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阿难的八马之行并没有顺利完成。最先是八马县委县政府不太满意阿难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向报社反映说这回派来的这个驻站记者可不太靠谱,该报的不报,不该报的倒很上心,放着多少正面光明的事情不宣传,却一头扎进村里乱问乱写,她到底想干什么呀她?如果可以换的话,能否考虑把她调回去,重新派一个负责任的来?结果社长把阿难亲自招了回来,整整谈了半个小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目的不外乎一个要求——把工作干好,不辜负一个新闻工作者应有的使命。
阿难重新回到八马县以后,不得不顾及被调回去的危险,大部分时间留在县里,今天报这里成功招商引资,明天写那里粮食产量翻番。只有到了礼拜六礼拜天,才能接着去行走那八匹马都跑不出来的大山槽子。但即便是这样,阿难也没能继续留在八马县。因为蒋明出事了,栽在一则临时用来填补版面的笑话里,说的是上课全班睡觉,老师就幽了一默,说有一个怪兽,来把你们都吃了,就是不吃我,你们这是知道为什么吗?结果后排角落里就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因为这怪兽是**……
当然了,无论是从字面上还是幽默程度判断,这都是一个平庸的段子,既不机智,也不好笑,看过了也就看过了,不具备任何居心和攻击性。问题是在这些看过的人当中,有一位恰好是市委领导;是市委领导倒也不打紧,又恰好这位市委领导是**;是**当然也不打紧,坏了就坏在又恰好这位**领导喝醉了酒;喝醉了酒也打紧,谁想到又恰好连秘书也喝醉了。于是喝醉了酒的**领导就对秘书说:什么意思?这不是影射和调侃我们**同胞么?我们怎么就吃人了呢?我们怎么就成了怪兽了呢?问问,去问问,什么东西不好登?就专拣了这一则?到底居心何在?结果秘书就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报社,报社一查问题出在副刊部。出在副刊部就出在副刊部呗,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赔个礼道个歉解释解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兴许也就过去了。可问题是谁去赔礼谁去道歉?社长副社长自然难免,可副刊部主任的责任却是主要的,毕竟他审阅签版的时候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少了根民族政策的弦呢?所以副刊部主任也非得一同前往解释和道歉。可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蒋明,好容易找到了,从被窝里爬起来,目光呆滞,面如菜色,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睡眠不足脾气就大,当即嘟啷了一句:多大点事?至于上纲上线?别人都没事,就他对号入座?官大一级压死人!
社长之前就接到过反映,说蒋明近来走火入魔,沉溺网络,晚上自己在家通宵达旦玩还不算,白天到单位也是正事不问,关起门来就知道上网聊天,所以早就想找蒋明谈谈了。如今倒好,话还没来得及谈,祸就找上门了,将自己整个报社无辜地牵扯进来。可是对于这一点蒋明不但不从自己身上找毛病,想问题,倒反而怪罪起领导来,实在是幼稚,实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多大点事?多大点事是你说了算的吗?我告诉你,不要说你,就是我说了也不算,得是领导说了算。混了多少年了,怎么一点觉悟也没有?我看你这主任是不想当了,你要再这样执迷不悟,我让你马上下课你信不信!社长当即冒火。
蒋明愣了一下,他黎明才睡,被人堵着门从床上叫起来原本就一肚子火,如今倒好,社长金口一开就想让他下课,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所以当即就翻了脸:下课就下课,什么破主任,咸不咸淡不淡要车没车要经费没经费你以为我稀罕?我也告诉你,想让我下课可以,想让我陪你们去赔礼道歉没门!不就是一则破笑话么,又不是**反社会主义,我不相信你们能把我抓起来!
结果事情似乎不可逆转地闹大了。蒋明当即就抓过一张纸来,在自家客厅一本正经地写下了辞职申请,索性连工作也不要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个样子,无疑很让社长下不来台。其实社长的本意,压根也没有想叫谁下课,只不过杀杀蒋明的嚣张气焰而已,完了还得带着他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走完既定过程,他还照样当他的副刊部主任。所以面对蒋明的彻底放弃,社长倒有些好笑和心软了,说想得美!你以为你今天想下就能下?我今天还就不让你下,除非你给我找好接班人,交接好工作,否则你写也白写,我不批!
傻子都听得出来,社长已经给蒋明很大面子了。可蒋明吃了屎,蒋明疯了,蒋明说我管你批不批,不批我也要辞!至于接班人,看在我在副刊部工作多年的份上,不忍心把她交给别人,我就给你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吧——夏明明,有热情有才干,之前她就提了好几个方案,我觉得都是好点子,如果你们真想为报社好,真想把副刊部当回事的话,就赶紧把她调回来,我让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