阳光晴媚,又是一个好天气。
如同充满阴霾的漩涡般的皇宫近一个月仿佛真的平和下来,这种本不应该属于皇宫的平和安详便让楚歌有些贪恋这种错觉,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她马上就会亲手扼杀这份不安分的平和。她知道贪恋久了就会染上习惯,真的成为习惯的时候那将是最可怕的,她不知道到时她能不能适应那种让她心悸的改变,至少现在她不敢去想。
中秋佳节的前夕,皇宫已经坠上华丽的灯饰和精致的挂坠,整个皇宫俨然一派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是一团喜气,包括那些不到一年前尚还国破家亡的人们。团圆,团圆,仿佛魔音般的词语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让他们都异常兴奋,这大概是那些宫人们除了机关算尽之外不多的即兴娱乐节目吧,虽然每一张脸上、每一张面具下不知道是怎样的算计,但是他们的表面依然不约而同的是一副欢欣喜气的笑脸。而楚歌微笑着的表情下却是一颗满布苦涩的心,合家团圆,这对于她来说是何等的奢侈!她的内心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破城的那一天,冲天的火舌舔着她抽搐的心掀起往昔那疼痛的哀恸,似乎这已经成为了她逃脱不了的噩梦,会在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心绪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把血淋淋的现实呈现在她眼前然后告诉她她永远都无法从噩梦中逃脱,只能沉沦……
“主子。”看到楚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微微滚动的冷汗欲雪不禁轻呼出声,“你怎么了?”
“没事。”楚歌回过神望着欲雪担忧的神色微笑着摇头,“对了,今天晚上尚有许多事要做,你去把门掩好,再把我昨天翻出的那本书拿来。”
“是。”欲雪轻声应道。
楚歌翻开书,小心翼翼的从书页上剪下一个个小字,再小心地贴到一张纸上。明黄色烛光的映照下那一个个散发着油墨气息的黑色字符却仿佛变成黑暗的罪恶元素般弥漫出腐朽的气息,让人恍惚间嗅到了类似阴谋的味道。楚歌将纸折好,悬在昨天她刚沥好的玫瑰花露上,烛火熏烤着小瓷盅,里面的香气便一点点的浸入雪白的纸上,缭绕、纠缠在每一个文字上。片刻后,楚歌满意的笑笑,把纸和一个小纸包的东西装进空白的信封递给欲雪。她微笑道:“把这个交给小路子,让小路子亲手交给文月,另外提醒小路子他查到的明天宴会上所有的宫人名单别忘了交给文月。让她选一个最合适的。”
“是。”
打开窗户,放出屋里的一丝玫瑰气息,清冷的晚风涌了进来,把刚才“阴谋”的痕迹吹得烟消云散。望着铜盆中这双白皙、纤细的手楚歌的双眸中突然掠过一抹复杂,虽然一闪而逝,但是却真实而又尖锐地出现突兀地刺着她的心。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开始沾染了罪恶和黑暗?为了达到她的目的牺牲无辜的人也没有关系么?她真的可以这样么?漠视别人的生命?望着黄铜盆里的双手,缓缓洗去残有的余香。她莫名的想起一个“金盆洗手”的典故,不禁笑了起来,却像是遏制不住她自己一般笑的抖了起来,是手在抖,还是心?
“主子。”欲雪看着楚歌,心中泛起些许的不安。
“把那玉佩塞进去一并交给小路子,回来把那瓶花露处理掉,要不留痕迹。”
“是。”听到楚歌平稳的语调和平静的语气,欲雪放下心来,一刻也不怠慢地去找小路子。
楚歌站在窗前紧握双拳,残有的水渍蜿蜒而下,在烛光的晕染下如同那一天城墙上滑落的殷红的血,莫名的坚定了楚歌的心。她知道她无路可退,也不能退。
火盆吞没了那本被楚歌剪得残缺不全的书,翻滚着那些黑色的烟沫和星星点点的灼烧的痕迹,透过那泛着黑色的明亮的火线,楚歌似乎看到了她残缺不全的心和昭示着她残缺不全的未来,它们在嘶喊着呼啸着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