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木坐在子飞的车子里,子飞笑个不停,
“我说你丫还真是能耐,亏你想的出来,把她锁在厕所里一夜。”
子飞还是老样子,自顾自地笑个不止。
小木有点愧疚地靠在车窗上,“你代我像她道个歉。”又觉得子飞实在是可恶,从车窗趴到了前座,“你丫要是不带我来这,怎么会有这些事。”
Daisy拿出杰士邦的时候,小木的脑中又闪过了乔雪愤怒的表情,之后就有了子飞所说的内容。
“你玩的挺爽。”小木生气地向子飞开炮。
子飞来了个急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小木一阵控制不好,撞到了子飞的座椅上。
“你丫地不用这么报复吧!”小木挠着头,相当疼痛。
“我们也没有。”子飞双手握着方向盘,语气有点沉重。
“为什么?”
“我躲了。”
“为什么躲?”
“因为薛冰。”
什么时候夏天开始走的很晚,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车里开着空调却让人觉得更加闷热。子飞的那句话就如这十一月阳光似火的猛烈,让人不敢相信。
子飞甩开安全带,下车坐在路旁狭窄的草地,安静地一声不吭,好像慢慢平息了情绪,又突然起身朝车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每个人都有着一个面具,面具之下不仅仅是伪装,还有着一段段很深的故事。
小木也下车,在子飞的旁边坐了下来,两人望着路上的车来车往,漠不关心。路面蒸腾的热气,焦躁地烤着一切,一切也都变得轮廓不清。
子飞从后背箱拿了箱啤酒,拆开扔给小木一瓶,小木拉开之后把拉钩捏扁扔到了路边,这是小木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子飞一口气喝完一瓶之后,又打开了第二瓶。
“其实,我和我女朋友昨天刚吵完架,搞不好要分手。”小木有些担心地玩弄着手中的易拉罐。
“现在呢?”子飞顿了顿,望了下小木。
“还没有联系。”
两人想着各自的事,一段时间的沉默。小木扔了罐子,又打开一瓶。
“你说的‘因为薛冰’,什么意思?”
子飞大口大口地猛灌,喉结起伏很快。一口气后,把罐子朝路中间砸去,随即被一辆车碾的很扁,轮胎、易拉罐与地面剧烈的摩擦声相当刺耳。
“在她和李正启开始之前,我像她表白过。我把她约出来,告诉她我喜欢她,她笑着说只是朋友,和所有操蛋的理由一样,可第二天她就和李正启谈了恋爱。”子飞又打开一瓶,“我他妈和Lydia抱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她,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小木说不出什么话安慰子飞,也觉得自己安慰的都是屁话,就和子飞碰了下易拉罐。两人坐在草地上,把一箱的啤酒喝的见底,什么都不说,谁也解决不了谁的问题。
最后一瓶喝过之后,两人都有点头晕,斜躺在草地上,被易拉罐围着。子飞冲着天空大叫,小木也跟着大叫,两个人什么都不顾地嘶吼。依旧炎热的太阳不知怜悯地挥发着它的温度。
每个人都会为了一段感情而热血沸腾。有些恰好发生在了大学里,就认为显得懵懂、纯情,或许一切的本身和大学无关,只是会因为它的懵懂而撕心裂肺,因为它的纯情而执着万分。
子飞眯着眼昏昏沉沉地望着太阳,想起了陈奕迅的一首歌: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再无动于衷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
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说来实在嘲讽
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
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
过度使用不痒不痛
烂熟透红空洞了的瞳孔
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又一阵嘶吼,子飞踩着易拉罐站起来,朝学校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脱着上衣,踢了鞋子。
“操你丫干什么啊?”小木迷迷糊糊地看着子飞越来越小,骂着追了上去。
红色福克斯和凌乱的瓶子在两人的奔跑中越来越远。子飞高喊、吼叫、奔跑,像一只狼。小木气喘吁吁地赶着,却也跑得厉害。回来取车才知道,两人就这样疯癫地跑了十公里。周围有人时不时地停车看,跑进学校的时候又被围观,不过两人继续疯狂,一路奔到寝室。
一前一后地进门之后,啤酒的味道也散开来。正在商量团之活动的正启和少隆看到小木跟在程子飞后边还和他有说有笑,以对待叛徒那样的礼遇鄙夷地看了下小木。少隆又掩着鼻子和正启讨论起来。子飞和小木碰床就倒,睡的昏天暗地。
再次醒来,昏暗的光切割着寝室狭小的范围,规则的寝室壁线紧迫地压着小木的视网膜,又突然泼了鲜艳的红色,与黑暗卷涌在一起,接着慢慢褪成诡异的暗红,视线也逐渐清晰。
多少次,小木醒来,都以为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各种色彩水染般渗透整个空间,各种器官慢慢恢复苏醒之后,熟悉的天花板瞬间取代了五颜六色陈旧又面无表情地悬在头顶,隔了一夜的味道也刺激着鼻孔的呼吸。这种感觉让小木孤单,一种错乱不清的孤单。
