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狠狠砸落在手掌和肘关节。
汣宸江忐忑睁眼，松了口气。护腕无恙，只是他的左手前臂被固定在了铸台上。
老人把柳良叫了进来，接着关上门窗，汣宸江感觉铸造间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老人取出一卷极厚的纸卷，对柳良说道：“现在开始品鉴，阿良按我说的做。第一项……”
汣宸江急道：“等下，我还没准备好！”
老人没理会他：“……把粉末以3倍的‘琉波液’混合，用300度的恒温蒸馏，将蒸汽喷在护腕上。”
柳良：“师父，这样的蒸汽有很强的腐蚀性。”
老人：“照做！”
柳良：“哦！”
汣宸江：“等……等下，别啊！”
哧——！
蒸汽在护腕打出激烈的爆炸气泡，完美避开了汣宸江的身体。被吓出冷汗的汣宸江开始奋力挣扎，老人拿笔划去首项，淡定地继续做出指示。
老人品鉴之法花样百出，就算汣宸江阅书过万也看不懂大半。等到他如同死鱼般挂在铸台旁，老人的品鉴工作终于完成，重新卷好纸卷后丢入熔炉烧毁，他得以释放的手臂如同软体生物滑下铸台。
柳良将他扶起，老人留下一纸，说：“晚上我有事要和你们说，不要乱跑。”
说完老人迅速离去，似有急事。
他匆匆赶来就只为品鉴一事，汣宸江有些不解。拿起纸页浏览一番，借助记忆里的知识基本能读懂：
1、综合耐性：
变温、腐蚀、分解抗性——超出测试上限
高、低温影响——无影响
承受冲击上限——超出测试上限
冲击吸收率——99.00666%
元素耐性——无被克制元素
2、无应激能力
3、无特殊预兆
4、能力推测：
响应空间干涉，具备未知空间能力
5、无“法则”痕迹
6、划分“巧工”
7、具备”缚约“特性
……
柳良傻眼，差点没忍住扑上去，眼放金光地盯着护腕流口水：“宸江，这是你铸造的吗？”
“怎么可能！”夸张的数据让汣宸江同样瞠目结舌，以往除了坚硬外毫无亮点的护腕竟是如此恐怖，“不过好像出了坚固耐用，没什么亮点了，凭这就被划分到巧工吗……”
“能让师父都测不出上限，巧工应该没办法达到如此！”
“你这么说我有点慌啊……”
巧工已是奇灵界铸师的极限，超出灵生能力范畴的便是世界之蕴器，沾个边的情报都能闹得翻天覆地，汣宸江万万不想牵扯分毫。
柳良反复阅读品鉴结果，有些疑惑：“如此多的超限数据，按理说应该有不少独特的能力，师父却只给出1个未知的能力猜测，那只能解释为……”
汣宸江阻止他臆想，说：“不不不，这样就够了，不用太好！”
柳良却被好奇心给吞没：“宸江！超出巧工能力的空间系！你不好奇吗？巧工很强、非常强啊！你……呜呜……”
汣宸江直接用手边的擦布堵上柳良的嘴，小心地观察本就无人的窗外，确定没人偷听后松了口气，说：“小声点，被别人知道我就死定了！”
柳良扯掉擦布干咳：“第7条不是说有缚约吗？别人抢去也没用啊！”
“有贪心的人，就像病态的收集癖好，即使用不到也不会放弃追求。”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吗？”
“是，人类比其他灵生更看重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平平无奇。”
面对强者会妒恨，面对弱者会欺凌，人类的性格不是平衡的天平，那些扭曲的内心曾给汣宸江留下了深痛难眠的失落。
汣宸江把纸页丢入熔炉烧毁，眼中平静地倒映升蹿的火苗：“遇到想交心的灵生，了解品行是第一步，虽然这么说不公平，但人是分善恶的，你要谨慎。”
“我知道了，我绝对不告诉别人，我也不会抢……能让我研究一下吗？”
汣宸江无奈道：“就算我想，也给不了你，这个护腕……它脱不下来！”
“我去拿润滑剂！”
“不用了！”汣宸江拉住他，“这护腕像是以我的手腕为原点，固定在方圆象上，别看有空隙，我连转动它都做不到。”
柳良愣了下，动手尝试一番，果然牢固不动，试着拉动手腕的皮肉也毫无作用，惊讶道：“师父怎么没写这条？”
“也许干涉方圆象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吧。”
“那你洗澡的时候怎么办？”
“像这样。”
