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在正帆打电话给大妈时(因为梦萦经常关机,所以正帆经常打电话给大妈来询问梦萦的近况)大妈告诉他:“梦萦要准备跟你走,你来接她吧!”当时,正帆他们那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况且刚刚开始,他堂弟那里根本就没有师傅级别的人手,如果这时候,正帆走了,那堂弟他们的事业就彻底瘫痪了。所以,正帆提出:“我给梦萦寄路费,让她自己过来,或者干脆让浩宇送她过来。”梦萦说:“不行!”大妈也说:“我不放心。”没有办法,正帆硬是跟他堂弟闹翻了,“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这两天就得走,你自己看着办吧,能给我弄点钱就给我弄点钱,不能就给我拿个路费让我走了得了,我现在什么也管不了了。”那感觉真像是梦萦在催着他的命。后来,堂弟也没办法,只好给正帆准备了一些钱,让他到云南来了。
本来一切都说得好好的,可当正帆真的风风火火地赶到云南来接梦萦的时候,梦萦突然又后悔了,她告诉正帆:“我不想走了,你一个人回去吧!”正帆简直被她弄得欲哭无泪,他说:“你真是玩儿死我了,你若想让我死,就直截了当地说得了,别来这么折磨我,我现在都已经快被你弄死了,你知道吗?再弄几下,我就彻底成个死羊了,走又走不了,留又不让留,你到底要我怎么的?赶快放个屁。”正帆气急败坏地说。哪知梦萦却冒出一句“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把路费赔给你。”“你有多少钱,你倒给我们说说,你到底有多少钱,一共就那么几个鸟钱,还把你牛得够呛,你拿这点钱干什么不好,偏要拿它来砸在路费上,还让我来回颠簸遭罪?”梦萦顿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趁热打铁,“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成天拿我当猴耍,你让我这么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甚至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到头来,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你可真是个人,我简直怀疑你的良心到底是不是早被狗吃了。对别人你永远可以仁慈,但对我为什么就永远都那么凶狠?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今生要来心甘情愿地忍受你这样无端的折磨?”听着正帆的痛诉,梦萦突然良心发现,反正豁出去了,走就走吧,于是,她答应第二天就跟正帆走。
第二天,当梦萦真的决定走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心情是如此地沉重。本来她以为,正帆可以解救她,本来她以为,离开这里她会很洒脱,但梦萦没有想到,原来别离的滋味竟是如此地让人心痛。在梦萦将走的那一刻,浩宇带着妹妹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梦萦能明显地感受得到,浩宇虽然在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哭,如果他不是一个男子,梦萦相信他当时就会哭得稀里哗啦。因为梦萦曾经对他说过:“我哪天如果真的决定离开,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我的自尊心太强,以后除非混出个人样,否则,就是在外讨饭,我也绝不回来。”浩宇了解梦萦,知道她一般是言出必行的,他也知道自己无权阻止梦萦做任何决定,她有她的自由。所以,浩宇虽然答应让正帆带梦萦走,但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彼此心中那永远都抹不去的忧愁。也许,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浩宇已经习惯了让梦萦来当这个家的家长,如今,梦萦这一走,一切的重担就将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他的年龄还太小,他的肩膀还太稚嫩,这叫他以后将如何承担。现在,梦萦虽然带病,但病总是会好的,至少以后大小事还有一个商量的对象。浩宇早就说过:“我们的爸爸虽然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管,对我们也没有尽够作父亲的责任,但他毕竟是我们的爸爸,是我们的亲人,如今,他不幸走了,家里顿时像少了许多东西,空落落的。如果哪天你真的一去不复返了,那这个家就真的不像个家了。”梦萦能体会失去亲人给他带来的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因为她也曾这样痛过,甚至比他还要痛上几倍。浩宇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他非常珍惜和善待自己的家人,哪怕当时妈妈还在带病,梦萦也几乎失去人性,妹妹根本就小得什么都不懂。家里没有人会理会他的好心和牺牲,但他仍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人而默默付出。如今,梦萦这一走,无异于在他伤口上胡乱地撒盐。这对他实在太残忍。而面对自己不愿面对却还是不得不面对的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地望着,却无能为力,这更让他痛上加痛。想到此,梦萦突然觉得浩宇真的很可怜,而自己又真的太自私,太残忍。
虽然梦萦人是跟着正帆走了,但她心里还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给自己留了一手。本来,在过去的这段日子,由于带病,梦萦几乎分文不花,所以还是攒下了几千块钱,在临走的前一天,她把存折放在一个浩宇最容易找到的地方,把自己一切有用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一起,梦萦就想着:“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了,就打电话让弟弟去取我给他留下的钱,至少还能帮家里暂时解决一些问题。”而梦萦自己也取了2000多块钱,随时带在身上,心想“走着瞧吧,如果走到哪里后悔了,我就打车自己回来,反正我身上的钱也足够我回来了。”
