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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储钱罐

下雨天也是他们喜欢的天气,因为可以玩水。那时候他们在家里穿的鞋子还大多都是老妈们自己做的千层底,冬天穿的棉鞋也是自家做,大人们干农活的时候穿的还是草鞋,不过也有些人家开始穿黄军鞋了。不懈虽然好穿可是穿着走长路却不合适,一刻也不肯安分的他们,一双崭新的布鞋到他们脚上能很快把鞋底磨穿一个洞,脚趾头也会很快露出来,所以只在家里穿。上学的时候他们穿的都是胶鞋,可他们那里都是黄泥巴路,一到下雨天路上就满是泥泞,要是连续下几天就全变成稀泥巴了,那时他们就把鞋子提在手里打赤脚走。一路玩水玩泥巴玩回家,李彬总喜欢用脚去踩稀泥巴,她很喜欢稀泥从脚丫子间溢出来的感觉。有时候郑浩宇会故意站在小水坑边等李凌兰经过的时候,用力一踩,就溅得李凌兰满身泥水,然后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说他不知道李凌兰这个时候经过。然后为了防止李凌兰报复,他就走在李凌兰德后面,好把李凌兰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李凌兰是不会示弱的,既然郑浩宇“不是故意的”,她自然也只会“不小心”。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在前面走,郑浩宇在后面暗自得意让李凌兰吃瘪,让李凌兰吃了哑巴亏又奈何他不得。可是他太小看李凌兰德本事了,李彬他们等着看李凌兰给郑浩宇的“回礼”。李凌兰走着走着脚掌轻轻往后面一勾,一串泥点就随之与郑浩宇的衣服亲密接触,郑浩宇回家又该挨他老妈训了。李彬他们几个脸上是一脸早知道就会这样的笑容。

说到下雨天就不得不提夏珍的那双雨鞋,夏珍人生中的第一双雨鞋一直穿到她小学四年级,那双雨鞋还是夏珍做“三朝(白日酒)”时,她外婆送的。想来她外婆是有先见之明的,也估计是那个时候一双雨鞋有点贵,买一双就准备穿几年,所以她外婆就把雨鞋买的有点大,到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还穿着刚好。可再大一点,人也长高了,夏珍再穿那双雨鞋就有点蹩脚了,她跟她爸说要新买一双。他爸说为什么要新买,脚上那双不是还穿的好好地吗?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人比较实在的缘故,东西部掺假,质量是非常的好,夏珍的那双雨鞋穿了这么多年,竟然只有一个补丁,这相对于李伟祺和李君皓他们两人补丁密集的雨鞋确实算得上是“好好的”。所以夏珍一直还是穿着那双越来越蹩脚的雨鞋,这期间李彬和李凌兰两人不知道已经换了几双雨鞋了,那些生胶的黄的、红的、绿的上面还画有卡通图的雨鞋确实比夏珍那双黑漆漆的漂亮,可因为是生胶做的,硬邦邦的,经不起折,所以烂的也很快。后来只要不是特别冷,夏珍都宁愿打赤脚,脚长期被憋在拥挤的雨鞋里,被憋得发白,拿出来后迅速变得通红。她们长大以后,四个女孩中就属夏珍最高,可是她的脚却是最秀气的,夏珍总是会笑着说那多亏了当年那双雨鞋的功劳。

夏天的时候李彬她爸爸给她从市里带回来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布料摸在手里很是顺滑,是不容易起褶子的那种布料,裙摆上装饰着蓝色的手工制作的花朵,腰间还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裙摆边上装饰的是一圈蕾丝花边。李彬见到这条裙子时高兴坏了,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裙子,比班上所有人的都漂亮。她穿着到学校时果真引来李凌兰她们的一片羡慕和称赞声。可李彬还没过足瘾了,白色的裙子上就被坐在她后面的一个男生洒了一大片墨水,那男生说墨水瓶他忘记盖了是李彬自己靠过来把墨水瓶打翻的。那男生叫唐四宝,他自己说因为他是家里爸爸妈妈、嗲嗲恩妈四个人唯一的宝贝而得名。平常在班里是蛮横无理、“唯我独尊”的角色,长得也是班里最“魁梧”的一个。上一次也是他“不小心”用打火机烧了李彬的头发,李彬没有理他,没想到他越来越过分了,这条漂亮的裙子可是第一次穿就被他弄成这样了,气得李彬直哭。郑浩宇走过来叫她别哭,说他帮李彬报仇。李彬说你怎么报仇,你打不过他的,而且你打了他,你也会受到处分,你妈也会打你。郑浩宇说这次不打他,就让李彬等着看好了。那条裙子后来李彬再也没有穿过。

