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第三节课,大美被系领导叫了出去。
一进办公室,大美立马主动开口:“我知道是我不守信用,是我不对。原计划我该昨天把学费全部交清的,可是前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急事,我把攒下来的钱全垫上了。我保证,再给我两个月时间,不不不,一个月,我就能凑够学费。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正连连道歉时,班主任欧老师走了进来。她打断大美的话,笑着说:“陈大美,我正要找你呢。学费的事你也别太急。我手头有一个活儿,你要不要接?”
大美点头如捣蒜,连连回答:“我接我接。”
欧老师好笑地看着她,又继续补充:“这活儿可不轻松。不单是任劳任怨就能胜任的,还要懂得不少知识。”
大美两眼发光,为自己平时的知识充电而欢呼:“老师,您放心吧。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老师解释了任务,原来是做家教,这可是个小case,连星光流动站阿姨的儿子她都能搞定,人家可是高二呢,而且之前几乎科科挂蛋,在她的辅导下,早告别了鸭蛋专业户。
下午大美没有去上课,而是按照欧老师指示的路线,来到了雇主家。
越往前走,大美越觉得惊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气势如虹的别墅群,宛如璀璨的珍珠,洒落在大地上。每一幢又都别具匠心,或灰或白或红或黄的,交相错落,有如摊开的精美山水画册,让她惊叹连连,也激着她的灵感直往外冒。
想到自己的雇主就是其中的一家,大美又开始窃喜,这么有钱,应该不会计较我狮子大张口吧。当下心里决定,等会谈价钱时,一定要高过行情两到三成。
脚步停在别墅群的最后一栋,门楣上挂着“欧园”两个大红灯笼,大白天的还闪着红艳艳的光。从外头看去,主体建筑离自己起码还有三百米,前面是个巨大的草坪,栽了很多花草树木,不过时值初冬,大多都已经枯萎衰败。一股萧条的气息从精致的篱笆墙里渗了出来,弥漫在空中。
主体建筑三层,左右两侧还连着两幢双层的别墅,高低错落有致就如同孩子一样拱卫着母亲。外墙以灰白两色为主,显得庄重而典雅,但也间杂着米黄和淡蓝,这又平添了几许温馨和活泼。
大美长吸一口气,抬手摁响了雕花大门上的门铃。大概过了半分钟,大门徐徐打开。大美刚走进去,大门就在身后合拢,发出轰轰的撞击声。
走在一尘不染的灰白地面上,大美感觉自己正走向皇宫。
欧老师对雇主的情况只字不提,只一再强调任务的艰难,好像就算大美没有成功,也在情理之中。看到这个场面,大美也能理解老师了。这么个大富人家,恐怕不会把我这个乡野村姑放在眼里。
离大门越来越近,大美的心也越来越忐忑,终于来到了门前,大美又深吸一口气,夹着凛冽寒意的北风直接灌进了胸腔,害得她忍不住咳了两下。她赶紧捂住嘴,拍了拍胸脯。
接着她依稀听到了一声“吼吼吼”,好像在附和她一样,可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下挤压出来的,透着压抑烦闷。大美赶紧挪动脚步,走下台阶,再竖起耳朵一听,那声音又消失了。纳闷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自己太紧张,都出现幻听了。
再次走到门边,抬手准备摁门铃,吼吼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几乎就在耳边,这次绝对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听到了。
大美触电一样跳了开去,睁大了眼东张西望,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她想叫喊,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可是又担心主人怪罪她大惊小怪,会留下不好的印象。要知道这个活儿可是关系到她的学费关系到她的诚信。不行,忍住,必须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第三次跨上台阶,但是这回那声音不单是吼吼吼,还加上了哐啷哐啷的激烈伴奏,由远而近,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台阶下的大树后面。
大美只瞥见一道棕褐色的影子,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大美的心早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也如铅似的重了起来,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朝大树缓缓走了过去。
看到一点点了,深褐色的长毛,正趴伏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条铁链子,刚才那哐啷哐啷的声音就是就这条铁链子拖地时发出来的。看到这里,大美不由地咧开嘴笑了。不就一条狗嘛,至于把自己吓成这样吗?
她没有去恐吓那只静止不动的狗,而是轻轻抓住了那条链子,然后稍稍用力想把它拽出来,哟,还立场坚定纹丝不动。大美的倔劲被它给勾出来了,她差不多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开始全副精力应对这只深藏不露的狗。将力度匀速加上,然后猛的一拽,这下有动静了,至少能听到它吼吼的声音。大美的成就感被激发出来,最后一下使出百米冲刺的劲,这次的响动更大,大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倒在地,还嗖嗖嗖往前匍匐前进了好几米。
几乎下意识的,大美开始狂呼大叫,惊醒了屋里的人,紧闭的大门打开了,冲出来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可看到眼前的情景,又都个个目瞪口呆,没有谁敢上前走一步。
大美被大狗拖着继续往前滑行,大美不敢松开绳索,她害怕挣脱了绳索的大狗会直接朝她张开血盆大口。这种情形在老家见过。老爹说过只要你拽紧绳子,狗狗脑袋中就还残存着被控制的意识,也就是奴性,只要有这点奴性,它还是一条规矩老实的看家狗,可没了约束,它的兽性就会在激烈地对抗中火山爆发。所以大美相信此刻它的内心也是恐惧的慌乱的。
于是大美大声叫他们上来拽住链子。几乎吼破了嗓子,才终于上来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颤颤巍巍地接过链子。
已经精疲力竭的大美没有立即爬起来,在地上喘匀了气息,才慢腾腾地一节一节升起。
惊慌失措的一干人马最后终于控制住了狂暴的大狗,牵着它走过大美身边时,猛地朝着她一阵狂吠,瞪着猩红的大眼,呲着满嘴獠牙,然后摇晃着硕大的身躯,傲慢而憋屈地频频回头。
大美边拍打身上的碎草枯叶,心想这可能就是狼狗吧。
整理干净后,大美准备往屋里走去。
一个帮佣模样的人拦住了她,大美赶紧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来应聘家教的。
这时一位精神奕奕的老太太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大美,然后从薄薄的嘴里挤出几个字:“刘管家,给我赶出去!”
大美一时惊讶得发懵,回过神来想要再进一步解释,却被一帮子人霍霍霍赶鸭子一样赶往大门口。
他们人多势众,大美不敢造次,只是嘴里蹦出的话越来越不中听,那老夫人也听到了几个字眼,心里头越发嫌恶这个叫花子一样的野丫头。
就在大美被大门关在外面的同时,跑过来一个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抬起头看着她无声地指着大美。
老太太心头一阵狂喜,孩子,你终于肯抬头看我一眼了!
她赶紧叫大美留下,不过大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太太在风中气恼地狠狠跺脚,发誓非找到大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