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不想去。”二燕悄悄瞅了一眼外面，低声说道。大燕皱了皱眉：“我也不想去。”如意看看大燕，又看看二燕，低着头说道：“那我去吧。”大燕和二燕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行！”如意看着两个姐姐，小嘴一瘪：“可是我不想让你们走。”大燕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咱们抓阄。”
不一会儿，大燕的小手中攥了三个小纸团。她慢吞吞的把手伸出来：“两张画着两个圆圈的，一张画了一个圆圈的。抓到一个圆圈的走。”说完，她点了点段如意：“你最小，你先抓。”段如意的小手很麻利的抓出一个纸团，她手忙脚乱的打开，之间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圆圈，她很高兴：“我不用去喽！”但看到大姐二姐紧紧抿着的嘴，她明白了，自己不去，那就意味着大姐和二姐中间要走一个。想到这，段如意立也抿住了嘴。“轮你了。”大燕又点了点二燕。二燕小心翼翼的捏出一个纸团。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姐，我怕。”二燕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燕装作大人的样子，说道：“没事，二燕，打开看看。”听了大姐的话，二燕慢慢打开了纸团，如意凑过去看，二燕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手里的纸条也飘落在地上，她喏诺的开口：“姐……”大燕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怎么了？”一旁的如意捡起二燕掉落地上的纸条，稚嫩的童声在空空的房间里格外清脆：“二姐，你也不去！”听到如意的声音，大燕叹了口气：“看来是我要走了。”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大姐……”姊妹三人哭作一团。
沈美丽此时走了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忍不住鼻子一酸，问良久，她开口问道：“你们决定了吗？”如意跑到沈美丽跟前，展开纸条：“阿姨，我和二姐留下。”沈美丽看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明白了。大燕安顿二燕让她领着如意先出去，自己要收拾衣服，说完就进了里屋。
沈美丽跟了进去，拿过大燕手中的纸条，展开来，上面赫然也是两个圆圈。
沈美丽鼻子又一酸，问：“你和她们的一样。为什么你要走？”大燕转过头，拿过纸团：“如意和二燕都不想走，那只有我走了。”听了大燕的话，沈美丽不禁为她的成熟懂事感动。大燕想了想说道：“阿姨，这件事你一定不能让我妹妹知道，要不然她一定会伤心的。”沈美丽点了点头：“嗯。”
……
过了一阵，沈美丽和姊妹三人终于一起走了出来，周立强试探着问：“你们决定好了么？”问完后，看着段如意泪眼汪汪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这时，大燕拉着沈美丽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叔叔，是我。”
大燕又安顿了如意几句“听二姐的话”之类的，才慢慢上了周立强的桑塔纳。二燕领着如意一直跟着汽车到了村口，眼看黑色的小车消失在弯曲的山路，她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周立强从后视镜看着不言不语的段燕玲，心里暗叹，若是儿子一家还活着，小孙女也该是这么大了。随着窗外风景的滑过，两人的思绪渐渐回到了四年前。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秋季，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儿媳妇打来电话，让儿子去接机，这天刚好是周末，孙女在家里嚷嚷着要去见妈妈，于是儿子就开车带着她一起去了。本来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应该回来了，可周立强夫妇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儿子一家回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立强坐不住了，他不停的在地上踱来踱去，心急如焚的沈美丽也一直给儿子的传呼机留言。终于，电话铃“叮呤叮呤”刺耳的响了起来，周立强忙拿起话筒，希望听到儿子的声音，可是，电话那头只是冷冰冰的说：“你好，请问是周涵的亲属吗？”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那声音继续说道：“请速来ＸＸ医院，你的家人在这里。”
周立强赶紧招呼沈美丽穿衣服下楼。赶到医院的时候，有医生便领他们往里走去。周立强心中愈发不安，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空旷的走廊，脚步声格外清晰。终于，医生推开门：“节哀顺变。”沈美丽冲了进去，她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儿子！”沈美丽惊呼。周立强浑身一震，他颤抖着问：“医生，那我孙女……”医生惋惜的摇了摇头：“出了交通意外，送到医院就已经没气了……”周立强此时终于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现实，沈美丽则噗通一下躺倒在地。“美丽，美丽！”周立强忙扶起沈美丽。那医生见状，忙出去招呼护士了。
