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琴,麦乐乐还是稍有了解的。而眼前这把则酷似蔡邕的“焦尾”,当日蔡邕为董卓所青睐,三日之内连升三级,最终董卓为王允所杀,蔡邕作为一介颇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想起往日董卓对自己的好来,顿时怀念起知遇之恩来,便叹息一声,以示悲愁。然而同样作为知识分子的王允因为平日嫉恨蔡邕的才华久而不得施展,此时便抓住了蔡邕的一声叹息作为把柄,不由分说的把蔡邕下了死狱。而其女蔡琰弹琴而弦断,知其父命不久矣,便伏案大哭。
麦乐乐叹息一回,自古文人相轻,似乎任何人都不能免俗。焦尾摆在面前,麦乐乐深知自己是不会弹琴的,但处在这样一个情景悠然的地方,还是忍不住摸摸琴弦。指尖过处,竟无端的漾起些清淡的音符来。麦乐乐心下一惊,一种似怨非怨的情愫涌上来,她放下小坏,怃然落座,寒凉的指尖在琴上幽幽掠过,一首古曲便飘了出来。小坏也沉默无声,窗外的月光正浓,窗棂上有婵娟树影。这首古曲从前似乎听过,但要说出它的名字来,似乎还是颇有难度的。麦乐乐一时顿住,手指也悬在了古琴的正上空。
“这曲《渔樵问答》弹地甚妙,想不到近日你的琴艺竟大有长进了!”单青倚着门框说道。麦乐乐被吓了一跳,她根本没听到脚步声,在这之前,单青落子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而此时,她正把玩着一枚棋子,和麦乐乐之前看到的一样,被称作兰儿的麦乐乐虽然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深知此时是在梦境之中游走,但却弄不清单青的身份,包括,她究竟是不是一个活物。
单青见麦乐乐发愣,颇有不悦的道:“夸奖你几句就越发傲慢起来了,像你这个样子怎么赢得窦公子芳心,又怎么同师傅交待呢?”
窦公子?师傅?
伏在窗口的小坏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单青翠绿的镯子在温润的腕上泛出晶莹的光泽。麦乐乐寻思着自己来此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此段梦境只属于黑夜的话,那么今天的旅行应该快要结束了。想到这里,麦乐乐试探性的问:“阿青,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在么?”单青抬头瞧瞧外面,“该是子时了吧……你今天怪异的很,往常这个时候你不在弹琴的呀!”
“是么,往常这个时候,你应该也安歇了才对呀!”麦乐乐想起单青睡懒觉的样子,信口说道。
“哦?”单青的眉毛扬了起来,眼神也警惕了许多,“你不进我房的,怎么会知道我何时安寝?”
尽管知道是在做梦,但麦乐乐还是有些恼,生前的单青从来不会这么多疑刻薄的。于是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你也不进我房的,怎么知道我是否安寝?”
“谁不知道琴就是你的命,琴声停止了,你也就睡了!”
麦乐乐心想,这是什么逻辑!她目光一转,停留在几案上,案上的几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弹琴的时候,我也会读书的。”麦乐乐幽幽的笑道,“阿青,你真是个细心的人,姑娘家都做到你这样,还愁……”她本想说“还愁嫁不出去么”,但转念一想,想到此时非彼时,这个年代谈论这个话题,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死的,单青脸上也一定挂不住。于是话锋一转改成“还愁不立姓扬名么!”
而单青似乎猜到麦乐乐的原话,表情讷讷的,随口打了几句圆场,便告辞了。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过来轻轻叹道:“求什么闻达天下,只要……他……”话说得没头没尾,最后只能看到单青的嘴巴在动,而听不到任何声音。麦乐乐的眼前漾起很多金色的斑点,世界也变得通透光明起来,几秒钟之内,单青的身体就被金色的泡泡所吞噬瓦解,而周遭的家什也模糊起来,麦乐乐的手心里发出强光,透顶传来疾行的风声,头发像被扯住一样,整个人都跟着凌空跃起……
在意料之中的是,麦乐乐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寝室的床上,天光大亮。她很庆幸自己还能够穿越回来,或者说,还能够从梦中醒来,梦做得再雅致,也只不过是场梦而已,何况梦里的自己尚且身份不明,梦里的单青也不是那样招人喜欢的模样。现实的沟沟坎坎虽也不少,但至少还都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和人,麦乐乐想起母亲,想起爬山去的林牧风和麦朵朵,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