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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色如水心如水

但因为钢琴事件,较长一段时间,薛紫鸢都努力回避着李翰轩。只要他在家的时候,薛紫鸢就尽可能地窝在厨房或者院子里。她除了把每天的三餐弄好,就是打扫卫生,照顾好老太太。有空时间就经常在花园里侍弄那些金鱼、花草。她变得很小心,也很沉默。很多时候,像遁形了似的。

老太太当然能感觉到薛紫鸢的变化,也劝过她说没事的,但薛紫鸢从此心底却打了个结,万事都特别细致小心,也不多话。

李翰轩有时候情不自禁地长时间地注视她,看她在客厅弓身抹桌椅,看她不得已地走进书房时像个小猫似的轻巧模样,心中都生出怜惜。而薛紫鸢只要一发现李翰轩在注视她,就会赶紧装着不知道,目光游离在他之外。没有事情的时候,她就躲在自己那间小屋里,不知道做什么那么入迷。老太太午休的时候,薛紫鸢更不出她那间屋子,她怕单独和李翰轩相处,她怕李翰轩专注而深邃的目光。李翰轩感觉到薛紫鸢的变化,他知道可能是自己那次发火把薛紫鸢给吓住了。所以,他也不咄咄逼人,在家的时候,也常在书房里,不给薛紫鸢造成压力。也许因为内疚,也许因为薛紫鸢的灵巧温顺,说不清,不管怎样,薛紫鸢如一块磁铁一样,无形而强劲的引力,总时时牵扯着李翰轩的神经。

日子看似乎平静地过着。

一天晚上,青辉色的天空中依稀缀着几颗星星,月色如一张白纱似的网,铺天盖地地撒下来。整个后院,都弥漫在迷蒙的月色里,兰花的馨香若有若无地弥散在空中。

李翰轩捧了一个白色的瓷杯,里面的茶叫“碧潭飘雪”,是茶叶尖里烘醅了茉莉花,馨香四溢。这是一个好朋友特地从他故乡带来的,虽然不是名茶,味道却是极好。茶的清香和茉莉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再和着这样明净的月色,小呷一口,对着天上的月亮了望遐思,这不能不算是美丽的享受!

李翰轩正沉浸在自己遐思中,突然听到蟋簌的声响。李翰轩以为有老鼠,但他想着怎么会有老鼠呢,会不会有蛇。他小心地站起来,一声也不响地探身过去看。原来,假山后面的小径上,薛紫鸢正慢悠悠地走着,手里捏了一枚叶片,偶尔放在嘴里轻咬一下。刚才,一定是拌着什么东西了,所以发出声响。今晚的薛紫鸢显得不同于以往,她穿了纱似的浅色长裙,头发也没似白天一样干净利落地盘起来,而是散披着,瀑布一般垂在背后、肩上和胸前,赤着脚穿了一双简易浅色拖鞋,随意而自然。现在,她用手提着长裙,正缓缓地朝这边走来。显然,她没留意到李翰轩坐在角落的秋千上。李翰轩此时耳边响起一段很轻但却熟悉的音乐,那是薛紫鸢手机里传出来的音乐,是迷人的爱尔爱风笛,接着是长箫,主旋律是钢琴弹奏。舒缓柔情的音乐,会让人陶醉和迷失自己。李翰轩听出来,那是《走进莎莉花园》,是根据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歌所谱的一首曲子,抒情的曲风,古朴优雅,有复古民谣味道,悠扬的爱尔兰箫笛似述着忧伤的故事,空灵飘渺,感伤舒缓,让心情静谧而超脱,似乎要迷失自己。李翰轩深深地沉醉了。他太熟悉这首曲子,在自己的车上和博客里都有,没想到薛紫鸢也喜欢,而且,听得那么沉醉,完全忘怀了周遭的世界。

“走进莎莉花园

我和我的爱人相遇

她穿越莎莉花园

踏著雪白的纤足

她请我温柔地对待这份情

像依偎在树上的群叶

但我是如此年轻而无知

不曾细听她的心声

……”

他突然觉得今晚的薛紫鸢出乎意料的美,觉得此时的她就是曲子中的那位爱尔兰姑娘,正温柔地走在铺满苹果花的草地上,去追寻她的爱情。他知道叶芝,理解这首曲子的内涵。但是,紫鸢,难道也知道叶芝么?

他对这个有些神秘又有些天真的女人心动了。

看薛紫鸢马上就要穿过那亭子,走到秋千架下来,李翰轩赶紧让在旁边的那丛茶花树后面去。看到紫鸢走到秋千架下,轻轻地坐上去,再慢慢地荡开去,在那悠扬的音乐中荡开去,浅色长裙和黑色长发都一起荡开去。李翰轩完全被眼前这画面给震撼了,真想走过去轻轻地把紫鸢荡起来,慢慢地摇着,和她一起听音乐,看星空。但他不想去惊吓那个沉醉在美丽梦境中的女人,自己也不想把这画面给破坏掉。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悄悄地转过亭子,回到屋里去。但薛紫鸢月色下梦一般清丽的倩影就此深深地烙印在李翰轩的心底。只是,他想不出,一个从乡下来的保姆,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心思。

他终于忍不住给紫鸢发了一个短信:“紫鸢,今晚,月色下的你真漂亮。”

“是么?谢谢!真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回到小屋的薛紫鸢很不好意思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了被李翰轩窥视。

“紫鸢,别躲着我,好么?我就那天钢琴的事儿向你道歉。是我太神经质了。”

“没关系。那天,原本就是我自己不对,我做事不该那么不小心。”

因为那晚月色下的一幕和他们之间的短信,拉近了紫鸢与李翰轩之间的距离。薛紫鸢也不有意躲着李翰轩,她知道李翰轩在注意自己,而且,他似乎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可怕!

