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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太子扶苏颤抖着双手接过诏书,悲声大作:“父皇,您终究还是不愿原谅儿臣,我难道真的如此罪恶吗!”

几行清泪,从痛苦的眼中滴落下来,这张年轻的脸庞,虽然经过了两年多的边境磨砺,依然留有浓浓的书卷气。

他踉跄着走进里屋,将手中那份诏书,久久地凝视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将要每一个字,每一道笔划,都拆分成细细的墨珠,再仔细地究清其中的含义。他不信,不愿意相信,父皇居然如此绝情,这些年的父子之情,难道就如此薄弱,不堪一击吗?回想过去,除了为儒生多说了一句话,他真的没有做过任何违逆天理的事情啊!

可是,能不信吗?诏书里的玉玺印章,他那么熟悉,是的没错,这就是父皇的真迹。血在心中一滴滴地淌下,他觉得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自己留存的空间。

一道寒光划过,扶苏将墙上的利剑拔出,指向自己的脖颈。就在这一霎那,突然旁边伸过一双有力的手,把他的利剑止在了半空,将军蒙恬眉头深锁,满是狐疑地对他道:“陛下,你如今远在外地,并不清楚宫中发生了什么,如果始皇赐死于你,那么谁被立为太子了呢?这件事情,你还没有确定。”

扶苏深叹一口气:“太子!父皇哪里还将我当作太子,他有二十多个儿子,要立谁,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蒙恬摇摇头:“始皇素来对我亲善,派我率领三十万军队镇守边境,又令陛下您前来督军,这是天下的重任啊!如今边境并未被击败,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始皇为何会突然下诏,赐死你我呢?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扶苏疑惑地望了蒙恬几眼,转而将目光又投向了后面,那份明晃晃的诏书正躺在原处,里面的一个个墨字,象火一样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呃,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已经没法去想。

蒙恬斜睨着来送信的使者,眼中仍然是深深的怀疑,还有几分不屑,他将扶苏手中的利剑拿下:“你与我,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重臣,现在仅凭一个使者,拿着一张纸,就想让我们自尽,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我就算是死,也要当面问问皇上,如果这真的是皇上的旨意,再死不迟!”

使者一听这话,心里立时就虚了,蒙恬要是真的这么做,那还得了!到时候,别说胡亥当不成太子,那相关的几个人,一个也别想活,说什么,也要将蒙恬阻在这里,让他俩乖乖照着诏书所说,痛快的自我了断!

于是,使者将自己变身成催命鬼,施出浑身解数,拉长了舌头又哄又逼,什么话难听,就专捡什么话说。使者这会儿是落了单,如果有一众高手相陪,一定强上手了,当年赵国的李牧将军,不也是这样吗?李牧因为不肯依旨交出兵权,就在驻地上被悲惨地害死。

赵高派来的这个使者,不是不想有高手跟随,而是没有办法找人呀!知道始皇驾崩消息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这诏书是假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这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怎么可能有更多的人一块儿去边境呢!

使者没有办法,只得不断劝说,这一招,对于蒙恬来说,不太管用,他戎马半生,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害怕区区几句毒言,可是,扶苏就不行了,每一句劝说,每一句威逼,都如飞石一般撞击着他的心窝,他的眼前,不断晃动着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诏书,已经没有了别的想法。

最后,扶苏终于再一次举起了利剑:“既然父亲赐儿子死,哪里还需要再问呢!”没有犹豫,一剑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如此狠心,童年时围着父皇身边谈笑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却又已在天边。或许,他到了那个世界,见到了父皇,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子死了,蒙恬只剩孤单一人,他依然不肯自尽。死,可以,但要死个明白,不见到始皇,他绝不罢休!

使者没有办法,他说不动蒙恬,也打不过蒙恬,但不能让蒙恬就这么走了,如果今天放过了蒙恬,后果可想而知,这个倔将军一定会去咸阳的。

那怎么办呢?使者只得将官吏叫来,将蒙恬押进了阳周的大牢。蒙恬,你既然不肯死,那也不能给你自由。

三十万大军的两个首领,就这样离去了,兵权移交给了副将王离,李斯的舍人担任护军。大风萧萧,黄沙漫漫,边关还是那个边关,城楼还是那个城楼,只是物是人非。

胡亥听说扶苏已死,心有悲叹,那是他的长兄啊!如今却……唉,什么也不说了,死者已矣,那蒙恬将军,就放了他去吧!

