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是爱的根源,味道苦涩,属性阴寒,适合于长期的恶性循环。这种病症于一开始的依恋所产生,开始时不痛不痒,却可以准确的击中要害,过程使人痛彻心扉。我不知道我的恨,是不是有着对妈妈的过分需要,而开始执着于迷恋爸爸和阿姨。或则是找不到一个足够欺骗大家的完美借口而开始的。
记得,那年我已经七岁,是妈妈去世后的第四个月。那个上午,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是一缕淡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映得地面出现一层荧光。可是光芒却犹如微弱的气息般,静得寒冷。我满身大汗,奔跑于房间的每个角落,为了寻找妈妈的影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妈妈。因为心急,我的头撞到了墙角,疼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爸爸匆忙的从厨房出来。我依稀记得当时爸爸的样子,他满身的油烟味,他穿着原本适合妈妈体型的绣花围裙,用他那强壮的身子紧撑的穿着,更像是在包裹住它。他的右手拿着铲子,脸上还有清晰的油质。现在想想,那些日子真难为他了,妈妈在世时,这些活他从没干过。
他急匆匆的抱起我,看着我通红的头说:“四方乖,四方乖,它欺负你是不是。”
我委屈的点点头。
只见爸爸生气的用手拍打墙壁,一边打一边骂着,臭东西,敢欺负我儿子。然后微笑的看着我,说,四方啊,不怕,爸爸打它。
我委屈的看着爸爸,哽咽地说:“爸爸……我……我要……我要……我要妈妈……”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仿佛点燃了我对爸爸的希望。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但是希望是人类最原始的求助本能。我把希望寄托在了眼前的爸爸身上,希望他能找回妈妈。也许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知当时那种痛彻心扉深不见底的伤心。
爸爸微笑着,配合淡金色的阳光,映刻在他脸上。可是,却清晰的出现了,没有原本应有的坚毅和勇敢,而是一丝丝唏嘘的悲凉。他故作坚强的看着我,微笑道:“四方乖,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了,过阵子就回来了,她可不希望一回到家就看见一个爱哭的四方哦。”现在回想起,爸爸当时的笑容,真有种让人无奈到跌入深谷的心寒。
我当时,懂事的点点头,扬起脸,微笑道:“四方可不是一个爱哭鬼。”
我脸上挂着微笑。我深刻的记得当时爸爸的样子,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样的明显。当时的他,更像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而他,也许更像一个爱哭鬼。
我的内心仿佛正在诞生某种缺口,此刻正在龟裂般破碎。父亲那温暖的笑容正在从破壳中汹涌而出,那些寄存在我内心深处的情感也越散越大。我开始深深的问着自己,那是对父亲的爱,还是恨呢?得出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人体除了布满错综复杂的经络外,还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综合体。
当我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大家也早已经开饭了。我的位置是坐在爸爸旁边,他吃着饭,根本没有看我一眼。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缓慢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小叔微笑的看着我,说:“四方,在里面干嘛呢,那么久?”
小婶抱着怀里的表妹,对着我说:“在玩电脑呢?”
我摇了摇头。
“那在干嘛?”小叔帮我夹了一大筷子青椒炒牛肉放到碗里,笑着说,“多吃点。”
“在里面看照片。”我笑笑。我吃上了一口自己炒的青椒炒牛肉,说真的,味道真是棒极了,够辣。
小叔有些惊讶,随即笑笑:“在看你爸爸以前的照片吧。”
“恩,看你和爸爸的照片。”我笑着说。辣椒真的好辣,我仿佛嘴巴要爆炸一样,满脸流汗。
“长得像吧?”小叔笑着。
我点点头。
“他们两人以前真像啊,不愧是两兄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婶帮腔,“我看你小叔啊,就是你爸爸的缩小版。”
小叔和爸爸暗暗相视一笑。因为他们知道,很多人都这样说。
小婶在我面前,倒满了冰冻的雪碧,笑了笑:“吃不了辣,还吃这么辣的,真是没事找罪受呀。”小婶是北方人,哪怕来南方也有好些日子了,可是对于辣,她却从来都是没法太过接受。这也成了以前小叔调侃她的主要手段。
“这辣椒比英国的辣得多了……”我还没把话说完,大口的喝了一口饮料。
只见小叔的眼睛死死的瞄着桌上的那些色彩鲜艳的辣椒,咽了咽口水,然后摇摇头。
“小叔你也吃啊。”我看着小叔,露出了个鄙夷的笑容,“我炒的可比你那些清淡的菜好吃多了哟。”
小叔看着我,像个惹了大祸的孩子:“吃不了……都怪我这嘴呀,还有我这身体,我现在看见辣的,真是望尘莫及呀。”
我与爸爸异口同声:“怎么了?”
“他呀,以前太不爱护身体了,现在呀,吃不了辣的,一吃辣的,身子就痛。”小婶笑笑,勺了一勺样色清淡的碎肉玉米给小叔。
“育宾的身体怎么了?”爸爸脸色有些凝重,看着小叔,不解地问。在爸爸的眼里,小叔就如同我般,像个孩子,哪怕现在成家了,还变成了另一个小孩的父亲,在爸爸面前,他永远都是个孩子。而爸爸在他面前,也永远都是一个严厉的长者。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小叔。
小叔苦笑道:“都怪这嘴呀,喝太多酒,抽太多烟了,以前搞出了个肾结石。大哥,你也当心点呀,这东西虽然要不得人的命,可是却可以让人半死不活,看着那美食却吃不了啊,搞得我连辣椒都吃不了。”
“肾结石。”爸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恼火地说,“你现在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有肾结石。”
“大哥,你错啦,是以前,是以前搞出了个肾结石。”小叔笑笑,颤颤巍巍的夹了夹爸爸面前的糖醋鱼。
“你说这个以前是多久前啊?”小婶笑笑。
我看着小叔,等待着他的下文。
“蛮短的。”小叔吃上一口糖醋鱼,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上杯酒。
“林育宾你给我造反啊。”小婶见了此景,看着小叔,气得两眼冒火,“你敢喝试试。”
都说北方的女子很有冲劲,我现在终于见识到了小婶的彪悍。我把小叔的酒,挪到身旁递给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