最近李翰轩忙于与宣成传媒签约《古道官驿》的影视拍摄,忙了好一阵,真是焦头烂额,累到极限,觉得自己似乎要透支了一般。

很晚,他才回家了。最近他觉得家很温馨,回家躺在床上很踏实。虽然迟凌希暗示过自己多次,而且自己鳏居五年了,有时候确实有生理的渴望,况且,迟凌希对自己是真心的,自己能够体会到,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是没了激情和兴趣,而且总会想起书娴,想起书娴,眼前浮现的却是紫鸢那温柔含蓄而欲说还休的样子。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紫鸢的那种感觉,心灵心悸动的感觉是书娴去后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也是对迟凌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李翰轩刚进屋子,想轻一点,不想惊醒家里的人,特别是薛紫鸢。因为他能感觉到薛紫鸢虽然努力少一点时间打搅自己,但她仍然很关心很照顾自己的,真是亏了她的细心照顾,不然自己大概要吃不消了。李翰轩想,我不能让她这么晚还为我操劳着。眼看着时间已经一个月多了,胡大姐一拖再拖,也要回来了,紫鸢大概就要离开。以前不觉得,此时却希望胡大姐不要回来,或者,胡大姐回来,紫鸢也不要离开。自己怎么舍得她离开。

正在李翰轩蹑手蹑脚进门的时候,客厅的灯亮了,紫鸢还歪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并没睡着,她在等李翰轩回来。

“翰哥,回来啦!累了吧?”紫鸢起身接过李翰轩的包和手提电脑,“要不要喝一碗汤?才煲好的,你尝尝,保证不肥腻,一颗油珠子都没有。”

“你煲的什么汤,会一颗油珠子都没有?那么好?我尝一碗。”因为他发现今天紫鸢的话比以往要多一些,而且主动留守在客厅等自己,他感到说不出的高兴。

“嗯,你坐着等我。”薛紫鸢去厨房,一会就盛了一蛊汤出来,乳白的,喝到嘴里,润香而醇厚,非常舒服。“嗯?这是什么炖的?好喝。紫鸢的橱艺真不错!”李翰轩由衷地赞叹着。

“好喝吧?营养很好。翰哥这段时间经常熬夜,太累了,所以,就煲了一锅五味汤,吃了不上火,但一定有营养,对整天对着电脑的人和用脑过多的人更有好处。”

“谢谢紫鸢!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李翰轩心里惊喜,惊喜于紫鸢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常熬夜。

“客气!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紫鸢原本想告诉李翰轩,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想谢谢他们一家对自己的收留,但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说道,“我是你们家的保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翰轩才感觉到这段时间,薛紫鸢都是在以保姆的身份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并不是对自己有特别的好感,对自己特别的照顾。他内心有些许的失望,但还是觉得安慰,她总是关心我的。

李翰轩喝了汤,把碗递给紫鸢,说道“对了,紫鸢,我有话问你。”因为他最近太忙,希望多一个人能帮着整理材料或者打印材料之类。

“哦,翰哥请说!”

“你会上网么?”

“我——我——,会一点点。”薛紫鸢不希望李翰轩知道自己能上网,还在网上发文字。

“那——我看到一篇小说——”

“小说?我可不懂什么小说!翰哥,太晚了,休息吧!你也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好么?”

“哦——好吧!确实,是晚了。那——以后再说吧!”

“翰哥晚安!”

“晚安!”

薛紫鸢鸢进屋去。

李翰轩若有所失,上楼去卧室,洗漱一番就上床。他真的很累,想休息,但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自己最近似乎对网上那个写得波澜起伏、引人入胜的《遇见》比较着迷。女主人公的坎坷人生和坚强独立以及那老人事件,那钢琴事件,那月夜倩影,那兰花馨香……估计读者群体范围比较大,是个值得关注的作品。

李翰轩斜靠在床上,打开手提电脑,习惯地上了QQ,接着,去看看《遇见》内容有什么更新。因为他看到《遇见》中的女主人公似乎遇到了一个心仪的男人。

今天,《遇见》没有更新,作者“苇荻上的寒霜”却在网站的博客上写了一段随笔:

“今天没时间去写《遇见》,最近我很忙。我们,大概真的是相遇了一段时间后又要别离。今天有来电话通知我明天去试讲。不知道能不能?如果能够,又要开始新的旅程,我相信我的实力。一直犹豫要不要在城里安定下来,或者回老家,或者就这样在别人家安顿一段时间,但似乎是有些异想天开。想了想,我应该有安宁的生活,雨儿才有安身之所!好,去准备明天的事情。但是……但是……接着,把席慕容的《抉择》贴在后面: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

那麽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吧

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

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後再缓缓地老去。”

李翰轩知道,作者是把自己曾经的跟贴写在这里了,不知道有什么含义,最后,还单独成段,补了一句:

“如果,如果我已与你相遇,

彼此却不知道,可是最美丽的遗憾?

如果,如果今生错过,

我是不是枉为人世走一遭?”

看起来,很像是诗歌的原文,但李翰轩知道那不是,是作者自己补上去的。最后一句才是她要表达的意思,作者已经与谁相遇了呢?这小说就是她自己的影子?

对了,明天,我们新航线中学也要招教师,我得去审核审核,这是早就答应过的,我这董事长不到场大概说不过去。

唉,紫鸢,唉,紫鸢,你最近怎么还这么怕我呢?若即若离的,把自己武装得那么好!他想起那月色下朦胧的倩影,暗暗地问:我怎么会对一个乡下女子动心?我还很不了解人家,我李翰轩这是怎么啦?

算了,不想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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