此时,胡亥与赵高出现了分歧,这位年轻的新太子,终于卡在了心中的一道坎上。父皇生前,多么宠爱他,二十多个儿子中,独独待他与别人不同,可是,父皇的尸首还停留在车中,没有下葬,他却大大地违逆了父皇的遗愿。到此为止吧,蒙恬是父皇生前最看重的将军,一生与父皇情义非浅,他如果再把蒙恬杀了,到时何以去见父皇的牌位!

赵高见胡亥心意如此,也不好再用强,不过他也不想放了蒙恬,蒙恬的本事,他是很清楚的,放了这只虎出笼,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可能谁也想不到。于是这事儿就搁置下来,蒙恬既没有丢了性命,也没有被放出大牢,就在里面待着,等胡亥真正继位当上了皇帝,他可能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前面说过,蒙恬还有一个兄弟蒙毅,也是朝中重臣,那么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边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吗?

的确,古时候信息难流通,别说边境那么远的地方,就算隔着一座城,对面城里发生了什么,都难以知道得清楚,更何况,假诏书的事情,被赵高几个人捂得很紧,除了他们,别人谁还能知道呢?

而这段时间,蒙毅也不在王宫中,他代替始皇,外出祈祷山川,求福神灵去了,始皇实在是很喜欢这个活动,时不时都要出巡一番,拜这个拜那个,自己去不了,还让别人代替着去。

蒙毅既然在外,消息就更闭塞,始皇驾崩了,扶苏自尽了,兄弟蒙恬也被关进了大牢,这一切的一切,他全然不知情。然而,就在他回到咸阳的这一日,他终于都知道了,可是他没有机会去救出兄弟,因为,王宫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自己也被关进了大牢。

这事儿,还是赵高鼓捣的。他恨蒙毅啊!当年蒙毅要他处死,这笔账一直都没有算清,现在再不趁机,还等何时?

赵高对胡亥道:“陛下你也知道,以前,始皇是最宠爱你的,一直都想立你为太子,但是想了许久,总也没有下决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蒙毅反对,他总是劝始皇不可废长立幼,坚定要让扶苏继位。现在,不如就把蒙毅杀掉算了!”

于是,蒙毅就被囚禁到代郡去了。

棘手的蒙氏兄弟终于栽了跟头,再也不能成为赵高们的绊脚石。几个人挺高兴的,这一下,计划总算是走完了一大半,成功似乎已经就在前方。而此时,有一件事情,实在是再也不能耽搁了,那就是始皇的尸首,已经腐烂发臭,凉车里不断地传出阵阵恶臭,令人难以近前。如果驾崩的消息,还继续藏掖着,到了再也藏不住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命运难测!

几个一商量,反正再没人能与他们作对,那就现在,将始皇的真实情况,传回宫中,诏告天下吧!若不如此,胡亥也不能顺利继位,现在正是宣布的时候!

可是始皇的遗体,这副模样怎么见人呢?拉回去的这一路,那恶臭味不知要引来多少侧目。赵高几人便指示随从,装来一石鲍鱼,把鲍鱼放到车上,用鱼的臭味掩盖那吓人的气味,然后从直道返回咸阳,发布了治丧的公告,当然,最重要的公告,是始皇的“遗诏”,立胡亥为太子。

胡亥就这样继承了皇位,成了秦朝的二世皇帝。

九月,始皇安葬在早已修好的骊山陵墓,这座墓,有许多的讲究。工匠们将铜熔化,滚烫的铜水灌入了地下,在地下铺出一片铜地,防止深水上渗。各种奇珍异宝摆满了墓中的各个角落,陵墓壁上,安装有带着机关的弓弩,谁若是想穿过墓道,偷取宝物,必射无疑。墓地四周,随处可见用水银做成的百川、江河、大海,墓穴顶部布有天文图象,底部设置地理模型。这里是一个微型的世界,始皇即使到了地下,也要掌管大好江山。**嫔妃,凡是没有生育子女的,都到这里来陪葬。

工匠们为了做这个陵墓,竭尽所思,竭尽所能,可是,当它终于完成以后,朝中有官说到,工匠们制造隐蔽的机关,他们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如果他们再做一次同样的机关,秘密就会被泄露出去,于是,当始皇的丧事完毕,他们也被封闭在墓穴中,成了最后的陪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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