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密藤，前方是不到1米深的岩凹，汣宸江挤身入内，将藤曼整理恢复，在狭小的空间蜷身休息。
深秋的冷雨打在遮掩的藤叶上，让汣宸江得以省下血元消耗，他尽力降低体温、减少流失，毕竟这片地域的雨可能会连下整月。
未登元阶，体质再强也怕挨饿。
周围只剩雨落声，连绵数日，直到汣宸江醒来时还未停息，地面上随处可见汇集的水流。
“青娘。”
抽象的蛇形像是画在护腕上的涂鸦，丝毫看不出活物特征，汣宸江见它毫无反应，自顾出发。
雨水温度极低，若再过段时间也许就会参杂雪花落下。
汣宸江立身雨中，修炼血元后他的身体发育迅速，只过两季身高就已达到1米5，全身肌肉已初步成型，身型因成长过快反而显得纤细。
身上蒸发的水汽逐渐减少，但无法避免，再降低体表温度将会影响肢体活动。确定方向后汣宸江雨下奔驰，中途时手上传来女童声：“想到办法了？”
“啊，效果如何得看实战了。”
“若是死了，东西归我。”
“好啊，不过得给我穿上衣服再下葬。”
“呵呵，死了哪还会有尸体。”
一来一回几句，汣宸江翻过山脉，俯瞰，辽阔的大湖侵占视野。
“上了！”
蓄力后猛然一跃，超出常人的脚力将他带至大湖上空，被相对静止的雨滴环绕是个奇妙的体验。
雨落点波浑浊不清，汣宸江入水激起一束水浪，顺沿暗流深潜。
本就阴暗的天空，使得水下不到10米就已同黑夜，汣宸江的瞳孔大张，几乎将虹膜挤到边界，以此勉强看清四周景象，而下方不到5米便是极限，更深处只有墨黑。
不过增强视力本就不为观察水下环境，汣宸江翻身面朝上，透过密集的水纹辨别扭曲的山峰倒影，尽可能地精算方位后继续下潜，直至视力再无可用之处。
「出来~出来~出来吧~」
心中默默呼唤，汣宸江闭了眼随处游动，过去数个小时，在远离湖边位置终于找到目标——一缕红线，亮如黑夜中的萤火，就近清晰耀眼，远处时隐时现。
「找到你了！」
汣宸江紧张又兴奋，开始沿着红线下潜，当下方出现密集的波纹状红光后嘴角一翘，摘下身上绑着石块的皮囊，扎出个小孔后在红光上方放落，然后放开手脚全力上浮。
悠悠下落的皮囊沿路流出脂状物，还未落底前被一张巨口吞下。
浮出水面的汣宸江立刻解除屏息，疾语：“张水无破、森森阔阔！”
他的皮肤开始透红，头顶冒出大量水汽，体内高速流动的热血中出现的奇特力量，透出皮肤开始覆盖身体。
时间紧迫，汣宸江不等覆盖完全，用手敲打水面，本该溅起水花的水面竟弹开他的手，只微微荡出涟漪！
于是汣宸江如同在实地上撑起水下的身体，待手脚稳落水面，朝岸边狂奔。
“动作很流畅，尤其是手爬的部分。”
“不好笑！”
汣宸江抽空回了一句，青娘发出稚嫩的笑声，说道：“马上就来了哦！”
汣宸江闻言立刻转身，用腿脚、膝盖在水面上倒着滑行，身体面向湖中心，果然一道暗影猛然激起巨浪，六只尖锐节足刺出水浪，各裹一颗硕大水滴状物体，稳踏水面不沉，两对长钳高举，敲打着同背甲一样厚重的腹甲，从巨大的甲颚中涌出泡沫。
青娘发出不能再假的惊讶声：“呀！干劲十足呢！”
集中精神的汣宸江选择暂时遗忘它的存在，密集的雨幕让看清对方攻势变得困难，但他是主动挑衅，影响也就尚可接受。
高近5米的“棘壶”类灵生形似螃蟹，肢体连结在如铜锣烧般的腹背厚甲之间，两对主用于协助进食的长钳循环交替抹在甲颚，将形成泡沫的液体朝汣宸江的方向大范围挥洒。
汣宸江倒滑的速度未减，控力不变的话水面阻力约同空气，拉开距离便可无恙，抛洒的液体混在雨中难辨，但也因此影响了射程。
「追上来吧！」
湖岸轮廓逐渐拉近，汣宸江咧嘴一笑，棘壶六足连动果真追赶上来，它的速度远比他快，距离缩减使得长钳挥洒液体的范围已能将他覆盖。
当距离近到直线滑行已有危险时，汣宸江两手再次贴上水面以维持平衡，出脚踏水变向，脱离液体主落范围，剩余的零星能避则避，实在反应不及就硬接下，这具备腐蚀力的液体遇水稀释后会快速分解，本是维护生态的原则反被利用，受冷雨影响的并非汣宸江单方。
尽管如此，单单一两次还能以覆盖全身的力量阻挡，随着距离的缩短，加上放弃了高速滑行选择腾挪规避，命中的积累最终穿透防御，消融了腿上的藤叶，留下大片的蚀伤。
