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外面下着雨,正帆和梦萦坐在火塘边的小板凳上,(当时,学校建好后,梦萦她们分到了自己的小厨房,自己做饭吃。)百无聊赖之际,梦萦跟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出生在一个极度贫困而又特殊的家庭,我的父母都带病,就是人们眼中的精神病。其实,他们并非天生就如此。爸爸年轻的时候非常聪明能干,心地也善良。只是后来爱上了一个傣族小姑娘,最终不知什么原因,那个小姑娘嫁给了别人,这件事对爸爸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以致气疯了几年。而妈妈曾经也是因为被男友抛弃而不得不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后来又被大妈连骗带忽悠地嫁给了爸爸。刚开始,妈妈勤劳能干,爸爸虽然有时爱偷奸耍滑,但对妈妈和我们姐弟俩都疼爱有加,一家人也算过得和和美美。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在我5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妈妈照常挑着东西去芒市赶集。(当时,为了维持生计,妈妈经常要从家乡买些特产连夜挑到芒市去卖,以赚取差价)走到半道,却从空中无故掉下一通红的物体,也不知是什么,掉下后瞬间又消失不见。又来我查阅了相关资料,估计是极光。但一向迷信的妈妈当时就给吓破胆了,认定是撞了鬼。后来在看电视时又看到一个跟我小舅同名同姓的年轻士兵被枪毙了,因为当时小舅也在当兵,而且那个被枪毙的士兵一直被蒙着脸,本来就如惊弓之鸟的妈妈看到这一幕后又误以为小舅被枪毙了,所以一直神经兮兮地以为人家下一个就要来追杀她,所以吓得到处去躲,任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就这样,她彻底疯了。后来,爸爸成了我们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心理安慰,他一如既往地关心和疼爱着我和弟弟,靠干泥水活独自支撑着这个家。在独自撑了五年之后,看着妈妈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整天不但什么都不做,还随时随地咒骂个没完,也不知是在骂谁。爸爸也彻底崩溃了。他的心越来越烦乱了,干啥事也越来越没心思了,酒瘾越来越大了,脾气越来越坏了,对我们姐弟俩也越来越睁只眼闭只眼了。我们这个家也越来越乱了套了,我和弟弟也越来越不像个人样儿了。
后来小小年纪的我们不但要挑起家庭的重担,还要随时面临挨饿的困境,因为没有人好生管理,所以粮食收成很差,一年的粮食只够半年吃,剩下的半年,只能去东家借一点儿,西家借一点儿地勉强度日。人都是这样的,同情、施舍一次两次可以,可时间长了,大家都烦了。所以在没借到米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就更加艰难。有时,拿点儿麦子碾一碾,用人家喂猪的麦麸子煮一煮,再和上点儿山毛野菜,就这么艰难地咀嚼着,虽然非常难以下咽,但总比空心饿肚要强。赶上人家挖土豆的时候,就扛着锄头去人家挖完的田上刨,以期能找到几条漏网之鱼。遇上好心人的话,人家会情不自禁地从自己的背篓里拾给几个,如果遇上心肠歹毒的那种,人家就会瞪圆了眼珠子,恶狠狠地骂:“种的时候不想种,现在来刨什么刨,懒鬼!谁叫你来刨的,难道我家不会刨吗?”我们顿时吓得赶快逃跑,从此再没敢去那家田上刨。非但如此,爸爸还成了寒号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家里一根柴都没有了,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着急,有时碰上他高兴了,去挑一担来摆着,又可以烧上几天,否则,只能等到放假了自己去挑,至于平时,那只好去路边捡几个擦屁股棍来勉强烧着“做饭”,有时,一顿简单的饭做了一个多小时,弄得我们俩都成小花猫了还没忙活明白。有一次,外公来我家,正赶上我们在吃“饭”,还让我们姐弟好生为难,不叫外公吃吧,不好,叫吧,怕他吃不下。左右为难了半天,最后还是红着脸叫了。外公没跟我们吃,但已老泪纵横,哽咽不能语。回去后,派大舅给我们送了一袋大米。这样的日子还算是比较好的,遇上不好的时候,回到家,连续几天都揭不开锅。只能喝两口水又去上学,坐在教室里简直饿得头昏眼花,根本就不知道老师到底在讲些什么。想想,那真是我们这一辈子最艰难和苦涩的记忆。