汣宸江在手臂上一抹，右手与护腕竟然交叉重叠，被穿模护腕像是全息投影失去了实体。
柳良咋舌：“诶！！”
汣宸江解释：“如果不是想触摸身体，就会触及实体，缚约特性倒是很好的解释了这个现象。”
“这又是一个空间能力？”
“应该不是，齐师伯既然没提就不用去想，而且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其他帮助。”
柳良露出不满的表情：“不行的，这种事情要弄个明白！灵器的功能、特性、能力都有意义，不明不白地使用会出事的！”
“你比齐师伯更有能力？”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汣宸江坏笑道：“那等你敢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给你研究。”
柳良把擦布一扔，气呼呼地跑出门。
汣宸江蹲下拾起，轻叹道：“抱歉，我得抓紧时间。”
……
午夜时分，屋外的脚步声惊醒汣宸江，只见老人透过窗户向他示意，汣宸江看了眼仍在熟睡的柳良，独自走出去。
老人步伐匆匆，将汣宸江带下仓库，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中抽出一截方木片，说：“长话短说，带上柳良，以后我会去找你们。”
「这也太短了吧！」
老人挥手，眼前的仓库和奇珍全部消失一空，汣宸江发现自己已到地面上，地上散落着他暂存的那些灵材。再挥手，连屋子也眨眼消失，裹着被子的柳良静静躺在空地上，旁边还有汣宸江藏在床底的胸包和杂物。
老人将方木片丢给汣宸江，转身消失前最后说道：“给你这‘十方截壁’，照顾好柳良，不然……”
汣宸江愣愣出神，这位临走前怎么也只说了半截话，真着急就留个纸条什么的啊，而且自己还没答应呢。他急忙拿起胸包开始收拾灵材，被人看到麻烦可不小。
没过多久，柳良被夜风吹醒，看着眼前的空地迷糊道：“师父？”
躲在附近空房内的汣宸江正在纠结，自己无法定居，带着柳良总是个拖累，但又不好抛下他不管。
外面已清醒的柳良开始惊慌大喊，不是“师父”就是“宸江”，汣宸江终于认命似的走出来，结果被赤身冲来的柳良吓得跳上屋顶，向下方喊道：“你要做什么！”
柳良眼泪大颗地落，哭着说：“师父、师父他走了……”
“那你裸奔干啥？”
“我没有！是衣服不见了，被子也不见了，房子也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我以为你也走了……呜呜……”
「您也太赶了吧！」
汣宸江拿出套衣服丢下去，柳良比他矮半头刚好够穿，就是有些宽松。
穿好衣服的柳良又开始呼唤他，汣宸江跃下屋顶，伸手要求保持距离，说：“你师父只是暂时离开，他办完事就会回来找你。”
“我知道……”
“你不是才醒吗？”
“梦……梦里的师父告诉我的，我一开始也不信，醒来后发现梦里听到的竟然是真的。”
汣宸江没想到老人还会这手，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没退路了，像是确认地问：“齐师伯有交代什么事吗？”
“师父说事发突然，没时间来安顿我，让我先读书，读完后跟着你，等他办完事就回来接我。”
“如果我不答应，你该怎么办？”
“师父说他在我身上留了印记，谁敢拿好处不办事就该好好修理！”
汣宸江刚想反驳，却见柳良脑后缓缓凝聚出一柄大锤，无奈道：“好吧，我认栽！我们先找地方休息，你的那些书还在衣柜里吗？我去带上。”
柳良听到要离开顿时雀跃：“书已经看完了，我们先去哪里？”
“看完了？81万多本？”
“是啊，梦里还有师父教导我，所以看得很快！”
汣宸江心里发酸：「就不能给我托梦吗！？」
……
午夜的黑心城寂静非常，就连宿所也是定时打烊，不到早晨绝不开门。
汣宸江带着柳良逛了一圈，结果被巡逻的城卫拦下，解释了半天，最后被安排到巡逻队的休息室中休息。
城卫声明要到清晨才能离开，柳良还没听完就已经睡下，汣宸江只好答应下来，一边守夜，一边浏览源光板。
等柳良醒来时已过8点，汣宸江向城卫道谢后，带着柳良找了间宿所。仔细检查房间确认安全后，汣宸江开口道：“我无法久居一地，跟着我会很辛苦，一旦拖累我或是有所不满，有条件我会把你独自安顿在一城，没办法的情况我会抛下你独行。”