体表的力量出现缺口，伤腿当即掉入水中，汣宸江也因此跌倒水面。棘壶趁机集中攻击，汣宸江脸色微变，立刻散去覆身之力，再次疾语后潜入水中，瓢泼的攻击擦身而过，大量分解的烟汽形成小股水雾遮蔽视野。
水下的汣宸江拖着伤腿游动受限，随后身后传来闷响，棘壶同样潜入水下，在水中的速度更甚水面，划开汽蚀追击而来。
汣宸江回头一望，摇身上浮，在接近水面时抱身成球，刚露出点头便如炮弹被弹射至高空。
水下阴影紧随到正下方，汣宸江展身，掌心在胸前相对，嘴发呢喃，朝刺来的长钳猛然一拍，霎时扬起冲天烟柱！
汣宸江有些狼狈地从烟柱中冲出，遮身的藤叶近乎全数剥落，裸露的身体遍布青色冻伤，双手更是严重，大量暗血从紫肿的伤口流出不止。
眼前的烟柱被水浪冲散，只见夹杂残冰的四只长钳破开厚结的冰层，沉入水中，连带着棘壶的身影消失视野。
汣宸江把瞳孔扩张，已无法寻到它的踪迹，恐怕已潜入暗光区，但这也争取了时间，他再次朝岸边滑行，同时关注水下动静，以防被突袭。
至于放弃，汣宸江有信心，棘壶这次绝不会放过他！
“真是让旁者不爽的表情。”
“我可是战意高涨，你怎么就不爽了？”
“身处劣势还自信满满，低劣的自大。”
「还800米……」汣宸江朝水下张望，棘壶仍无踪迹，“还没死，劣势也能抵达胜利终点。”
“那小虫虫可是毫发无损，甚至连消耗都可不计哦，该怎么赢？”
「700、680……」汣宸江紧握双拳，大片冻血从裂口夸张地喷洒，身体、水面瞬间染红，疏通了血管后双手立即消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没什么好的攻击手段。”
距离岸边已不到200米，汣宸江突生警兆，立刻高跃而起，只堪堪避过长钳夹剪，被肢臂擦到的胸腹的半数皮肤和表层筋肉尽数消失！
「潜行？都到这儿了！」
空中落下的汣宸江还在盯着棘壶，身上的伤痛比起消除印符时可是小巫见大巫，就连血都被控制封闭的血管止住。
他以单脚稳稳落在水面上，而不远处的棘壶此时正在利足上凝聚水滴，汣宸江直接趴上水面，背作船、手脚为桨，速度不慢于无伤时，但伤腿拖累使得路线歪曲不直。
棘壶长钳挥出破风声，腐蚀液再次大片洒下，同时踩着未成型的水滴物追了上来。
汣宸江又一次散去力量入水，大量血液从上身的伤口涌出、溶入水中，难以想象他那纤细的身躯能流动如此多的血液，竟已扩散至百米外的岸边。
半浮水面的棘壶立刻抖散未成型的水滴，当巨躯快入水时，汣宸江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快速冲出水面，再一次疾语：“张水无破，森森阔阔！”
同样的口诀效果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染血的湖面不再涟漪。
极具弹性的水面瞬间将汣宸江抛至高空，沿岸的水面变成了颗颗圆珠，滚动开始聚合，在湖边隆起高丘！
位于水丘中心附近的棘壶好似被卡住了。
汣宸江此时开始下落，低语中，掌间的簇簇冰刺合一，一颗深蓝刺球发出惊人的寒气，他的双臂优先被冰层覆盖，下落的雨珠也被冻成了冰珠。
棘壶深埋甲内的复眼看向高空，水中的肢节停止挣扎回缩腹下，圆润的如卵石的躯体被水丘猛地抛向高空。
汣宸江心念一动，巨大水丘轰然崩散，深蓝色的刺球被用力丢入水中，再次爆发冲天的烟柱，范围比起刚才大了十倍不止！
汣宸江首当其冲地被爆风刮向岸边撞上了山岩，守御的右臂直接骨折。
坠落的棘壶冲进烟柱，撞击和开裂声震耳欲聋，坠击的气流吹散烟汽，汣宸江紧绷心弦地望去。
冰珠洒落在冰层，雨落中夹杂清脆的叮叮清响，湖水从岸边至百米尽数冻结，满布着高耸的冰锥，而在离岸80米处躺着棘壶的身躯，网裂的裂隙涌进湖水，附近的冰层透出淡绿——棘壶腹下渗出墨绿色的体液，已是受伤！
汣宸江放下心瘫坐在地，若是这样还无法破防就只能跑路了。
“哦？想法不错嘛！”
汣宸江忍痛将双臂甩向山岩，破开坚硬覆冰：“已经是我的极限，却只能做到破开硬甲。”
“小虫虫还没死透，不去了结它吗？”
“伤口流出的体液不多，伤势应该不会很重，何况我现在就是想补刀也无力了。”
汣宸江捡起碎冰划开身上各处冻痕，咬紧牙让冻血喷出；腿上和上身的大片损伤暂时无法处理，只能继续封闭血管止血；断骨的右臂软软无力，需尽快到隐蔽的休息区处理。
“呀，跑掉了。”