郑浩宇还真说到做到。他邀请唐四宝玩“单腿撞架”的游戏,用手抱着一条腿,相互挤撞,谁先双脚着地就算输。郑浩宇对着唐四宝猛的一撞,把唐四宝整天抱在手里到处显摆的“变形金刚”撞到地上,还在上面踩了几脚,那“变形金刚”就彻底被肢解了。

唐四宝可不是好欺负的主,他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说要告诉老师去。

郑浩宇说:“你去告好了,反正我又不是故意的。”

唐四宝说:“你就是故意的,就算你是真的不小心把我的‘变形金刚’撞到地上,泥也不应该再踩几脚,把它踩烂了。我就跟老师说,你抢我的‘变形金刚’,我不给你就打我,还把我的‘变形金刚’摔到地上踩坏了。”

郑浩宇:“你胡说,我没有打你。”

唐四宝:“你就打了,你把我撞倒在地上。”

郑浩宇:“可是你也撞了我。”

唐四宝:“那时因为你先打我的。”

“他要真这么说,郑浩宇又该被罚了,上次老师说他再打架要重罚他的,他老妈又该伤心了”,李彬听到唐四宝的无理说辞心里担心着。

见到李彬有点害怕,唐四宝得意的说:“还告诉你们,我爸是警察,他有枪的。他踩烂了我的‘变形金刚’,我回去告诉我爸,叫他来抓他。

李彬听到他这样说,就更加担心了,小的时候对于“警察”这个词就好像对于“老师”这个词一样,总是怀有一种敬畏感的。

李彬说:“大不了,我们赔一个给你就是了。”

唐四宝更加得意了,他说:“你们赔得起吗?这个‘变形金刚’可是我爸从省城带回来的,镇上和市里都没得买。”

李彬说:“那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要不我把我的布娃娃陪给你。”

唐四宝:“我才不要你的布娃娃了,我要他陪我一百块钱,否则我就告诉老师和我爸爸。”他用手一直郑浩宇。

那个时候,一百块钱在他们心里是一笔巨大财富的象征,唐四宝料想郑浩宇是无论如何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十块钱倒是还有点可能,他就是想故意刁难他。

没想到李彬却爽快地答应了他,说明天把钱给他。

回家的时候郑浩宇责备李彬怎么能这么草率就答应唐四宝的无理要求了,现在去哪里弄一百块钱给他。李彬没有说话,她把郑浩宇拉到她家,从里间抱出来一个“灭害灵”瓶子,对着郑浩宇摇了摇说钱就在里面。郑浩宇知道这是李彬的储钱罐,每年李彬得到的压岁钱不需要像李伟祺和李君皓他们几个一样要“上交”,也不会像李凌兰和郑浩宇两个一样拿到手里就花完了,李彬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存在这个“灭害灵”瓶子里,里面除了硬币,五元的、十元的纸币也都塞在里面。郑浩宇惊讶地说:“你要偷钱,你爸妈知道了会骂你的。我们不要给他钱,就让他去告诉老师好了。再说唐四宝是找我要钱,我不能害你被你爸妈骂。”李彬说:“这不叫偷,长辈们把钱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是在拿我自己的钱。而且我这里面不只一百块钱,我爸妈也记不清楚我里面到底有多少钱,我们只拿一点,我爸妈不会发现的。你也是为我报仇才损坏他的‘变形金刚’的,我就给他一百块钱好了,万一他真要告诉老师了,老师给你处分怎么办?你妈妈又该伤心了。”郑浩宇考虑了半天说:“那好吧,李彬,你放心好了,钱以后我会还你的。”李彬见他答应了,就不跟他争执了,就说:“嗯,等你长大了再还给我吧。”

