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开学的前一天,一家人吃完晚饭,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但是段淼看见爸妈跟没事人似的,安静的看着电视,偶尔讨论一下现在的时事和生活中的琐事,心里却忍不住的更加七上八下。
段磊明显看出了弟弟的不正常,用眼睛示意段淼去了房间。
“淼淼,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在那坐立不安的,而且老用眼睛去瞅爸妈。”一进房间,段磊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始问段淼到底怎么回事。
段淼更是一脸的郁闷和不解:“哥!你还记得妈发现我日志的那天晚上说的,让我好好想想,开学前给她答复做决定的事吧?你看明早我们就回学校了,她跟没事人似的,按道理今晚不是应该开个什么家庭会议的吗?”
一听到段淼提及,段磊也感觉有点奇怪,好像这段时间爸妈都没有人再提这个事,甚至连相片中的另外一个人——李谨的信息,一点都不好奇。
面对段淼提议主动提起这个事,段磊感到十分的不解:“你没病吧?主动提这个事?怎么开口啊?”
“你们两个不看电视,在房子嘀咕什么呢?明天就要走了,不陪你妈和我聊聊天啊?”,段淼正要解释的时候,爸在客厅开始催促他们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他们还是要开这个会的,想逃是逃不了了。
看见从出房间门到坐在椅子上,都一直低着头,且一直变化手摆放的位置,显得极端不自在的段淼,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这是警察局啊?我们是要审你是吧?搞的那么可怜的样子,哼!”
段淼也不是傻子,妈妈还是一直心疼着他的,只是在这事头上,语气自然差了点,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段淼非常担心接下来的谈话,而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爸爸。
“好了,小芸!这说明啊,你小儿子心里亮堂着呢,那晚说的话,他一直惦记着。”爸爸看到段淼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安慰了两句就开始进入主题了,“段淼!一会要说的是你的事,段磊,你也给我仔细听着。说说吧,考虑的怎么样了?”
沉默,难捱的沉默。
“李银河教授将再次提交允许同性婚姻法律化的提案…”,这该死的主播,偏偏在这个时候报导这种新闻,如果可能的话,段淼真想立即按下开关键,可惜的是——遥控器牢牢的摆在妈妈的手里。
“都什么教授啊,还为人师表!”看到妈妈在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关了电视,段淼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但是心又在妈妈的下一句话中陡然悬了起来:“还在考虑呢?”
“没有!妈,我已经和他分开了,假期都没联系。而且,我也会听你的话,去学校的心里诊所去看的,真不行,我和你去看医生。”深吸了口气,段淼努力挤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而在说完这句话时心里难过的差点窒息。
瞬间,段磊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而段爸爸的脸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些天他也从网上了解了一些相关的新闻和信息,通过心理医生甚至看精神病医生去改正,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相反,段妈妈虽然还有点怀疑,但终究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声音甚至透露着一丝激动:“恩,我就知道我儿子不会是这样的,我知道我儿子一定会想通的。淼淼,你没骗妈妈吧?”
面对妈妈十几天,重新露出的真心的笑容以及笑起来眼角那日益加重的鱼尾纹,段淼的心里更加的压抑,有对父母的愧疚,也有对李谨的伤害。
接下来,一家人仿佛真的回复到了以前,看电视聊天喝茶,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还未雨绸缪的讨论了两人大四实习的问题,当指针定格在晚上22点整的时候,两人就以明天要早起赶车为由回了房间。
即使心中有一千一万个问号和担心,段磊没有选择在当晚问清段淼心中真实的想法,只是告诉段淼: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但是不要太勉强。
第二天下午,段淼站在学校门口,心情无比的复杂,以前的寒假,对于返校的那天是多么的兴奋和渴望啊,而今天他却害怕走进校园,更害怕见到梦里想了无数次的那张脸、那个笑容。步履沉重的推开宿舍的门,简单的和同学打了声招呼,把包随便一扔,段淼整个人就无力的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
在不知道第几波的返校串门之后,宿舍终于开始安静了下来,而在室友的热情相邀下,段淼只能无奈的挣扎着起床,去参加所谓的大聚餐。席间大家自然是互相兴奋的说着最后一个假期的疯狂,面对段淼的全程低调,同学们当然少不了一番起哄:段淼!你这整一个相思病的症状啊!说说,哪位大小姐能让我们的段大帅如此的着迷啊,需不需要大家群策群力的帮你拿下?