汣宸江闻声望去，只能瞄见雨中有利足沉入水中，叹声道：“这样都跑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涂鸦小蛇绕着护腕转了一圈，哂笑道：“得了、得了，跟谁炫耀呢？”
汣宸江嘿嘿一笑，也不再感到可惜，就着冷雨清洗一番，拖着伤腿瘸拐着离开。
……
林中一颗倾倒的巨木，树径足有3米，汣宸江钻进挖掘出的树洞中，打开暗槽，抓起树根状的物体塞进嘴中，没嚼几下就吞下炼化。
富含大量可用能量的食物不到1分钟便吸收完毕，炼化后的能量顺着旋臂流入单位元，再由血元转化，丝丝缕缕的黑色物质从右手臂的血管中渗出，缠在断开的臂骨上。
血元完成转化后，臂骨上有9根黑线交织，将断骨正位。汣宸江继续进食炼化，若要做到固定至少要30根黑线，而之后的愈合则不仅要补充血元，还需要时间。
涂鸦小蛇笑着：“真就抽干了？”
汣宸江边炼化边说：“全力以赴了。”
“哎，又得忙活了。”
“都是鳞化身在做，你的本体不是忙着吸收丹丸吗？”
“我说我的，你有意见？”
“是、是，不打扰您了。”
过去半天，汣宸江把树洞内的储备全部消耗，血元依旧亏空，身上除了最要紧的右手臂处于愈合期，上身和腿上的伤还是暂时只是粗糙处理。
与棘壶的这次交战中，溶血于水，以血液为介的血元转化损耗极大，最后的攻击更是一口气赌上了剩余的全部血元，极力强化冰锥的硬度和范围，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击杀它，若非棘壶逃走，恐怕不一定能安稳回来。
护腕上的涂鸦一动：“有了，一株‘威风莲莲’，连藕一起送来，给我9000点。”
“打劫啊！”
“‘价值是供求的具象化’。”
“我不要，就不值钱了。”
“这招没用了。”
“我等晚餐……”
“晚餐也9000。”
“……”
……
雨雾遮山麓，潺潺水蔽天。
空幽的大湖此时浪卷涤岸，千百束臂粗的水柱在岸边升起，抛射高空至对岸，在空中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水笼。
水笼外，一名马尾长甩的女性青年喊道：“央金，这边已准备就绪！”
水笼内，一名立于水面的青年按住耳内的器械开口道：“收到，让沃尔淋直接启运，探索完我们就早些回去。”
器械中传来女性青年的欣喜声：“真的吗！淋淋听到了吗？队长说做完就回家啦！”
另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无奈道：“没收获就只能拿基础酬劳了……嘛，你这富婆当然无所谓了。”
“你喊谁富婆！”
“轻点、轻点，耳膜要破啦！”
青年插话：“先办事，回去再斗嘴。”
“是……”
位于马尾女青年对岸的沃尔淋舒口气，将鸭舌帽帽檐摆到脑后，额头探出一小撮异样的蓝发，倒数着：“三、二、一！抽干它！”
围湖一圈的水柱开始膨胀，湖中水位缓缓下降，开始露出植根淤泥中的水生植物。
女青年甩了甩马尾，在磅礴冷雨中滴水不沾：“淋淋，我们能休息多久？”
沃尔淋回道：“以玢吉的测量数据，大概要抽取3小时。”
“3小时？太好了，我们去玩吧！”
“不行，要看好‘水盖’！”
“嘁~死正经……”
观测水下的央金眼神一动，按在耳上：“水儿，先进水盖，湖中有灵生需要处理。”
“了解。”
在岸边全服武装的青年看不出性别，将别在头盔上的眼罩合上后穿过水盖，金属鞋底与泥地、水面相隔数厘米，一路漂浮滑至央金身旁。
央金：“看得清吗？”
水儿调整头盔侧面的旋钮，数秒后回道：“小意思。这是影像，考虑附近生态，水栖灵生我猜测可能是棘壶、‘冰泷’、‘盗岛’中的一种。”
央金看着水儿头盔投射的影像，指着一处问道：“这是什么？”
“类似变异的器官组织，要么就是伤口。”
“伤口？”
央金看着近乎左右贯穿的蓝色条状投影光，身旁的水儿突然大喊：“它动了，速度很快！快躲避，在正下方！”
冲过去抱起水儿远离的央金看着伫立水面的棘壶，按耳道：“各自警戒！湖中灵生创伤尚新，发现异常立即进入水盖，攻击它的灵生应不善水性！”
“是！”
……
“嚏！”
树洞内静养的汣宸江莫名打了个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