李彬的储钱罐是她老爸给她做的,“灭害灵”瓶身上锯了一道窄窄细细的口子,放进去把钱折成扁平的比较容易。那时的“灭害灵”瓶子是一个全封闭的容器,要想在不损害瓶子的情况下,把钱拿出来却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那瓶身也是金属做的,硬得很,李彬和郑浩宇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那道细细的口子撬开一点,然后再用一根细细的铁丝把钱一张张的挑出来。完了之后再把被撬开的口子锤平。把钱给唐四宝后,两人都嘘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摆平了。

李彬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最后还是被爸妈发现了。饶是他们把撬开的口子恢复的再完整,还是被进去打扫卫生的老妈一眼就看出了异样。晚饭后在餐桌旁爸妈开始审问她。李彬她爸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虽然一向对李彬要求严厉却从未对李彬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大声训斥李彬,叫她跪下。她爸说这钱给你,是让你存着的,你没有经过爸妈的同意就拿出去花,就算是偷,“细来偷针,大来偷金”,还这么小就偷东西,长大了还了得。要什么东西可以跟爸妈讲,只要是需要的爸妈都会给你,你怎么能去偷了?平常没给你零花钱吗,你要的什么东西我们没有买给你的?你说你都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了?拿了多少?李彬说没拿多少钱,全用来买零食了,并马上保证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她爸听说她拿钱竟然是为了买零食吃,更是怒不可遏,她爸说平时太娇惯她了,这样下去不行,还说要打李彬。李彬她妈就过来讲好话了,她妈说跪也跪了骂也骂了,她也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这次就算了,只是以后钱就交给爸妈保管了。她爸也就不说话了。李彬就知道从小到大爸妈都是舍不得打她的。

可没过几天李彬就真的挨了打。那天早上遇到李凌兰要出去,李彬就问她去哪。李凌兰说去她姨家。李凌兰她姨住在离镇上不远的村里。李凌兰说她姨家可好玩了,问李彬去不去?李彬听说有好玩的就有点好奇。李凌兰见李彬沉默,就知道李彬想去。于是又接着说她今天去她姨家是因为他们今天打枣子,还说她姨家的枣子可比自己村里的枣子大多了,也甜多了。李彬没见过大枣子,听了就想去看看。可一想到自己出来了还没跟老妈讲,等会老妈找人又找不到。就说要先回家跟她妈说一声再去。李凌说:“没关系的,我们走山路过去,一会就到了,我们打完枣子就回来,费不了多少时间的。”李彬就跟着李凌兰去她姨家了。那枣子果然比墨绿斗村的大,吃起来也确实甜多了。打完枣子李彬说要回去了,李凌兰她姨却说什么也要留她们吃完中饭再走,她姨说现在正是吃中饭的时候,让她们两饿着肚子回去,外人说起来可不好。李彬只得留下来吃饭。吃完饭两人沿着山路返回,在山林里两人看到有野板栗和山楂酒停下来摘,一路走走停停,顿时玩得忘了时间,等回到村里时,天都已经黑了。李彬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家一天了,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

回到家,李彬发现家里气氛异常的安静。看到李彬出现在门口,她妈发疯似的冲过来大声问她去哪了。李彬没见过如此失态的老妈,她战战兢兢的回答说跟李凌兰去她姨家玩了。她妈一听厉声叫她跪下,拿起旁边的竹条子就打。李彬见老妈一边打一边哭,李彬跪在那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任她老妈打,一边也跟着老妈哭。

后来李彬才知道,那一天,全家人为了找她,都快把整个村庄都翻遍了,家里人先是一家一家的问有没有人看到她,李彬和李凌兰两个是从山里穿过去的,村里人自然没人看到。然后他们就回家房前屋后,山里山外的叫她的名字还是没有,再到村里的几口井里去找她,到处都找不着她,可把她妈妈急坏了,最后没有办法,她妈妈还用长长地竹篙到村里的几个池塘去捞,既怕找不到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又怕在池塘里找到了她。往后李彬无论去哪都会先和她老妈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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