“去你的!哥现在可没这心情。额,对了,你们谁知道李谨什么时候回来吗?”狠狠的给自己灌了口酒,段淼连应付的精神都提不起来了,尤其是现在李谨还没有到学校,手机打不通,短信没人回,这让段淼整个人快陷入了精神错乱,目前只能看看他是否有和其他同学联系了,答案却不出所料的让段淼失望。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开学的第一周,而看着新学期的第一次班会上,作为学习委员的李谨依然缺席,段淼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和胀痛的脑袋,一点开会的心思都没有。
在等待到终于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熟悉的《I’mYours》,段淼几乎是从座位上弹射起来的和大家说了声抱歉,就冲出了教室。
“喂!”,虽然努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有点发抖的双手和突然加速跳动的心脏还是出卖了当下的心情。
“喂!是段淼吧?我是李谨的妈妈,你现在方便回宿舍一趟吗?”,没有听到熟悉声音的小失望,瞬间被这个自称李谨妈妈的消息震撼在了当场。将近五秒的沉默后,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催促和不解的声音:“怎么现在不方便吗?”。
“额,阿姨,没有没有,我现在马上过去。”挂断电话,段淼心里却愈加的忐忑不安起来,但一想到可能一会就可以见到李谨,整个心却又有一点雀跃起来。
回到教室和班长打了声招呼,就一路飞奔的跑回了宿舍。
站在李谨的宿舍门外,段淼不禁紧张犹豫了起来:见到李谨我应该说什么?见到他的父母我又该说什么?但是死熬也不是办法,长舒了口气,段淼硬着头皮敲了敲宿舍的门。
“请进!”竟然是辅导员的声音,怪不得班会上辅导员不在,原来在这里,可是到底怎么了……段淼心里瞬间充满了一堆问号,也没有时间去想了,这个时候只能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段淼的眼神就直接飘到李谨的床位,上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中年人,而且两人看起来气色都不太好。“段淼,这是李谨的爸妈,李谨同学因为身体的原因要办理休学,你帮他们收拾收拾吧。我得去班会那边,有点事还要和大家宣布。”听到辅导员关门的声音,段淼一时觉得非常局促,就和假期在自己家开学前一晚的心情差不多,甚至更严重,因为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李谨因为身体原因要休学?他不敢开口问,即使那么迫切的想知道。
“嗯呵!你和李谨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最近给他的短信和电话我们也都有看到。我们和你父母的意见是一样的,你们现在都太小,还不懂事,慢慢就会了解了。”李谨爸爸的话让段淼更加的坐立不安,也让段淼心“突”的一沉:我父母的意见?
“叔叔,阿姨,我知道是我们的不对,但是能告诉我李谨怎么了吗?”看到李谨爸妈盯着自己的眼神,段淼急忙开始辩解:“你们放心,我没有其他的想法,我也答应过我爸妈,不会这样了。我只是想确定他好好的就可以。”
“好好的?”李谨的妈妈声音陡然愤怒和严厉了起来,“他自杀了,在医院躺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我不知道你妈那天的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当晚他就和我们坦白了他和你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们后来在网上又说过什么,第二天他就割腕自杀了。这是他抢救过来了,如果没抢救过来,你们知道后果的。”
段淼感觉头很痛,整个假期加上开学的这几天,他无法预料甚至无法想象的事情太多了。爸妈到底对李谨做了什么?李谨的爸妈是否也是一样的给李谨施加了过多的压力?我提出的分手到底给李谨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李谨会原谅他吗?我以后要怎么办,真的要回到遇见李谨以前的日子吗?或者真的去看心理医生,甚至去看精神科医生?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段淼就在李谨父母的教导甚至教训下,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表态:以后彻底和李谨断绝联系,李谨休学回来后,已毕业的他也不要再继续回来找他。
段淼在不知道麻木的做了多少个承诺后,胸口像被一个铅块压着一样,连呼吸都感觉那么辛苦和压抑,就那么茫然的走到了宿舍的楼顶,原本只是想吹吹风情形一下的段淼,在抽完了最后一根烟后,就这么从宿舍楼顶一头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