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途客运站附近的居民楼里,萧然开始了城里的第二份工作。
一想到要敲人家的门,萧然就觉得自己像要做坏事一样惶惶不安,他站在楼房单元的过道里,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镇定了一下心情。他看看左边的门,又看看右边的门,两扇门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屋子主人不可能完全相同。希望与之打交道的第一家屋主人是和善的,这样他才能有勇气完成下面的工作。
站在两扇门中间,萧然犹豫不决。咕噜噜咕噜噜,他的肚子叫起来,饥饿促使他鼓足勇气举起手闭着眼睛敲响了左边的那扇门。
门开了,一个打扮得妖艳的女人犹如轻飘飘的鬼影立在门槛上。见是个陌生人,她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媚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然的眼睛,问:“你谁啊?”
“给您一张单子!”
萧然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目光落在女人的脚上。他微低着头,很恭敬地把单子擎到女人的眼前。
女人伸出纤细而白嫩的手接过单子,那染得通红的修长的指甲碰到了萧然的手,萧然的心里扑腾一下。
女人对单子似乎不敢兴趣,上下打量着萧然,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她奴动着血红的双唇,问:“帅哥,你多大?”
萧然惊恐万分,转身往外跑,一时间打不开防盗门,就像个无头的苍蝇乱撞起来。
女人大声冷笑,然后低声哭泣,哭泣声立即荡回在整个楼道里,她说:“他好久不来了,他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
萧然瑟缩地看着女人,难道这个轻飘飘的鬼影要把自己抓去当她的男人么?
女人哭着哭着又冷笑起来,随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见女人把自己关在了门里,萧然才一口一口长舒着气,伸出手不停地安抚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心脏。
终于平稳了心情。
怕右边的屋主人和这个鬼影女人一个模样,萧然不敢伸出手敲右边那扇门。如果不敲门就得不到钱,即便是一分一分的硬币,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去赚。最后似乎借着一股气的力量,萧然抬起手猛然敲响了那扇门,但是敲了很多下也没有人回应。
鬼影女人打开自家的屋门,又立在门槛上,说:“别敲了,他家没人。”随即她伸出耀眼的食指,勾着,嗔娇地说:“帅哥,来啊,来啊,”
萧然惶恐至极,噌噌地向二楼跑去。
鬼影女人又大笑着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在二楼的两扇门中间,萧然再一次平稳着受惊的心脏。她是人,非鬼,只是个想男人的女人而已,只要他定力十足,她又能把他如何?一阵自我安抚,自我鼓励之后,萧然举起手敲响了二楼左边的那扇门。
屋里的人很警惕地问:“谁啊?”
听出来是一个长者的声音,萧然很有礼貌地回应道:“大姨,我是发传单的。”
门开了,探出头的果真是个老太太,她没说什么,接过单子就把门关上了。
接下来很顺利,有人的人家能打开门接单子,没人的人家,萧然就按照老板说的把单子掖在门缝里。这个单元已经拜访完毕,萧然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看准防盗门的按钮,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阴霾的天气,时而大笑,时而低声哭泣的鬼影,给这个城市增添了几许凄迷的悲剧色彩。为了让自己更加炫目,那女人把舞台上的妆容用到了自己的脸上,殊不知太炫目的女人会把男人吓跑。那女人为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把自己折磨成了一个疯子,一个鬼影对爱情竟然也如此执着,这超出了萧然的想像。
当萧然来到第二单元六楼的时候,遭到暴风雨般的袭击。他敲门,门没开,再敲门,门开了,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一脸怒气地探出头来,眼里冒着怒火问:“你谁啊你?”似乎家里正在爆发激烈的战争。
“大哥,发传单的!”
“你有病啊,滚!滚!”
随即嘭的一声,门被狠狠地摔上,几乎震动了整个楼栋。
萧然义愤填膺,想抬起脚踹他的门。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能吃能装才是真汉子,他突然想起他是为了什么而出来奋斗,他不停地劝慰着自己:“挺住,一定要挺住……”
这个男人像开了个头,接下来不太顺利,总有人对他大呼小叫,楼道里的新旧容颜可以看不够,但是人的脸色是一看就够的,有太多的人看似到貌盎然,其实远不如那个鬼影。突然间,萧然想开了,胆子变得大起来,胆子大的人往往脸皮厚,他觉得自己的脸皮一锥子扎不透了。他不再纠结自己是不是扰民,也不再胆怯能不能再次碰见鬼影,更不怕会不会遇见类似的狂飙者。他闭着眼睛敲门,睁开眼睛,微笑着递单子,装得麻木也有装得麻木的好处,钱流进的是自己的口袋,这是劳力取之,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