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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杨志 七

卢员外似乎比宋公明更具有文学背诵能力,我感觉他的记忆能力完胜宋公明。只见他微捋虎须,当即高歌一曲,没有伴奏,没有丝竹: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

一杯未尽银阙涌,乱云脱坏如崩涛。

谁为天公洗眸子,应费明河千斛水。

遂令冷看世间人,照我湛然心不起。

西南火星如弹丸,角尾奕奕苍龙蟠。

今宵注眼看不见,更许萤火争清寒。

何人舣舟昨古汴,千灯夜作鱼龙变。

曲折无心逐浪花,低昂赴节随歌板。

青荧灭没转山前,浪飐风回岂复坚。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

堂前月色愈清好,咽咽寒螀鸣露草。

卷帘推户寂无人,窗下咿哑唯楚老。

南都从事莫羞贫,对月题诗有几人。

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

这边黑李逵没有喝出多大的彩,那边燕小乙已经为卢员外大声喝彩,势头压过了黑李逵之前对宋公明的喝彩。

“呵呵。卢员外唱的与宋某的都是出自小苏学士之手笔。风闻小苏学士昔日于朝政势在必得,可惜了他的文采,屡屡见绌,受奸臣贼子之谗言,不得伸展尺寸报国之志。可惜了。我太祖武德皇帝自黄袍加身建国立业之时,至如今已历百年余。休怪宋某吹嘘,旧日家中曾闻我曾祖数次效力、助我武德皇帝征战沙场,踏平天下,建功立业,功盖千秋。宋江每思及此,心中常泛起难平之波澜。如今,只因奸臣误国,谗臣当道,迫使你我众兄弟百倍受其煎熬,行不得已之路。如今,天可怜见,使我众兄弟能聚义梁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虽有一时之快,也当为后世传诵。怎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今时虽好,他日你我之前程,你我之百年以后,又会是何等情境?宋某人常独自夜坐于中庭,茕茕独立,形影相吊,对月空谈,哀怨满腹。大家既选宋某人为梁山之首,宋某亦自会不负众人之慧眼英雄。经宋某暗思,如今朝廷视我梁山为隐患,而我等却始终心怀朝廷。如今,以我梁山众人之实力,只需等得朝廷招安。到那时,你我便可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你我百年之后,子孙被其恩泽,你我也自当能含笑于九泉之下。宋江此语,绝非一时之快言快语,实乃我思虑多年未曾透露一直隐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前些日子,我与卢员外、吴军师二人做了谨之又谨,慎之又慎的考虑,最终一致通过了此次招安的协议。现在,特宣于众位兄弟知晓一二,他日功名到来时,莫要惊惶,莫要失措。哈哈哈哈哈哈。”

林教头此时又饮了一碗酒,脸上泛起第四次深深的哀愁。他最忧愁的容颜是喝酒时的容颜,那是一种最忧伤最忧伤的哀愁。

我也在此时饮了一碗酒,脸上泛起无数层的深深的喜悦。我最快乐的容颜是此时喝酒时的容颜,那是一种蜜如糖的喜悦。

看吧,宋公明终于说出了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其实在我心中,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在林教头心中,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估计这个秘密,宋公明已经挨个的将天罡星诸将领都透露过了,只是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我们的梦想在那一刻变得更加清晰了:杀敌,打破北方辽国对边疆百姓的常年滋扰;杀敌,歼灭大宋内贼对万里河山的挑拨离间。建功立业,替天行道,登堂入室,加官进爵。皇上,伟大的皇上,我是杨志,我就是杨家将的后人,你快看看我,你要封我个什么官呢?你要知道,我是多么想建功立业,我是多么的想加官进爵。为了这一天,我受过了太多的苦,快点。快点!

听完宋公明的话,李逵似乎按捺不住了。这个黑厮向来直来直往,心中连一点沟壑都没有的男人就是个傻瓜。

经典的舞台剧再次开场:

“招安。招安。招什么鸟安。俺就在这梁山泊里陪着哥哥,白头到老,直到永远。山无棱,天地合。”

宋公明听了李逵的话,脸色稍变:“黑厮闭嘴,吵吵嚷嚷,扰乱众人!”

经典的舞台剧再次结束。

武松,武行者,打虎的武松,杀嫂子的武松,当年在二龙山常常与我顶嘴的人,今日在梁山泊常常与宋公明顶嘴的人,似乎也不甘愿服从这个命令。

“哥哥,今日也招安,明日也招安,简直冷了众兄弟的心!”

阮小五貌似有苦难言,微微站起,向宋公明讲道:“哥哥,我们当年杀过人,得罪过官差,他们官官相护,岂能容你我兄弟之存在。他们一个个妒贤嫉能,岂能容许我们众人去建功立业?哥哥,如今主上昏庸无用,贼臣奸人当道。要是在开明盛世,让我去做官,我也能努力去做。怎奈如今上面昏暗,黑得可怕。我们如若不在梁山,哪里能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五郎此言差矣。如今虽然朝政昏暗,那只是主上受贼臣一时之蒙蔽而已。我早闻当今皇上,才思敏捷,艺术素养雄视古今。况且,就是因为如今朝政昏暗,我们才要身负巨大之责任,力挽朝廷之既倒,挽救天下苍生百姓。否则,让如此之形势纵容下去,我们只图一时之快乐,却忘记了天下黎民百姓之煎熬。如今,辽国虎视眈眈,大宋内部有分崩离析,他日若一起战事,受苦的是百姓,倒霉的是黎民!我们,岂能坐视百姓遭殃。我们有能力去挽救,为何却不挽救?”

只见一个个的人脸上似乎都带着某些不高兴的样子,连徐宁,索超这种最希望招安的也要装出一副随大流的样子,满脸不高兴,懵懂的无耐般的纯洁。

只有我面容平淡,掩住了内心疯狂跳跃的万丈波澜。大风起兮云飞扬。波澜壮阔的大海,我驰骋在万丈的波涛之中。威加海内兮归四方。暴风雨来了,妖怪们来了。我挥舞着巨剑。我斩巨蛟,杀恶虎。我飞越了大洋彼岸。我是猛士兮守四方。我远远的看见了我的她。她守候在三山岛上。三山岛,我再次的来到了。我看见内心平地而起的巨大波澜。我看见我与她相偎在一起。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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