当沈美丽清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立强憔悴的面容。沈美丽的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下来，她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周立强声音嘶哑的说道：“下雨路滑，涵涵开车有点快……”“那琪琪呢？”沈美丽追问：“什么样的事故这么严重！连琪琪都……”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大哭了起来。周立强眼圈红红的，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去问过交警了，说是亚丽抱着琪琪一起挤在副驾驶位上。发生事故的时候……”
方亚丽其实只是好几天没见女儿，开心的不得了，于是当女儿提出要坐在妈妈腿上的时候，她没有拒绝，而周涵，他看到母女两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反对。如果他们知道这样会让女儿在撞击的第一时间就殒命的话，他们死也不会同意琪琪这样胡闹的。惨剧就发生在一瞬间，当周涵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碰！”汽车的右前侧猛烈的撞击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琪琪还没来得及哭喊，小脑袋就重重的撞上了前风挡，方亚丽还没从惊恐中清醒过来，车子又是一震,这次侧面刚好有一片歪斜的铁栅栏,周涵见状慌忙转动方向盘躲闪,可惜路面湿滑加上心慌意乱,终究没能躲开……
“医生说琪琪是因为头部收到猛烈撞击才死的，涵涵是由于失血过多死亡的。”周立强用手捏着额头，低声说道：“撞车时他的股动脉被划破，终究没能撑到救护车去。”沈美丽哑着嗓子问：“那丽丽呢？”周立强颤抖着说道：“被一根生锈的栅栏戳进了脑袋……”沈美丽听了，两眼立刻变得空洞无神，她无力的跌靠在枕头上，一遍遍念叨着：“我的儿子，我的孩子啊……”眼泪又不断的涌出来，周立强看着爱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儿子一家的惨死，也流下了眼泪。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医生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阿姨，我好难受。”段燕玲看着身边出神的沈美丽，轻轻说道。沈美丽回过神来，笑着说：“不要叫‘叔叔阿姨’，叫‘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段燕玲看着眼前漂亮的沈美丽，觉得她比妈妈还年轻，怎么要叫“爷爷奶奶”呢？沈美丽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一定是晕车了，奶奶把窗户给你打开。”说着，放下了车窗玻璃。段燕玲惊奇的看着玻璃一点点降下去，她问：“阿……奶奶，玻璃哪去了？变小了？那一会儿还能关上来吗？”
周立强听着段燕玲稚嫩的童声，心里一热，也笑了笑：“燕玲啊，以后你就不叫这个名字了。”燕玲也顾不得再问玻璃了，她瞪大眼睛问周立强：“爷爷，那我叫什么？”沈美丽看着聪明伶俐的段燕玲，心中也是欢喜，她摸摸段燕玲的小脑袋说道：“记住了，你姓周，叫‘周墨莲’”周立强紧接着说：“《爱莲说》中写道：‘莲，出淤泥而不染’乃是君子所爱，墨，则是希望你分清是非黑白。这些和你说还早，以后你会明白的。”段燕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沈美丽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以后别人和你说话，不要‘哦’呀‘啊’呀的，要说‘知道了’明白了么？”段燕玲急忙说：“知道了。奶奶。”沈美丽一听，立刻又笑了：“真乖！”……
眼见电视台的汽车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如意扬起小脑袋看着段燕珑：“二姐，咱们回家吧。”段燕珑泪眼朦胧看着如意白嫩的小脸蛋，点了点头：“嗯，回家。”
“妈，我们回来了。”一进门，如意就跑到妈妈跟前，只见妈妈正拿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纸不停的撕。段燕珑一把夺过来，果然，是钱！可是已经被妈妈撕扯的没几张完整的了。段燕珑的眼泪哗啦留下来：“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呀！”如意也急忙跑过来：“二姐，怎么了？”段燕珑没说话，转身从炕下抽出一张白纸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小叠钱包起来。一旁发呆的女人似乎看懂了女儿的举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小卷发黄的胶带纸递了过去。段燕珑一把拿过来，边哭边说：“你明知道不能撕烂/烂了要粘，干嘛还要撕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