他们才来到黄草坝,梦萦就开始后悔了,因为她始终忘不了临走时弟弟那欲哭无泪的眼神,她始终逃脱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所以,在下车等直达昆明的卧铺车时,梦萦告诉正帆“趁现在走的还不是太远,我回去了,反正浪费的钱也还不是太多,你也回去吧。”正帆刚开始还对她好言相劝,但后来也被梦萦弄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一直在那儿跟他吵闹不休。到最后,正帆问她:“为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梦萦说:“没有理由,总之就是我改变主义了,我不想走了。”正帆一听,立刻火了,冲她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干什么都全凭兴趣,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让你感兴趣的事?你以为自己就是上帝,一会儿一个变化,而我们就得无怨无悔地围着你打转,转来转去,还把我们给转迷糊了,你倒还越转脾气越大。谁惯你这臭毛病?你也太随心所欲了,简直丝毫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我都简直怀疑,在你心里,你到底把我们都当成了什么,都是你的佣人,全部都围着你转?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告诉,
没有你,地球照样转。我还不信这个邪了,今天,你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就豁上了,你能豁上死,我就能豁上埋。今天,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抬回东北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梦萦知道后悔是来不及了,回去也是不可能了。看着他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梦萦顿时吓坏了,因为正帆还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一直以来,梦萦都习惯于给他下圣旨,从来没想过他也会来这一手,面对现在的他,梦萦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梦萦还是硬着头皮跟正帆来到了昆明,当然,骂归骂,一路上,正帆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呵护和照顾她。梦萦知道,无论何时,她都是他心头永远的宝贝,也知道他之所以会生那么大的气全都是因为她做得太过分了。
来到昆明后,梦萦老毛病又开始犯了,又提出要回去,后来,在正帆又是骂又是劝之后,才又勉强跟着他登上了去重庆的飞机。因为正帆联系好了要到陕西省安康市的一个工地去开输送泵。在飞机上,梦萦看到了人们常说的云海。看着脚下翻滚不断和变幻无穷的白云,梦萦迸发出长久以来难得的激情,真觉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妙,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一切的东西在她眼中突然都变得非常美好。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美景原来能净化人的心灵。她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带相机而感到后悔。那种美,真的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下了飞机后,他们一路直奔重庆火车站。一路上,除了房子比较高大,城市比较繁华,绿化美化比较好之外,对重庆,她没有太大的感觉。
几个小时的火车颠簸后,他们顺利到达了陕西省安康市。一路上,感觉坐在这种老式火车上,就像在蒸笼里一样,没过几分钟,就让你热得浑身冒汗。第一次坐火车,感觉那简直是出钱买罪受。梦萦告诉正帆:“我以后再也不要坐火车了。”正帆说:“现在大多数火车都是现代化的,里面都有空调,坐着并不像这样难受,再说,出门在外,有些时候,并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
又坐了几站汽车,他们才终于来到陕西省安康市石泉县两河镇。来到西汉高速公路(西安——汉中)的施工现场。因为老板临时有事,所以他们就先在工地等候。在那里跟工人吃了一顿饭,看他们上了一天的班,梦萦就头大了,这哪叫生活,只能称之为生存。看着他们一个个像牛马似的劳累了一天,傍晚,自己拿个脸盆到大桥底下随便冲冲洗洗就算完事儿。然后回来吃饭,名义上是吃饭,实际那哪还有点吃饭的样儿,一个个看见好的就抢着吃,稍微客气点,到最后就是啥也没有。梦萦还在感叹他们“这也叫生活。”他们却一个个像欣赏大熊猫似的瞪着梦萦,仿佛梦萦来自另一个星球,仿佛觉得游手好闲却还自命清高的她让一向以劳动光荣自居的他们感到莫大的耻辱。在那里,梦萦真的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如坐针垫,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晚上,老板回来了,由于他原先给正帆安排的开输送泵的活儿公司现在已经安排了别人去,如果正帆愿意他可以给正帆重新安排一个活儿。而一般出大力的活儿正帆是绝对不会去做的,而且他的身体也不适合做粗活,他只能也只想靠技术吃饭,其他卖力又赚钱少的工作他根本就看不上。当然,通过一整天的观察,他也知道,梦萦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地方,她根本就不想甚至害怕在这里生活。所以,后来,正帆婉言谢绝了老板的好意。处于歉疚和讲究,老板给正帆拿了1000元路费,并深表歉意。此时,所有人都为正帆感到惋惜,只有梦萦躲在一旁暗暗欢喜,因为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后来想想,当时梦萦真的很自私,也很任性。
投奔无果,梦萦又提出准备回家,因为她一直都记得来时的路,至于正帆,当然是爱上哪儿上哪儿,不关她事。当然,自始至终,梦萦都没舍得花过自己的一分钱,她要为自己留下后路。现在,加上补来的1000元,正帆也足够回东北了,如果他愿意的话。但正帆的态度仍然那么坚决,总之,一番大吵过后,他再次让梦萦明白,如今,梦萦已经是骑虎难下,一切都由不得她了,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