后来,赶上国家的好政策,老师为我争取了希望工程,通过希望工程,我认识了赵叔叔,他不但在经济上资助我,还经常写信鼓励我,在他的帮助和鼓励下,我顺利读完初中。之后,在打工期间,我又经人介绍,有幸结识了勐兴铅厂电锌厂的叔叔阿姨们,在他们的共同帮助之下,我最终得以完成学业,最后被分配到这里成了一名小学教师。想想,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正帆简直听得入了迷,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竟有着这样坎坷的经历,有着这样顽强的毅力。突然之间,他对梦萦肃然起敬,虽然梦萦比他小很多很多。正帆暗暗告诉自己:“将来,无论我们之间是否会有进一步发展,我都会尽我所能地去守护你,关心你,疼爱你。虽然我不能保证以后能让你过得大富大贵,但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幸福!”此时,正帆已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坎坷,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障碍,他都一定要追到她!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正帆对梦萦越来越上心了,而梦萦却一直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首先是因为梦萦当时并不想谈恋爱,感情给她造成的伤害让她始终无法释怀,她始终对其望而生畏。其次是因为他们之间无论是年龄、地域还是其他都相差太远,而且梦萦她们这里人对外省人的排斥心理很重,他们从来不相信外省人会对她们云南人心怀好意。因为她们这里被外省人骗走的姑娘实在不计其数,特别是苏帕河水电站开发这两年,这种现象就更加明显,大家都普遍觉得外省人头脑太狡猾,太会甜言蜜语,太懂得怎样对小姑娘尽显温柔体贴。让人觉得好得有些离谱,太不可靠。再次,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梦萦对他实在没有其他感觉,只是拿他当一个并不讨厌的朋友,很谈得来的朋友。梦萦虽然并不想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也不觉得外省人就全部都是坏蛋,但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发展,因为梦萦深深知道,目前,她没有跟他共同承受压力的勇气与能力,而且目前他并不值得梦萦去冒太大的风险。所以,梦萦反复提醒他:“我们不可能会有发展,你不要对我怀有非分之想。”正帆并没有要梦萦给他任何承诺,也没有让梦萦急着否定和回答,只说:“一切顺其自然,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对你有任何勉强,所以,你也没必要对我有任何负担,而且,我保证我可以伤害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从小吃了很多苦,能够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敬重你,永远尊重你的选择。如果我的到来给你带来了任何的负担与伤害,只要你说,我可以立刻滚蛋。”梦萦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但心里不免还是被他的话语感动。正帆接着说:“今生能够有缘认识你,我已经感觉此生足矣,我并没有任何苛求。但无论我们今后是否会有发展,我都会这么一如既往地尊重和关心你,请不要拒绝我的真心和好意。至于以后,谁也无法预料,那就一切随缘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梦萦再多说什么就徒显多余,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该到了考试的时间,真是不考不知道,一考吓一跳,平均分才20多,梦萦一时真是哭笑不得。她实在搞不懂本来很简单的知识在学生眼里怎么就都变得这么复杂?原来自己还傻呵呵地以为,平均分考个六七十不成问题,因为一直以来,学生的表现都太好了,回答问题既反应快又整整齐齐,让梦萦都惊异于他们的接受能力。梦萦一直都以为他们已经学得非常好了,搞了半天,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原来有些根本就是在滥竽充数,只不过一直以来梦萦都被他们的大合唱蒙蔽了双眼,因为他们出色的表面现象而放松了警惕,忽略了他们太过闭塞的生存环境和较差的学习基础。看来,教书并不像她原先设想得那样简单。她找到欣然,想跟好友学习点儿方法,因为欣然她们班考得还不错。“教山区学生嘛,读、写、背、不断地做练习,不断地复习巩固,这些都必不可少。”欣然据实相告,“而且,教书还需要艺术,要想方设法给后进生查缺补漏,给优秀生增加营养。”欣然点点头,看来在这个行业,自己还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