搓着脑袋看到寝室只剩下自己一个,小木突然有些发疯地想乔雪,激动地给她电话,嘟—嘟—嘟—之后被人提醒着无人接听。小木不怕错乱不清的孤单,就怕不知结果的恐惧。
出租上,司机边开车一边略带烦躁地调着收音机,在一个新闻频道上停了下来。内容无非是房价涨了多少,CPI涨了多少,专家出来澄清什么。小木心里想着乔雪,不知道她现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夜色已经来临,司机找着绕路的时机。
到乔雪学校的时候,夜色已经覆盖了一切。一路上,小木打了几个电话都一直没有人接,走到她的寝室楼下,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便冲着她寝室的位置喊了起来,不少人打开窗户朝下边看,也有女生骂着“**什么呀”,也有的直接朝下面砸了东西,只是一直没有乔雪的反应。
差一点冲上去的时候,小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在路灯的边缘露出了身影。乔雪和她寝室的人与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来。和乔雪关系不错的室友陆梓楠推了乔雪一下,之后朝周围的人使了眼色,剩下乔雪一个站在原地。小木狠狠地瞪了陆梓楠她们一眼,愤怒地向乔雪走去。
“这些都是他妈的谁啊?”
四周的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了下来,那些男生也都回头看,被陆梓楠挡了回去。乔雪一双高跟鞋,浓浓的装扮,新的发型,还有一双黑色丝袜,灯光衬托下,显得有些妖娆。
“你嚎什么嚎?”
“我问你这些都是谁?!”
“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小木被这句话噎的无语,愈加愤怒地看着乔雪,却被乔雪直愣愣地顶了回来,毫无内疚。
小木又开始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让乔雪变成了这样,怀疑是不是这样并没有错。疑惑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你们去做什么了?”小木静下来语气。
“你管什么?”乔雪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问你们做什么去了?”
“看电影去了,怎样?”
才静下来的心情又被挑的怒火中烧,“看电影?你们看着挺像情侣的啊!”
“你神经什么啊?”
“你说我神经什么!你们去看电影,怎么不在外边过夜啊?还回来做什么!”
“你混蛋,郑小木!”乔雪突然一脸泪水,撞着小木离开。
小木还是满脑子的生气,实在接受不了乔雪这么晚还和一群男生出去看电影的事实,并因为愤怒而用着最恶毒的想法想着乔雪,身体气的发颤。看着乔雪离开,小木一把拽住乔雪的胳膊,硬生生地捏在手里,乔雪眼睛盯着小木,一动不动。
“他们都是谁啊?”
“你少他妈的问,告诉你,郑小木,咱们以后没关系!”乔雪有些癫狂地吼着。
小木也被吓了一跳,乔雪朝仍旧在看着他们的陆梓楠走去,几个女生搀着乔雪回了寝室。男生回头瞅着小木,几个人向上竖了竖中指,也都离开。
鹅黄的路灯温暖地打在地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小木整个人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这之后,小木一直联系不上乔雪,就呆在寝室里哪也不去。直到一天收到乔雪的信,一切都尘埃落定,一目了然。
“谢谢你的爱,在让我伤心的时候,也能足够的恨你。
分手吧。”
小木拿着这封信,脑子一片轰鸣。
很久以前,恐怕真的是很久以前,还没有手机的小木和乔雪,总会传纸条联系,上课下课,吃饭前商量着吃什么饭,睡觉前的小情话都要干干净净地写在纸上,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离着好远的距离投过去,一封一封。之后都被小木收集了起来,高中毕业,满满的五箱,小木分批偷偷地带回家藏了起来。
谁会想到,很久的以后,短短的一封,让整整的五箱毫无意义。分手,像所有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的情侣那样,随着一封信的到来,顷刻变得真实,冰冷,替代了所有的意义。
小木会想,如果他不停地骗自己说,从未收到这一封信,会不会就会真的不在意。二分之一城市对角线外的乔雪,也想着小木是不是并没有收到这封信,自己一个电话过去,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小木终究接受了有这封信的现实,乔雪也再没有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子飞依旧低调地在校园里不暴漏自己的身份,时不时地叫小木出去喝酒。少隆和正启团结着统一战线,不理会小木和子飞那么多。大多的时间,小木不去上课,窝在寝室里,做着各种各样一个失恋的人应该做的事,就如同很多失恋的那样,喝酒、抽烟、睡觉、厌食、发呆、听歌,毫无预兆地做一些无聊的、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