汣宸江与柳良脑后的大锤对视：“这是我的条件！”
大锤没有其他动作，当柳良拼命点头后默默消失，汣宸江就当老人已经默认，感觉轻松了许多。
汣宸江从怀中掏出老人给的方木片，这东西无法放入胸包内，放在怀中很不方便，先让柳良帮忙品鉴一番。
方木片无视重力静静悬浮在空中，柳良一眼就认出来，说：“十方截壁？师父竟然把这个给你了？”
“你知道这东西？这是做什么用的？”
柳良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是师父铸造的灵器，一直摆在仓库里，一开始我错认为是灵材，结果怎么查理也没结果，师父看到了就和我说起。
“十方截壁这个名字不是师父起的，是灵器的‘定名’。师父为铸造它花了大量的积蓄，未成器时便引动了骇人听闻的异象，但正当师父准备应劫时，异象却自行消散。
“未渡劫的灵器依然强大无比，有着师父也无法抗衡的空间方圆象干涉能力，但师父却很不满意。那次为发挥材料的极限，师父没有限定灵器的能力方向，却得到一个平庸的能力，就算再强也难以重用。师父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它发挥的地方，便封存在仓库里。”
汣宸江脸色一黑，难怪胸包没法收纳。而且越强的灵器消耗越大，眼前这十方截壁就算把他榨干了估计还不够塞牙的。
“使用方法师父也告诉过我。”
“算了，就算知道了也没法用，只能找机会卖掉了。”
“如果能使用，是不是就不卖了？”
汣宸江淡淡道：“说来听听。”
柳良憋了半天，汣宸江就是不回答，还没忍住：“放进空间系的灵器内，十方截壁会吸收空间力量，划分出理想的区域，所有区域内的物品都能一同呈现，不会被方圆象的差异所阻挡！”
汣宸江眼神一亮：“就跟之前仓库看到的那样？”
“嗯……”
汣宸江发现他神色有异，像是藏着些没说完，询问道：“不用我启运，是不是还有其他代价？”
不敢正视他的柳良有些支吾：“那个……吸收的空间力量会被消耗掉，所以空间灵器会逐渐受损，最后可能会报废。”
汣宸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胸包还算不上灵器，全凭他的血元支撑拓展空间的功能，这样的道具也是小有价值，更不说更便捷的空间系灵器了。还有积蓄的时候他都不舍得买一个，现在手头不到1万的金币连零头都抹不平。
柳良提议道：“宸江你暂时不卖的话，我可以帮你铸造空间灵器！只要有材料，我可以一直铸造，直到……我能买下来为止。”
汣宸江干脆地把十方截壁推了过去：“拿去吧，帮我铸造一只护腕型的空间灵器，只左手有会让人感到奇怪，外观能做到一样吧？”
柳良连连点头：“能！如果只为外观一样就没问题！”
汣宸江阻止他重新推回，说：“由你收好，放身上会影响我行动。”
柳良亲手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它包裹严实，像是背胸包一样挂在胸前，不时看上两眼憨笑。
汣宸江出门向侍者点了些早餐，递给柳良后，浏览起外城信息。
黑心城的氛围更偏向安定的生活，不是一个理想的起点，就算是起跑线也要精挑细选。
※※※
漫天簌雪未歇，玉树银枝龙卷！
老人只眯了3息不到就睁开眼，一旁须发沾雪的武叔有些吃力道：“怎么样，小汣还好吗？”
老人没好气地说：“死不了！”
不远处的一名貌似中年的女性脸色十分苍白，似乎被寒气伤到了：“齐老，太久了！”
老人歉声：“抱歉，为些小事耽搁了，不过现在我可以全力以赴。”
包围众人的超出目力极限的跨域冰雪风卷眨眼消散一空，冻结粉碎的渣块如冰雹下落，一名绒铠凛凛的人影降落在几人面前，无缝的首盔看向众者，响起强烈的重金属摩擦般的声音：“齐圣无需在意，眼下的境况始料未及，会拖延多久还是未知数，准备越充分我们的希望越大。”
不止在场的武叔、中年女性、绒铠人影，从远处赶来的数者，都取出空间灵器丢给老人。
老人熟练地结好臂绳，将空间灵器一一倾倒而出，悬浮身周的灵材如同天斗耀目。
一柄雕纹精美的巨锤被握在手中，老人目露凶光：“那就更不能让它逃了！”
