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被染白的第四年。
是浸人的春季,我染了很严重的风寒,整日疲倦而憔悴。手脚冰冷,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我被病痛消磨得越发的清瘦。而离,也因为我的病,忙碌着。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他,只剩下小小的骨架和消瘦的肩膀。
本来,夏姬知道我病后。立即带来了,洛都最好的大夫。
药也吃了不少,只是病情时好时坏,总不见痊愈。
离实在是坐不住了。他说:“这玉霄山上有一种叫七叶舞花的草药,听说专治阿白这种病,我去采些来好了。”
当时夏姬也在旁边,你们能想象么。一个尖锐的,拔高了几倍的女声大喊;“天呐!小雅,你疯了。你才多大点!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我被她一叫不轻,一口药没咽下去,呛得直流泪。
离担心的坐到床头来拍我的背,“夏姨,你吓到阿白了。她是病人。你可以先下山么,不要打扰她休息了。”略微责备的语调令夏姬瞪大了那双美丽的杏眸。
我恍然间也意识到,我们小小的离,也长大了。今年有十一岁了吧。我看着他有些出神。
夏姬已经走出了我的卧房,关门时见离背对着她,便很大胆的朝我瞪了一眼。我没理她,仍旧盯着离看,他好像还是七八岁的样子,只是个子高了那么一点点,只高了这么一点点。
我记得文叔也不算高大,而听夏姬说,离得娘亲更是小巧可人。我想,离一定是还没到长高的时候。
而我自己,却像春夜的竹子一样长得极其的快。现在,离快连我的胸口都不到了。我又瘦,整个人就像一支笔直高挑的竹。
他很温柔的看我把剩下的药喝完。帮我把被子掖好,他说:“阿白,你好好休息哦。”
我点头。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我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没有人在房里点上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白色月光透过疏漏的窗纸,散下了几丝,正正的落在了书桌上,有点像小小的梨花瓣。
我觉得口有点渴,沙哑的叫了两声“离”。没有人应,我自己把外袍披上,倒了杯茶,茶已经凉了。
定定的坐着,喝完了一整杯冷茶,感受最后一丝凉意也“滴溜溜”的落入肺腑。
我觉得全身都略微好转,便“唰”的站起身来,飞快的扯好鞋帮,边跑边系好衣服。
我转得有些晕,四处大声呼喊着离得名字。
当我把整个前山跑完。夜风不再温柔的裹挟着梨花幽暗的清香,而是像刀子一样,生生割破我的咽喉一般,口腔里干燥而粘稠,隐隐有血腥味。
我皱起眉,好熟悉的感觉。那时......我也是这般不要命的奔跑。不,应该是要命的奔跑。
我捂着嘴,“呼呼”的喘着气,我握了握拳,最后返回了我们的小院......
我决定去后山。后山相对前山更为崎岖而陡峭。现在又是在夜里。我左手执剑,又到厨房里捡了火把。风似的奔向后山。
说实话,我希望能在后山看到离,这样至少表明,我不需要去搜索山崖底。
我在心底骂自己自私,每每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总是先想到自己。
我告诉自己说:“我还欠他两条命。”声调颤抖,手指也开始瑟瑟。
是的。我的确在后山看到了什么东西,是离得药筐,斜斜的滚落在一条陡坡旁。这不是一条泥土的陡坡,而是由大小的山石堆积起来的,在我脚下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大块凹陷,他是踩到松动的石头滚下去了!
我用火把照着这条陡坡,橘红的火光把我的影子长长的投在了坡上。我看到那团黑色,默默地立着,一动不动。悄悄地哈出一口气,缓缓的在我眼前游走,消逝,“他,不会有事的。只是滚下陡坡,不是掉下山崖。”我又对自己说。
望了望这条长长的陡峭的山坡,我的眼泪开始无声的滚落。
我就这么站着,想起了爹娘,想到了文叔,我还想要报仇!手中的剑轻鸣一身,惊醒了我。
我转身,毅然的背朝陡坡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